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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靈與自然相融的無限禪意◎趙曆法

心靈與自然相融的無限禪意

——關於冉冉詩歌的評論

文|趙曆法

詩歌是以獨特語言藝術形式存在於世的藝術門類,其與眾不同的特質性和內蘊的豐富性是詩歌語言的生命;因之,詩歌語言較之其他文學語言就具有了更多詩意的韻律感和趣味性的親和力與感染力,其語言張力不僅豐富和拓展了題旨,並把意蘊和意境推向宏闊和深邃。詩人冉冉深諳其道,長期以來,不僅堅持以其道之矩規範自身的詩歌實踐,更是在詩歌寫作的不斷創新和發展的詩路歷程中升華詩歌旨意和凈化心靈。

冉冉是一個沉靜而內心潔凈的詩人,她遠離詩壇的浮躁和喧囂,只忠實於生活的感召和心靈的呼喚,以自己獨特的觀察力打量這個世界和身處的時代,社會和詩界的名利與她無關,她以一種超低的姿勢,沉潛於生活之中,去發現生活的美和閃光的事物,捕捉現實物象在心底稍縱即逝的詩意,並以樸素、清麗的個體專屬語言簡略地陳述出來。作為一個以漢語抒寫生活的土家族詩人,她比漢族詩人更多了一種母語能源的儲備,用漢語寫作的少數民族詩人,同時擁有兩種母語語素的運用技能,本民族語言和漢語語言的異質性交融,其辭彙更為豐富、更有韻味和蘊涵,其詩意發酵的過程就有了雙語基因的碰撞與融和,其詩歌意蘊豐富而綿長,語言凸顯出一種意想不到的厚重,加之詩人自身的詩歌語言感知天賦和自我修行的自覺約束,早已形成獨特的創作風格及雅逸清麗的語言個性。其詩歌語言沉靜、內斂、溫潤、練達、簡約,無詰屈聱牙之語,多質感強烈的具象,且直抵意旨,又因詩人在抵達中年心境時人生況味對詩思的浸潤與人生自省,其詩語或多或少地呈現出道家觀物的思想痕迹。

較之詩人早期的詩歌創作,這一時期作品的「思」與「詩」有了更加高度的統一,更富有生命觀察和歲月流逝而心愈明的人生感悟,其厚重的人生況味的蒼涼和豐腴促使詩人與其作品更為成熟和凝重,其詩歌文本呈現的生命意識和歲月蹉跎竟在若有若無的禪意中顯得輕盈和淡遠,這無形中淡化了生活的重壓帶來的心理和思想的負重感,其生命體驗的尖銳性和情感體驗的深刻性與高超詩藝的高度融合,反倒使其深邃的思想在閱讀其詩歌時更多了一份輕鬆和意趣,讓讀者欣欣然中受到潛移默化的詩意熏陶。詩人的近作《喀拉峻的夜晚》等詩,正好為此作了不言而明的注釋。

《喀拉峻的夜晚》一詩,蘊藉著一種向上的強大的感染力,而這種感染或感召力,又滲透出無盡的美和無限的禪意,且禪趣盎然。喀拉峻的夜晚是美好的,卻又有著太多玄浮的詭異。喀拉峻因其獨特的地理位置和緯度,以及海拔高度,而充滿神奇和神秘色彩,其浩大的肅穆和蒼茫遼闊的高遠,讓人陡生敬畏而滿懷虔誠。當風從海拔2800米的「山脊上的莽原」吹來,「順著風的方向 /一直走 就會走到天上去」(《喀拉峻的夜晚》)。任誰也無法擺脫這奇異大自然恆定的宿命,這當然不是唯心主義的宿命論,而是神諭的召喚:「山脊上的莽原」是聖潔之地,這裡遠離塵囂,纖塵不染,終年無銅臭的腐敗氣息,萬物潔凈如聖物,高山、草原、湖泊,以及散布其間的牛群和羊群,這裡是未被污染的一方凈土。而靜謐,是喀拉峻夜晚隨影附形的又一顯著形態,喀拉峻的夜晚彌散著淡淡的禪意氛圍。禪重靜,靜在心,其宗旨在於靜心養性。

置身喀拉峻夜晚的詩人,此時已靜若處子,當花朵一樣盛開的星子「清澈地搖曳/與我 與無量的我相互倒映」時,詩人聖潔的靈魂和崇高的思想境界高已齊天,大而無沿。所謂大道人生就是富有禪心又重禪理,其禪道遵循「靜心——守定——思悟——內養」為序。禪事禪理禪智的核心意義在於修行從忘我到無我,從心所欲,不逾矩。怡然自得者心自安,靜心者方能悟禪,唯悟禪之人可為「無量的我」。「無量」本是宗教專屬用語,「無量」在佛教那裡是指普度無量眾生而應具有的精神,道教中的「無量」一詞,除了漢語辭彙本身含有的「無數」「無邊」「無限」的意思之外,還有不可揣度、無法推測之意。因之,「短暫的盛開」也好,「懵懂的圓滿」也罷,都「要歷經多少迷途才能顯現」,而最終「在花蕊中下馬」的時候,「我耳垂似雪 面若子夜」。這些主觀認知而生的物事情態已經超越喀拉峻美麗的自然風物的客觀景象,有了道家觀物運思的物態思考,更滲透出「無欲修禪、恰性做人」的禪道人生旨趣。這樣的詩句較好地凸顯出人生歷練和人生況味及社會物象的客觀本質。「與無量的我相互倒映」,就有了一種無擬的物我互置的闊大空間和可能性,詩人超凡脫俗的思想境界已然超越佛教與道教的教義所指,是詩人在現實生活中與萬物對視而獲得的詩意升華,詩人的思想和詩歌所蘊涵的旨意早已超然物外。

在這一組近作中,公交車系列同樣瀰漫著無盡的禪意和玄機。《公交車上的魔術師》一詩暗藏玄機且深蘊禪理,事事處處隱寓著這個社會繁衍生息的眾多物象和豐富充裕的人生況味。的確,人生猶如乘坐一趟公交車,每一個站都有人上,也有人下,沿途上上下下的旅客就是你這一生不同時段的人生旅伴。而生活就猶如一位高明的魔術師,「首先,他把自己變沒了」,其目的在於更靈活而又無所不可地把人們的一生隨心所欲地變來變去:所謂榮華富貴,貧窮落後;所謂春風得意,失魂落魄;那隻不過是生活這位魔術師慣常手段的肆意妄為。這一切又讓人們覺得十分正常,正常得順理成章,就像人們的命運,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其實,在現實生活中,人們「個個都是魔術師」,只是人們沒意識到而已,正是在這不知不覺中,世界才變得千奇百怪和無常,生活才變得豐富多彩和美好。換一個角度說,在「沒有了魔術師的車廂」里,「只一會兒功夫」,人們「就換了面孔,/每個人都成了另外的人」,而事實上,「喬裝出場的還是剛才那些人」。而生活這位魔術師心明如鏡,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不管你如何變,他始終知道「『總的臉譜還是那些』『只是互換了身體而已』。最讓人窩火的是,這些千變萬化的面孔,「每一個都像他的親戚」「尤其是這些人像一面面鏡子/每一面都映照著他千方百計/隱瞞的自己,這難免讓人「心煩意亂」,所以,「他懊惱 飲恨 失語」,生活中我們誰又不是這樣的呢?然而,「一閃念」間,「眾人各歸其位」,快得來猝不及防,人們往往會茫然失措。這一切,「唯有司機,在後視鏡里看得真切」。這就是人生,這就是生活,處處、事事充滿玄機,這就是充滿禪意和禪理的世界。

再比如,「一個急剎車,他猛地醒來。/靈感就這樣來到他身上」(《靈感》),這似乎有點不可思議,而生活中恰好就發生過這類事情,更有甚者,「一個人只要悄悄換掉眼睛,/他便可以從蝸牛變成蘋果,/從螞蟻變成燕子」(《靈感》)。而《午後》一詩的場景,是日常生活中一種司空見慣的在場性實景,雖然物象呈現的必然邏輯依稀可循可見,初讀其詩仍會感到有一點莫名其妙,似覺隨詩行推移而顯影的物理邏輯匪夷所思。當「車過兩路口,/空氣突然灼熱起來。/到了枇杷山,/背麻袋的人臉手通紅,/彷彿著了火//一點四十,/車廂里亂成一團。/打盹的人手忙腳亂,/像瞎子落了水」。車廂里打盹的人不知何故竟莫名地一陣慌亂,且茫然無措,猶如瞎子落水,心慌意亂,手腳亂抓。此情景的表面意旨雖然寓意著因外來人而打破人們平靜而了無生氣的常態生活時,人們的排異和防範心理就滋生和幻化出種種臆造的情景物象,而這一切皆因人們子虛烏有的心魔所致。待「車到七星崗,/背麻袋的人下了車。/虛驚一場的人,/轉眼間重新沉睡」。生活又回到原位,一切復歸平靜。

原本一步一景的場景轉換,的確真真切切讓人感到玄機重重,詭誕不經,而且更讓人心懸一線而又未明玄妙的是這車一路開來,司機竟深陷於瞌睡與懵懂之中,車「才到第九個站點,/他以為已走完一生」(《午後》)!詩至此嘎然而止,玄機更是深不可測。其實,只要我們從豐富多彩的生活中清楚地意識到社會及人際關係的多元化和複雜性,透過現象看本質,所謂玄機便一目了然。儘管如此,我們仍然從詩中感悟到深潛的一種禪理的寓義存在。

同樣富於禪理的詩句,繼續把我們帶入一種妙不可言的禪趣無盡的意境和生活的感悟。「當羊群閃爍著消失在峽谷對面的山坡/她也靠近了天山」(《羊群閃爍》)。這裡的「天山」,是地理位置的高度,同樣也是一種人生高度;「她也靠近了天山」,其實是她接近了生活的一種高度。「並把寧謐的光芒/隱藏在冰峰上」,就有了哲學的思辨,更隱含著無盡的禪理。

「老Q常常對我說,/他夢裡總是趕掉了車。/我則常夢見找不到自己的腳」(《跟陌生人說話》)

「一個臨終的人坐公交車去終點站,/他身體還在生長氣血已經耗盡。/他的氣力全部集中在眼部,/忽然看見的終點近得可疑」(《一個臨終的人》)。「死神勾勒著每個人臨終的模樣,/死神把一車的人變成了詩人」。

這一系列詩歌意象的呈現,恰好是客觀世界的模樣與詩人主觀世界的模樣在詩中的認知結果的自證,詩人的生命體驗與生活經驗顯得更加真實可信;而文本的另一個意義所在,就是淋漓盡致地展示了詩人冉冉獨特的詩歌藝術風格,無盡的詩意潤物無聲地浸潤著我們的整個閱讀過程,讓我們在藝術熏陶中獲得美的享受和心靈凈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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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趙歷發中國作家協會會員,重慶市作家協會全委會委員。作品散見《詩刊》《星星》《紅岩》文學雜誌、《中國詩歌》《國際漢語詩歌》《世界詩人(混語版)》《大崑崙》《綠風》《詩林》《揚子江》《詩潮》《詩選刊》《草原》《重慶文學》《世界華文詩報》等刊。有作品多次獲《詩刊》《星星》《揚子江》等刊全國詩賽獎併入選《2007中國詩庫》《祖國啊,親愛的祖國》《中國新詩排行榜》等多種選本。出版詩集《胸中的濤聲》《春風吹著秋》《天空很藍》、詩歌評論集《走進詩人的心靈世界》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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