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棄疾寫的竟是一首反詞

最新 08-16

柔情似水古箏輕音樂

純音樂

00:00/

《永遇樂-京口北固亭懷古》原是一首反詞

——《小詞大雅》學習遷移

導讀名師：殷都玄鳥

河南省骨幹教師

安陽市高中語文

學科帶頭人

國學吟唱化石級愛好者

推薦理由

詞，是一種傳統的文學體裁。因為它篇幅短小，且常常描繪文人眼中難逃浮浪淺薄的美女和愛情，歷來被稱為「艷科」「小詞」。小詞如何從愛情的品格升華到人生的境界，如何體現中國傳統文化中儒、釋、道的修養？讀者又如何能夠從小詞中領略這種修養和境界？讓我們一起走進——《小詞大雅》。

小詞中的修養和境界，與作者有關，與讀者有關，有雙重性別的原因，有雙層語境的原因，有符示的作用，有象喻的原因。

四讀《小詞大雅》，讀到「三種境界」中辛棄疾的「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青玉案-元夕》），忽然想起辛棄疾的另一首詞《永遇樂-井口北固亭懷古》，我試著用葉先生的理論去閱讀審視：《永遇樂-京口北固亭懷古》原是一首反詞。

我想從讀者與作者的雙重語境角度去解讀《永遇樂-京口北固亭懷古》這首詞。辛棄疾一生，懷才不遇，報國無門。為什麼呢？面對一個忠君愛國，文韜武略在胸之人，為何統治者如此有眼無珠呢？除了投降派的排擠，是否還有別的原因么？有，因為野心太大，統治者忌諱，他的雄才、雄心、韜略，正是統治者忌諱之處。如果我們從雙重語境的角度去理解，便能作出合理的推論。

永遇樂-京口北固亭懷古

辛棄疾

千古江山，英雄無覓孫仲謀處。舞榭歌台，風流總被雨打風吹去。斜陽草樹，尋常巷陌，人道寄奴曾住。想當年，金戈鐵馬，氣吞萬里如虎。

元嘉草草，封狼居胥，贏得倉皇北顧。四十三年，望中猶記，烽火揚州路。可堪回首，佛狸祠下，一片神鴉社鼓。憑誰問：廉頗老矣，尚能飯否？

GIF

這是辛棄疾在他66歲時（1205年）寫的，簡直就是一首反詞。

「千古江山，英雄無覓孫仲謀處」。登上北固亭，他首先想起了他崇拜的偶像，在建康建國的孫權，孫權在青年時代，已帶領了千軍萬馬，佔據東南，堅持抗戰，沒有向敵人低頭和屈服過。天下英雄誰是孫權的敵手呢？只有曹操和劉備而已。難怪曹操說：「生子當如孫仲謀。」這首詞表達了作者渴望像古代英雄人物那樣金戈鐵馬，建功立業的渴望。而現實中他面對的卻是「憑誰問，廉頗老矣，尚能飯否？」的無限感慨。但如果從讀者的角度看：他渴望建功立業，卻不一定是想為國效力，這暴露了他的野心。」

接著他想起他的第二個偶像，是建立南朝宋的劉裕。「斜陽草樹尋常巷陌，人道寄奴曾住。」孫權和劉裕這兩個偶像，都是帝王級別的人物，這就充分暴露出他的野心。

一首詞，至於嗎？至於！

項羽觀秦始皇游幸，看見秦始皇的儀仗，說：「彼可取而代也。」他的叔叔趕緊捂住他的嘴說「族矣」，要殺頭的。他後來殺了秦二世，火燒阿房宮。

陳勝吳廣說：「王侯將相寧有種乎？」他們起義建國號為陳。

黃巢寫菊花都充滿殺氣，「他年我若為青帝，報與桃花一處開」，「待到來年九月八，滿城盡帶黃金甲」。他約定起義的時間，然後發動了黃巾軍起義。

宋江在江州潯陽樓寫了一首反詩：「心在山東身在吳，飄蓬江海漫嗟吁。

他日若遂凌雲志，敢笑黃巢不丈夫。」他後來上梁山泊聚起一拔人馬。

毛澤東說「數風流人物，還看今朝」，他建立了新中國。我們的教材一直說風流人物就是指中國無產階級革命者。但筆者認為，這就是說他自己。子非魚，安知魚之樂；子非我，安知我不知毛澤東思想。

所以，辛棄疾寫這種詞，讓統治者極為恐慌。宋朝的老祖宗怎麼起家的？趙匡胤陳橋兵變黃袍加身。有這樣的家史，如何不忌諱別人也發動兵變黃袍加身？所以趙匡胤一登基便杯酒釋兵權。岳飛抗金時宋高宗12道金牌召岳飛班師回朝，除了怕二帝回京要交出玉璽，也有擔心岳飛擁兵自重這樣的心理。而辛棄疾又是怎麼起家的？他從淪陷區起兵，殺了頭領，提著人家的頭投奔南宋。這樣一個人，如果讓他「金戈鐵馬，氣吞萬里如虎」，早晚有一天，他會把南宋吞掉。

站在讀者的角度重讀辛棄疾的另外幾首詞，這幾首詞與《永遇樂-京口北固亭懷古》可以互為文本，印證統治者的這一猜測。

1174年辛棄疾寫的《水龍吟·登建康賞心亭》有言：「求田問舍，怕應羞見，劉郎才氣。」「劉郎」是一個什麼樣的「語碼」？「劉郎」就是劉備。站在統治者的角度看：此其志不在小。

如果說，1188年辛棄疾寫的《破陣子為陳同甫賦壯詞以寄之》中「夢回吹角連營」還為的是「了卻君王天下事，贏得生前身後名」，還充滿建功立業、忠君報國之心，那麼1203年寫的《南鄉子-京口北固亭懷古》則暴露了他的雄心和野心。

南鄉子-京口北固亭懷古

辛棄疾

何處望神州？滿眼風光北固樓。千古興亡多少事？悠悠。不盡長江滾滾流。

年少萬兜鍪，坐斷東南戰未休。天下英雄誰敵手？曹劉。生子當如孫仲謀。

GIF

宋寧宗嘉泰四年，辛棄疾改派為鎮江知府。鎮江，在歷史上曾是英雄用武和建功立業之地，此時成了與金人對壘的第二道防線。每當他登臨京口（即鎮江）北固亭時，都會觸景生情，不勝感慨。這首詞就是在這一背景下寫成的。從作者的角度，無非就是感慨興亡，抒寫一下對英雄人物的羨慕之情，表達一下收復失地的渴望。但是從「讀者」的角度講，特別是對於宋天子來說：我君臨天下，你卻要崇拜三分天下的英雄人物，是何居心？「年少萬兜鍪，坐斷東南戰未休」，那是雄霸一方的孫權。你可以仰慕古代的英雄，但絕不可以仰慕「坐斷東南戰未休」的孫權，這不是說你也想坐斷東南嗎？

辛棄疾流傳後世的詞有600多首，恐怕筆者列舉的這一方面的詞還只是一二。

作者未必然，讀者未必不然。

統治者讀了這樣的詞，自然極為忌諱，所以就一次次剝奪辛棄疾的兵權，一次次把他從邊疆調往內地。辛棄疾23歲起兵投奔南宋，至他六十七歲去世，始終不受統治者重用，他在任43年，竟調任三十多次，中間還多次被停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