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深埋於歲月風沙之下的情結

三年前的一個晚上，幾個文友相約在莉家裡天南地北地神侃，如霧的雨絲飄了一夜。記不清我們在一起聊些什麼，唯一不能忘記的是我結識了瓊。那天，依稀記得停了電，我們映著燭光喝茶說笑，背誦和探討名人的人生詩句。瓊穿一套米黃色的連衣裙，靜靜地依偎在沙發里，始終沒有開口說話。於是，我印象極深的是她兩隻眼睛很專註，很像貓。那時我自命不凡老把自己當成中國第二個魯迅或巴金。對於不知怎麼摻進我們這個圈子的瓊不曾萌芽結識意願。後來，午夜中離開莉家，我告別友人，獨自自撐把傘走在雨中，慢慢地走，我非常喜歡雨，喜歡在雨中徜徉，愛聽雨滴敲打傘的聲音。記得我走不遠就被一聲柔弱的聲音打斷了思緒，是瓊，是她被雨淋成了落湯雞，薄薄的裙子緊貼於身，勾勒出曲線畢露的身材，雙眼是種極溫柔的懇求：共傘好么？這麼多年過去了，我始終記得瓊那個樣子，那個時刻，我突然感動，笑了一下，就撐過傘罩住她。

那夜，我們在雨中走了很久。很奇怪和瓊只是淺淺聊了幾句，但以後我們卻成了最好的朋友。有次我問瓊，當初為什麼不帶傘？瓊狡猾地一笑說她根本就沒打算帶，因為想和我結伴。她說極羨慕我，看過我在報刊雜誌發表的詩歌小說。我就問她說：你也想寫？她只是甜甜一笑。那一天，我發現瓊很漂亮。

世事多變幻，瓊隨父母南下廣東深圳，我和瓊從此中斷了通迅。也是一個雨天，我去拜訪我中學時的一位語文老師，因為淋淋瀝瀝下著雨，在老師家吃過晚飯，我獨自一個人臨河靠窗欣賞朦朧雨景，彷彿有心靈感應似的。那一天，我的記憶深處浮現出穿米黃色連衣裙的瓊和那雙美麗的眼睛。經過幾番打聽，終於知道她的通迅。後來，我們熱烈通信，瘋狂傾訴離別，傾訴著心曲，談世道，談人生，談文學。在我影響下瓊也瘋狂寫詩，居然也有詩上報獲獎。

後來，我也南下到了東莞。隔瓊所在的深圳很近。我們在QQ上聊了幾個月，相互告訴了地址。一天，我下班回家，瓊已經在我租房處等我多時了。我見到她，內心除了驚訝外滿是歡喜。她見我時滿臉疲憊和黯然，她告訴我已結婚了，我上下打量她，穿一身米黃色的西服，我知道她喜歡米黃色。但她那個清純的倩影已經被臃腫的身段取代了。她告訴我，這幾年一直在想我，我聽了很感動，三年前沒有帶傘也是想接近我，對我如此痴情的女子，我卻錯過了她。哦，瓊我該說些什麼？

晚上，瓊喝了我為她泡的牛奶，靜靜地蜷縮在沙發里，倚在我身旁。那一晚，雨下了一夜，我和瓊也坐著談了一夜。各自訴說自己的生活。瓊告訴我這幾年她生活很累，先是因為單位倒閉在家閑了二年，然後父母感情破裂，各奔前程。迫於無奈，只好嫁給其貌不揚的阿剛，阿剛好喝好賭，五毒俱全，根本不了解她。她只想靜靜地讀書，靜靜地寫詩。但做到這點很難，人生在世難免會被周圍環境左右，瓊說：我活得好累。

我看著身邊的瓊，和我一樣的年齡，卻過早結婚，沒了當年風韻，那雙清純的眼睛摻和了塵世太的無奈和失落。她告訴我已很少提筆，很少讀書，但不甘心，她說她忘不了那夜我在燭光下侃侃而談，忘不了我們共撐過一把傘……

又過了將近一年，我去深圳跑趟業務。那天同樣也下雨，我打電話告訴瓊我來了。在觀瀾汽車站，我等了還不到十分鐘，一輛紅色的奧迪A6駛入我跟前，我頓時傻眼了，還不到一年，瓊竟然開起了名車。只見她渾身上下珠光寶飾，名牌提包和手機。瓊的闊綽反襯了我的寒酸，我有點手足無措。瓊已經沒有以前。的黯然傷感，彷彿換了個人，描眉抹紅，頭髮蓬鬆時髦。沒等我發問，她拉我上了車，一路上她滔滔不絕地告訴我，她和阿剛離婚後，就嫁給了一個比自己大二十歲的台商。她說老公對她很好，這種養優處尊的生活她十分享受。我們談了一路，瓊除了炫耀 自己老公有錢外，再也沒有談我們所共同愛好的文學了。我突然覺得瓊和我陌生起來，她還是以前那個清純的瓊嗎？

她留我在深圳特美思酒店吃飯，我找個理由回絕了。我已經知道我和瓊不是一路人了。當年的種種印象在歲月里被淹沒了。那晚，我睡在床上，感慨萬千，悵惘像霧一樣瀰漫上來。以前的那個瓊呢？那個純情的，有追求的，柔弱的瓊被歲月真的吞噬了么？難道生活真是魔鬼，瓊擁有了物質，卻失了精神的東西，她是幸運還是不幸。

愛如琥珀，生命里最不舍的那一頁總是藏得很深。許多年後再回顧，那深埋於歲月風沙之下的情結，依然晶瑩，早已凝結成人生最美的瞬間。

文/龍少龍聰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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