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想，自由之境

來源： 空氣稀薄　　作者： 空氣稀薄

思想，自由之境 思想是什麼呢？問題總是必要而無聊的，除了一堆雜亂的符號和概念，不會得到更多理解。思想讓人變得更像人，這是事實。很難想像，缺少人認識的世界是怎樣的。眼前的自然世界，在人類進化之前已經大體是這個樣了，這和有沒有人思想似乎關係不大，逝者如斯夫，萬物塊然而生，自然而滅，天地不仁，視萬物為芻狗，人又何其不勝悲涼！可以想像，早期人類只能通過感覺認知所面臨的困難，即使現在只要過於信任感官，我們依然會混淆感覺和真實之物，大夢初醒，我需要一個又一個的證據，把夢魘驅逐出境，我的眼睛在看著熙熙攘攘人群，心裡卻不存一物。那麼，心靈值得信任么，不在記憶中的往事常常只是虛幻，虛構的記憶依然夢想成真，期望一個人的愛，會把愛慕之人所有善意無不視為愛情，所謂意亂情迷，就是如此顛倒。人類經驗中的各種現象虛實真偽難辨是可能的，斗轉星移，草木枯榮，甚至魂牽夢繞都可以來對應生活的吉凶徵兆，這恐怕是早期認識通行的合理之法，之所以神秘，不是因為先期人類淺薄愚昧，只是後來我們才知道了不是所有想像和記憶都符合真實世界，但在認識初期，依然不失是有意義的思想。混沌初開，鴻蒙之始，感覺和理智並沒有不可逾越的界限，精神和實在也是一念之遙，「道可道，非常道」，「有物混成，先天地生」云云，玄虛的出發點不在於無知，卻在於混淆視聽，假大空也莫過於此，以致形成頗為頑固不化的傳統，所謂天人合一的設計，除了對感覺和感覺之物的模糊外，還在於製造神秘之物，是既容易又便利的事，不管預設何種先天混成的神秘概念，還是無限瞬間的真實剎那，還有永恆不變的理式，無不先天生成，這樣的現實本就是無所謂真實或虛幻，都無一例外是某神秘者的外化，人的種種認識努力卻要麼不得要領，要麼心思不夠，思想只在可知與不可知之間晃悠，在一些貌似深刻的概念堆里打轉轉。沒有比內外世界的分離更具認識的革命意義，感覺和感官之對象的差別並非一開始就知道，比較經驗和思想的分別絕非一朝一日的工作，對於內部世界和外部世界的真實性的分辨認知，就是思想產生的機制。克服內外世界同一無差別的習慣，想盡一切辦法來否定現實的真實性，佛教是先驅，也最為堅決和徹底，儘管佛教的認識是從承認一剎那即生即滅終極真實開始，時空的不真實性，使得感覺只是相依緣起的幻覺，心理錯覺引起的變化虛構，直接解消了自我和自我之靈魂，當時以及後來的哲學認識論無出其右，只是近代歐洲理性主義出現才可與之比比肩接踵，把人的認識從現實世界釋放出來，賦予思想的自由令人神往。現實世界和思想世界的差異，導致思想不再是物質的附庸元素，現實中單純依靠感覺和經驗總是錯誤百出，求知的熱情莫不在於此，沒有現成的思想讓我們如找金塊一樣尋找，只能依靠自己的方法。看到早期人類遺留的圖畫和符號，似乎就是思想的起源，至少我們知道動物不會這樣做，不大可能根據蟻群的世界看起來有很強的組織性和有序性，就斷定螞蟻也是一個思想者，更不會因為獅子對捕獵的謀劃而設想它是具有思維的動物，我們也許可以說動物的行為和經驗是有效能的，也可以說動物有養成自動的程式化行為，卻難以承認動物是思想的攜帶者。思想看來只是人的獨有之物，至少大猩猩不會隨身攜帶可以掏螞蟻的草莖，更不會賦予草莖工具的意義，而人呢，在發展了用符號思維的高效技能後，再不必在心裡拖曳著感官的沉重而模糊的最初材料。想像中的符號不管是聲音還是圖像，總是有無矛盾的通用意義，這使經驗和想法得以保留和傳承，暫且不管符號背後的世界是什麼，從經驗還是理性而來，還有多少信息被遺漏，但符號就是人的創造，這不僅是思維成為經常的興趣，也使思想自我演化成為可能。 「無名，萬物之始，有名，萬物之母」，在有名之前，萬物是不可知的，分類是必要的。就像我們把看到的動物叫狗一樣，也並不因為人的定義才使狗存在，語言上的狗的意義使我們對應聯想到出狗的大致影像，和我看到的一隻真實的狗是有差別的，符號狗顯然不是一隻活生生的狗，形成對應關係後，以後見到這樣的動物我們都會叫它狗，萬物皆如此這般進入我的心靈世界，不過，是作為一個獨立的聲音或符合，卻又不是聲音和符號本身，更重要的是，我在說狗這個詞時，我心裡是有類似看到真實之物的心理活動。然而，早期人們形成這種對應關係，卻並非是順理成章的，至少，它需要不斷強化和認可，語言總不是一個人的事，也不似開始就造好了字母表，然後再給每個字母組合對應的實物，中國的象形文字是最能說明概念的形成，總是由形象到抽象，這裡面沒有什麼啟示和神諭。至於邏輯推理的方法，這完全是人的創舉，自然世界不會有邏輯存在，亦只是在思想實驗中減少失誤的理性推理，畢竟我們不可能一個一個的在現實中去排除錯誤，在知識的傳遞中也是有效的正確方法，特別是我們也要防止語言的錯用和濫用，剔除沒有意義的廢話。 思想源於自由創造，所謂創造，就是和原來習慣想的不一樣，小學完了上中學、大學，誰能確保我一定上中學或者大學，事實上失去教育機會的人依然不少，個人對未來結果尋求和對欲求目標的選擇依然很現實的動力，創造是排斥任何絕對之觀念的，理性必然的、絕對精神的、神秘權威的，都是在有限世界中設定的無限之物，思想，應該是承認思想和現實存在差異的思想，這是思想演化的直接動力。 何以見得是或者不是，有還是無，真還是假，對還是錯，矛盾與否，可知不可知，皆為認識的興趣所在。這些相對相生的概念，原本也只是人認識中自己設定的規則，就在釐清概念和理念以及語言的合理使用上，是有原始邏輯的意義，消解經驗和概念的矛盾是腳踏實際的做法，而不是避而不見。但還是有把對立矛盾作為前進驅動力的革命者，與中國古代面對矛盾的置若罔聞的態度不一樣，辯證法原本只是概念的遊戲法則，不幸被誤用到現實世界，矛盾變成了一種進化工具，解釋變成爭鬥，正反兩面的拉鋸戰永遠沒有結果，在經驗中鼓勵矛盾更不知所云。不知道吃與不吃有何辯證，事實上吃了不餓，不吃就餓，況且不存在吃和不吃相互共生共存之現實。到頭來辯證法真正作用是充當思想未消化之物的泔水桶。 為化解依賴有限經驗和神秘直覺的模糊不清，理性主義採取一套簡化和分離之法，形式上的邏輯也十分嚴密精緻，因循一套成熟的從部分到整體，從分析到演繹，從具體到抽象的自我立法，獲得意想不到的成功，但對於具體和多變的現實，把理想之國的因果律和決定論濫用，要麼是把具體現實強行改造，要麼讓虛構取代現實，後果只能使世界成為一個理想機械裝置，所標榜的自由原也是機械設計的預定而已。 現在看來，類似我思故我在的常識，依然經不起推敲的，提出一些不證自明預設概念是早期思想的共性，或真或假，無不體現在費盡心思地去設計和製造普遍的、必然地、絕對的概念，試圖在針尖上構建思想大廈的人不計其數，藉機操縱人的精神信念的都只是本末倒置，思想立法者若不是妄想對世界一網打盡，就是出於對自然世界、對社會和人的漠視。 似乎思想和物質世界本來就是就風牛馬不相及，現實和理想從來就不曾同居一室，天國和人間的差異是永遠的傷痛，如果說思想始終只是人類的大腦遊戲未免過分，獨立的概念世界，才真正是人的高效思考成為可能，早期對物質世界和概念世界誰真誰假，孰重孰輕的爭論，以及對兩個世界的倚重偏執成了思想流派的分水嶺。從那以後，這兩個世界總是分離越走越遠，不再彌合。但這還不夠，面對兩個世界的人處於兩難境地，畢竟人要生活，就得既要克服現實境遇還要尋找意義，既要釋放慾望還要表現出來一副典雅高尚的情操，早期社會無不演化出謹慎克制的生命態度，這多少有點自欺，但卻是思想演化的一個亮點，畢竟活生生的人無不趨利避害，也無不迷戀幸福快樂之路。人是面對現實，自己也是現實的一部分，人創造思想，自己依然要依靠思想獲得信念和意義，普遍概念的人均是由人類的定義，並不能代表個體的人，理性主義的思想中無不如此概括，個體和人類總體是有差別的，即小寫的人和大寫人的差異。現實生活中欲求超越塵世者，莫不或從外藐視人生境遇，放蕩形骸，或從內克服慾望，把一切現實化為虛幻泡影。決心改造人間現狀者，或假借思想虛構絕對權力和意志，或視萬物為有用之器，或統管人的生死離別，建立人間秩序。人呢，兼顧塵世的身體和脫俗的精神，卻互為羈絆，如果靈魂可以超然物外，身為草木又有何妨，身體若不是這些年來漸漸和心靈不可分，以往也只是高貴心靈的奴婢，如果心靈只是大腦的幻覺，是一縷幽魂，要來何益，它又如何來操縱我們的軀體和改變世界呢。當然，人並非只是思考的葦草，思想也並非大腦的虛幻，心靈與肉身不僅僅是用大腦相連，精神最成功的地方就是驅動假設變成現實，而不是等著現實世界來檢驗，風頭正盛的現代科技正在改進物質存在，也改變人和社會，物理世界是唯一的客觀事實地位不斷受到質疑，思想不僅竭儘可能地解釋現實世界，自身也在演化，使我們每個活生生的人獲得信念和意義，自由、正義、愛情等等，它們那個不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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