從赫伯羅特郵輪槍殺一隻北極熊說起
從赫伯羅特郵輪槍殺一隻北極熊說起
文 / 沈 舒 唯
編 輯 / 王 海
八月的驕陽炙烤著整個北半球，生活在北極圈的北極熊近日成了熱點話題.......
7月28日，周六。北緯74°-81° ，斯匹次卑爾根島（Spitsbergen）。
這是一個原本稀鬆平常的日子。人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鳥兒在峽灣逗留、馴鹿在苔原吃草、北極熊在浮冰上覓食……一切是那麼一如往常，平淡無奇。然而，一聲槍響，打破了往日的平靜，也宣示著一個生命的離去。
原來，這一日，赫伯羅特郵輪（Hapag-Lloyd Cruises）旗下的一艘探險郵輪——「MS Bremen」，搭載155名遊客造訪該島。
期間，為了便於遊客上島遊玩，船上的4名警衛先行登島，以確認附近是否有北極熊出沒。不巧的是，一名警衛遭遇北極熊襲擊，頭部受傷。旋即，另一名警衛開槍射殺了這隻北極熊。
身受槍彈的北極熊倒在灰色的沙灘上，嘴巴微張，眼睛半睜著，但不再有生命氣息。也許它只是碰巧經過這裡，飢腸轆轆想要去尋覓食物。也許，生活在這個島上的北極熊，對人類有極強的戒備心，尤其是陌生的氣味以及周邊發生的即使是細微的動靜。要知道，斯匹次卑爾根島是挪威斯瓦爾巴（Svalbard）群島中最大的島嶼，靠近北極，是北極熊主要的棲息地之一，因此也被稱為北極熊王國。生活在這裡的北極熊大約有3000隻，甚至超過了原住民的數量（據華盛頓郵報報道，原住民有2400人）。北極熊有著看似萌萌噠的外表，實則生性兇猛。因此，在北極熊分布密集的地區，管理當局要求相關人員攜帶防護裝備。
挪威極地研究所（Norwegian Polar Institute）在其官網發布的斯瓦爾巴郵輪手冊（Cruise Handbook for Svalbard）明確指出，出於可能遇見北極熊的考慮，斯瓦爾巴遊客必須攜帶槍支和防護設備，比如隨帶信號槍和緊急信號閃光筆用以驅趕北極熊。
事件發生後，赫伯羅特郵輪採取緊急措施，用直升飛機將受傷的警衛送往醫院治療。據7月29日對外披露的信息，這名警衛「已經脫離危險，不會有生命威脅」。（嗯，讓人很心安）
赫伯羅特郵輪表示，「斯匹次卑爾根島地域面積十分廣，大約是丹麥的1.5倍。這裡僅有少數幾個安全點允許郵輪公司登陸，不過並不是用於觀察北極熊。相反地，通常是在船上的安全距離觀察。同時，為了保證安全，警衛會提前上岸，搭建站點，並再次確認是否有北極熊出沒。一旦發現有動物靠近，登陸安排將立即中止。」赫伯羅特郵輪在聲明中表示，一名警衛出人意料地遭遇襲擊，並且此前並未觀察到這隻北極熊，其餘幾名警衛試圖驅趕，但並未成功，因此，出於自衛和保護警衛的生命安全，不得不槍殺了北極熊。我們對事件的發生深表遺憾。當郵輪航行至環境易受破壞的敏感地區時，公司很清楚自己的責任，尊重自然，尊重野生動物，將全力配合挪威政府調查此事。」
聲明強調：「我們經常航行於這些地方，是富有經驗的掌舵人。這些地方將我們列為『富有責任的合作夥伴』」專家一再告知遊客到訪這些地方時所應該了解的恰當的言行舉止。
然而，公眾對赫伯羅特郵輪的聲明並不買賬，並迅速在網路上引起熱議。
野生生物保護人士 Jeff Corwin表示，「這是一個難以置信的悲劇。地球上目前僅有25,000隻北極熊，每一隻都很重要。不論你是這個生態系統的遊客、探險者或者是科學家，你都有責任遵守協議，確保自身安全，也不去干涉、妨礙北極熊」。
生物學家Adam Hart表示，「旅遊業...再一次證明其對野生生物的傷害」。
英國喜劇演員Ricky Gervais 認為，「我們太過於接近北極熊的生活環境，而且，一旦他們過於靠近我們，就會被殺害。
「北極熊的家園被突然造訪的遊客入侵了，它在自己的家門口保護自己，使得警衛頭部受傷，而為此，北極熊卻付出了生命的代價。有一個問題值得思考：為何不能遠遠地觀看北極熊，而留給北極熊自由自在的空間呢？」他接著說：「夏末的北極熊應該十分肥胖，吃得好，而這隻北極熊卻非常瘦弱」，生物學家Daniel Schneider表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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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也有人認為，為了保護警衛的生命，射殺北極熊是對的...甚至有人說：「一個人的生命比一隻北極熊更重要」（-_-小編想起一句話：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截至7月30日，赫伯羅特郵輪的社交媒體賬號上，關於這起事件的評論已超過1000條，並且大多是負面的。
為探險郵輪運營商提供管理指南的北極探險郵輪運營商協會（Association of Arctic Expedition Cruise Operators，AECO）就此事發聲說：「斯瓦爾巴是野生動物棲息地和人類居住區共存的地方。人類和北極熊時有相遇。得益於嚴格的安全規章和協議制度，北極熊很少襲擊人類。當然，偶爾也會發生，並引發悲劇結果。」
探險郵輪旅行是斯瓦爾巴旅遊業的一部分，大多數探險郵輪運營商是AECO的會員，不過有趣的是，赫伯羅特郵輪並不是該協會的成員。
AECO表示，陸地旅遊以及夏季的海船旅遊每年為斯瓦爾巴帶來超過10萬名遊客。斯瓦爾巴是有名且管理十分規範的旅遊目的地，與郵輪行業相關的事件非常少見。Governor of Svalbard負責探險郵輪的監管，並制定了嚴格的規章。根據Svalbard Environmental Protection Act30條的規定，禁止跟蹤、搜尋和誘餌北極熊，以妨礙北極熊，或將北極熊和人們置於危險的境地。
挪威極地研究所（Norwegian Polar Institute）指出，跟蹤、搜尋和誘餌北極熊是明令禁止的。像北極熊這樣的大型肉食動物，並不會對人類俯首稱臣， 一旦人類太過於靠近他們，危險情況隨時會發生。在斯瓦爾巴島，幾乎每年會有一隻北極熊被殺，或是由於人們與其發生衝突，或是這裡的原住民出於安全考慮。
AECO重點關注北緯60度以北的地區，尤其是斯瓦爾巴、格陵蘭、俄羅斯北極國家公園、揚馬延島（Jan Mayen）、加拿大北極地區。而這些地區多是北極熊常見的居住地。查詢AECO的會員成員發現，從事探險郵輪運輸的運營商包括夸克探險（Quark Expeditions）、Hurtigruten Svalbard、Silversea Cruises、Aurora Expeditions、Hurtigruten、Origo Expeditions、Polar Quest Expeditions等。幾家郵輪公司的在線預訂服務顯示，乘坐郵輪到斯瓦爾巴旅遊的票價（僅是官網公布的信息）為5000-11000美元不等（時間、線路、產品服務各有不同，有些會更高）。
再來說說事件的當事人——赫伯羅特郵輪。該公司成立於1891年，是途易集團（TUI Group）旗下全資子公司，據途易集團官網披露的信息，赫伯羅特郵輪專註於豪華和探險郵輪運輸，主要為德語系市場，共運營4艘郵輪，其中，「MS Europa」和「MS Europa 2」被Berlitz Cruise Guide列為最高級別的郵輪，同時也是入選這一級別的僅有兩艘郵輪；而兩艘探險郵輪分別為 「MS Hanseatic」和 「MS Bremen」。2019年初，「Nature」號郵輪預計也將交付。
根據最新披露的財報信息，今年前三季度，赫伯羅特郵輪錄得實際息稅攤銷折舊前利潤（underlying EBITDA） 420萬歐元，同比下降25%，而去年全年為3,320萬歐元，同比增加370萬歐元。
（2018第三季度年途易集團旗下郵輪業務業績表現，單位：百萬歐元）
與此同時，與赫伯羅特郵輪似乎有些親戚關係的赫伯羅特（Hapag Lloyd AG）（至少曾經有，而且logo相似極了），為了撇清與此事件的關係以及可能帶來的負面影響，於7月30日連發兩條消息表示，自2008年起，公司僅從事集裝箱運輸，並不提供郵輪服務。因此，和這起不幸的事件沒有關係，不了解細節。
航運界網查詢赫伯羅特現有的股東構成也發現，途易集團目前不持有該公司的股份。2008年，途易集團剝離赫伯羅特（Hapag Lloyd AG），並於2017年以2.44億歐元脫手手中剩餘的850萬股赫伯羅特股份。赫伯羅特郵輪是途易集團目前希望大力發展的旅遊業務板塊。
（赫伯羅特（Hapag Lloyd AG）目前的股東結構，信息來自該公司8月10日發布的2018年上半年財報）
那麼，當前北極熊的數量以及生活境況究竟如何呢？航運界網查詢有關信息發現，世界野生動物基金會（World Wildlife Fund）將北極熊列為易危物種（vulnerablespecies），即在野外面臨滅絕的高風險（Facing a high risk of extinction in the Wild），處於滅絕風險等級的第三級，預估北極熊的數量為22,000-31,000隻。
信息來源：WWF（https://www.worldwildlife.org/species/polar-bear）
科學家將所有的北極熊分為19個亞種，根據IUCN Polar Bear Specialist Group的最新數據，3個亞種的北極熊在減少，而且由於氣候變化，未來預計存在進一步下降的風險，另一些亞種的數量穩定或者是有所上升。2008年5月，由於氣候變化導致海冰減少，美國瀕危物種法案（Endangered Species Act）曾將北極熊列為瀕危物種（threaened species）。
（北極熊分布圖，來源WWF）
世界野生動物基金會表示，氣候變化導致海冰減少，是威脅北極熊生存最重要的因素。而其他因素還有：北極熊與人類的衝突、工業發展的影響、不可持續的獵捕。
在北極地區，大多數的工業活動集中在少數陸地上。隨著夏天海冰消散，新的海洋正在形成。北極地區海工石油鑽井和運營活動正在增加，這會大大影響北極熊的生活環境。如果一隻北極熊粘上油污，將會是致命的，而如果發生溢油事件則將影響整個食物鏈，後果十分嚴重。此外，北極航運活動日漸增加，對北極熊的生活也是一個不利因素。駁船、油船、貨船航行於北極水域，潛在的溢油事件、人類對北極熊的干擾也會增加。今年4月，國際海事組織（IMO）成員國提出禁止北極使用重油，同時，也有人呼籲極地水域船舶航行規則（Polar Code）中包含北極水域禁止使用和運載重油的條款。
寫在結尾的話：對於北極熊，我們可以做的很多，不能做的也不少。村上春樹說，我們領教了世界是何等凶頑，同時又得知世界也可以變得溫存和美好。小編認為，人類與地球上的動物、植物和諧共存，才是一個美好的世界。人類只是地球上萬物生靈的其中一份子，沒有權利對其他生物頤指氣使，每一個生命都值得被尊重。我們享受大自然賦予給我們的資源，同樣地，也應該善待和感恩大自然。
探險郵輪產業，是北極地區國家重要的經濟收入來源。同時，探險郵輪也滿足了我們對冰原、對北極熊、對海豹、對海象的獵奇心。試想一下，從緊張而匆忙的城市生活中抽離出來，到訪這些童話般的冰雪奇緣世界，會是多麼美妙和奇特的體驗。可是，如果有一天，北極熊滅絕了，北極圈大變樣了，我們還能看到什麼呢？如果北極熊只能生活在歷史裡、記憶中，又將會是多麼可悲！著名漫畫家朱德庸的一則漫畫，小編認為頗有發人深省之意：「親愛的北極熊，很抱歉把地球弄暖化了，送你一台空調彌補過失——人類上，」「北極熊回復：如果能用我的滅絕讓你們人類覺醒，讓其他生物能好好存活下去，我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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