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陸家嘴，讀書會有用嗎？

讀書會有用嗎？

這個問題沒有標準答案，就像「讀書人」可以用來夸人也可以用來罵人。另外也要看提問者是怎樣的人，有用指的又是什麼。

通常情況下，有用指世俗意義上的功用。即便是這個角度，大家的理解也各不相同。

歌德老師說，「讀一本好書, 就是和許多高尚的人談話」；毛姆同學說,「養成讀書的習慣便是為自己建了一個避難所；宋朝的第三代最高領導人喜歡讀書,他鼓勵知識分子學好本領報效祖國，說「書中自有千鍾粟，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

讀書是件好事，但是讀書的重要性無須誇大。求知只是人的天性之一，人的精神生活由很多層次組成，讀書的價值並不高於聊天、運動或求偶。 期望通過讀萬卷書就能過好人生實在是一廂情願的誤解。印象中,一位投資人打比喻說，讀書就像是股市陽線，代表著一種向上運行的形態。聽上去，似乎有點道理。

那麼，「讀書會」有用嗎？

有一個讀書會,在陸家嘴已經堅持辦了5年。

2013年的一個夏日，新荷泛水、夏蟬吟風。三個中年男人在東方明珠邊上的一個隱秘的小別墅里相談甚歡，覺得生活不只是「保溫杯里的枸杞」，也要憧憬一下「詩和遠方」。「密謀」一番後，決定搞搞事，讀書會的「種子」就此種下。

因為參與方均有陸家嘴「基因」，就有了「陸家嘴讀書會」。巧合的是，同事曾擔任過經濟學家沈聯濤的編輯，於是有了第1期讀書會的嘉賓。

和所有第一次一樣，首期讀書會的相關情景歷歷如昨。

沈聯濤是馬來西亞籍華人，近年來主要研究金融，最為人熟知的經歷莫過於他擔任過香港證監會主席。初見面，沈身上的儒者氣質讓人如坐春風。私下交流後才知和他的家庭背景密不可分。沈聯濤的父親是愛國華商沈士麟，原籍重慶忠縣，1920年曾與鄧小平等人同船赴法勤工儉學。回國後，沈士麟投身於家鄉建設，在軍工和實業領域均有貢獻。

圖為第一期讀書會現場

讀書會當日，驕陽似火，暑氣灼人，會場卻自帶清涼。開場前，小樓里竊竊私語，言笑晏晏。14點30分，沈聯濤老師盛裝登場，花了近1個小時分享《十年輪迴：從亞洲到全球的金融危機》，隨後是專家點評和聽眾互動。

印象深刻的是，沈聯濤的分享偏重於思考方法論。他提到，一位長者的思考方法讓他受益匪淺，看問題「要從三萬英尺高度俯瞰全景，還要溯源而上，眺望歷史長河」。這種思考方法可以讓看問題的視角不拘泥於一時一地，讓視野無遠弗界。會後，他向大家推薦納西姆·尼古拉斯·塔勒布的《反脆弱》，記得國內中文版當時還沒有上市。

後續讀書會的舉辦似乎水到渠成，韋森、周其仁、張光平、邵宇、連平、皮凱蒂、本?斯泰爾、朱寧、秦朔、劉勝軍、田國強、徐瑾、黃凡、萬建華、周健工、史正富、王鴻嬪等近百名作者先後做客陸家嘴讀書會，為大家奉上星斗滿天、才氣側漏的演講。

記得《21世紀資本論》作者托馬斯·皮愷蒂的讀書會現場來了近400人，主辦方請了兩個高級口譯作同聲傳譯。皮凱蒂的英語有著濃重的法蘭西口音，中間一段時間同聲傳譯幾乎靠直覺翻譯，聽眾幾乎聽不懂。幸好，不少人手中都有書，大致可以從肢體語言和PPT判斷他正在講什麼。這時候，講台上是皮愷蒂或是Hello Kitty可能已經不重要了，求知慾讓大家物我兩忘。和皮愷蒂的短暫接觸中，感受最深的倒是他看妻子的眼神，飽含宛如初見的愛意，時不時撒出幾把「狗糧」，令人猝不及防。

每個嘉賓都有不同的個性、經歷和故事。但有一點似乎是相同的，他們都把學習當作終身習慣。套用投資大師查理·芒格的話來說，「我這輩子遇到的來自各行各業的聰明人，沒有一個不每天閱讀的——沒有，一個都沒有」。

除了嘉賓，參與者也讓人印象深刻：一次，浦發銀行前董事長金運坐在台下，老先生戴著眼鏡，拿著一支筆，像小學生一樣認真聽，認真記。他誠懇地說，「現在脫離實際工作了，更需要學習」，讓人對「活到老，學到老」有了更深的理解；一次，一家國有銀行的支行行長風塵僕僕地從崑山趕到讀書會現場，因為路上堵車，正好趕上讀書會結束。嘉賓照顧他的感受，停下來和他交流了5分鐘，短暫的交流彌補了錯過的遺憾……這些時刻，大家臉上都寫著簡單的美好。

最早一批讀書會會員中有一位特別安靜的男子，皮膚白白凈凈，來的次數不多,但一定認真參與。後來的一次線下活動中這位會員作了一次「一鳴驚人」的分享,對物流行業作了一個非常全面的分享。這位會員的名字叫王擁軍,如今已是安能物流董事長,公司估值超過10億美元,吸引了紅杉、華平、凱雷、高盛等知名投資機構。

除此之外，讀書會會員中有銀行轉戰信託的，有成長為資管公司總經理的，有跨行業連續創業的，有退休安享晚年的……各自用親身經曆書寫者人生之書。

對多數人來說，學生時代的圖書館是公共讀書空間的共同記憶，現在想來，泡圖書館是一種幸福，可以在書架間遊盪，可以枕書小睡，因為有大把時間可以消磨。讀書會則是後學生時代的公共讀書空間之一，離開校園後，大家都在東奔西走，忙到無暇顧及自身感受，面對工作和生活，只剩下本能的反應。能夠從逼仄的工作中擠出一點時間來讀書，感受須臾的心神悠然，也是一種小確幸。

從第一期開始，讀書會就是一個精神空間。可以暫時忘掉日常生活和工作的瑣碎，你可能會找到大學課堂的感覺，也可能遇見精神和志趣的同道，暢談感興趣的話題。 「蓬生麻中，不扶自直」，周圍的良師益友能讓參與者不斷從中受益，自我完善。每位嘉賓、每個曾經參與的同事、每位聽眾，都是精神空間的組成部分。他們一起構成了「我們」——一個以專業知識分享為主的金融人社群。

「溯源而上，眺望歷史長河」，將聰明人聚在一起自古以來就是構建精神空間最有效的方式：可以「風乎舞雩，詠而歸」，可以「曲水流觴，坐而論道」，可以「開瓊筵以坐花，飛羽觴而醉月」 ……

此外，讀書會也是觀察陸家嘴生態的窗口，你能從讀書會參與度知曉金融業近期的熱點。參與者的人群構成也可以讓人洞悉金融城業態的構成和變化。

對當年「密謀」的中年男人來說，多年前播下的種子，收穫固然有很多， 但也有遺憾，太「公益」可能是硬傷。但是想到「要從三萬英尺高度俯瞰全景」,也就釋然了。

「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這是一個高速迭代的時代，每一秒都有新事物和新變化產生,所以更需要好好學習，好好生活。歷史長河中，再長的時間都只是滄海一粟，無人能預知未來會有哪些變化。確定的是，讀書會初心一直還在。《二十四詩品》中有段描述「典雅」的文字很精彩，與讀書會氣質有點契合的意思：

玉壺買春，賞雨茅屋。

坐中佳士，左右修竹。

白雲初晴，幽鳥相逐。

眠琴綠蔭，上有飛瀑。

落花無言，人淡如菊。

書之歲華，其曰可讀。

一言以蔽之，來讀書會就對了。

（作者為《陸家嘴》雜誌主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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