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夕不是情人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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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生活 | 愛傳統 | 愛漢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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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夕不是情人節
作者：雲水無居
隨著時間進入到農曆七月，大街上、網路上關於「七夕」——中國情人節的炒作和渲染越來越濃烈，可是作為中華人民共和國國務院列入國家非物質文化名目的傳統節日——七夕乞巧節，其習俗何曾與情人節有過一絲交集？文化基因決定著一個國家的記憶和一個的民族的特性，中華復興、中華文化的偉大復興已經成為新時代的國家戰略，可惜的是傳統的「七夕」在商業的衝擊下慢慢地消散在群體記憶里。難道要等到韓國、日本等像把端午申遺一樣再次搶奪的時候，我們繼續義憤填膺的去譴責嗎？
一
「迢迢牽牛星，皎皎河漢女。纖纖擢素手，札扎弄機杼。終日不成章，泣涕零如雨。河漢清且淺，相去復幾許！盈盈一水間，脈脈不得語。」大多數受過基礎教育的人都會這首詩吧，作為語文教材《古詩十九首》之一的名篇，這首詩就是和七夕有關的牛郎和織女的故事。
如果有幸多讀一些詩歌，唐代詩人羅隱用一首《七夕》寫盡了這一日的習俗。「絡角星河菡萏天，一家歡笑設紅筵。應傾謝女珠璣篋，盡寫檀郎錦繡篇。香帳簇成排窈窕，金針穿罷拜嬋娟。銅壺漏報天將曉，惆悵佳期又一年。」七夕，在中國傳統生活中能見到的應該是這樣的場景：天歸暮，群星出，一家設筵，案台陳鮮果若干，燃香幾許，祝文幾篇，虔誠禱告，乞巧穿針。
乞巧，才是七夕的主題，所以七夕又稱「乞巧節」。乞巧源於何時已難以考證，據說先秦已有，而有確切史料可考的當屬東晉葛洪的《西京雜記》：「漢彩女常常以七月七日孔針於開襟樓，人俱習之。」也就是說至少在漢代七夕乞巧已成人間風俗。
七夕乞巧的習俗形制雖各不相同，但大多都脫離不了幾個特點：夜晚、家、女子。也就是說，時間集中的夜裡，地點多在家中，主要參與者是女子。雖在歷史中七夕風俗內容不斷豐富，到宋代甚至有了專門為七夕而設的交易市場「乞巧市」，但其主要內容依舊離不開女子乞巧。
試想，這樣的節日，女子在自己家中設案乞巧，「情人」從何而生？難不成都如「張生」為見「鶯鶯」那般翻牆入戶？恐怕這時不僅不會因人生情，反倒會生驚吧。情人節倒成了「驚人節」！恐怕節日內容就成了花容失色，閉門入戶，呼救放狗了。這怎麼會是我們這樣一個泱泱禮樂大國會有的景象？「七夕」與「情人」何涉！
二
情人節來源於西方「Valentine『s Day 」，這是一個和人物有關的節日，不知道為何會被翻譯為情人節，「情人」一詞在中國的語境下怎麼都有那麼一點曖昧的感覺。中西方文化背景是不同的，西方的節日更多與宗教，與人物有關，中國的節日則較多的和時序有關。因此中國的節日多講究天時與人和，中國的節日也就更貼近人性，而西方節日往往缺少這點。
情人節，Valentine『s Day是陽曆2月14日，按照大部分的情況，北半球尤其是中高緯度地區此時大多處於寒冷的時節，讓我們設想一下這個節日的氛圍吧。
寒風凌冽，如果要點意境最好再來點飛雪。時間最好在華燈初上，昏黃的街頭燈光下，一個男生穿著厚厚的棉衣，包裹的嚴嚴實實如同一個發開的麵包一般，哆哆嗦嗦地期待那個她。這時某一個街角轉過一個一樣穿著厚厚冬裝的女麵包，哦，不女生，踏著碎玉款款而來。就這樣我們的男麵包與女麵包相遇在某一個城市的街頭。
相約寒冷總不能就在這街頭相依相偎吧，於是去哪裡呢？男麵包家吧？女方不太合適，女麵包家吧？男麵包是不是覺得發酵發的還不夠？好吧，去個店。但總不能去「沙縣小吃」之類吧，你能想像一對男女在這樣節日里在沙縣小吃里叫：「老闆來兩份麻辣燙！」的情景嗎？如果真是這樣，這兩個一定是真愛！幾乎也就跨越了需要這個節日氛圍的階段了。
「調情」！哦，不，抱歉，中小瀋陽毒太深。是「情調」！情調，總得是個咖啡館啊，音樂廳啊，西餐廳啊什麼的。雙方坐定，點上套餐，餐桌上配點燭光，幾點花瓣，男生最好用劉謙手法變出個玫瑰。哦，不對，這個季節哪裡來的玫瑰？滿身是密集硬刺的玫瑰也不太適合。所以啊，現在大多數用的其實都是月季、薔薇與玫瑰的雜交品種。
哎~，好吧，為了氛圍忍了！
吃個飯就結束？總也對不起這個良宵啊，總還要再配一點其他的娛樂活動。這樣七七八八下來沒有點銀子是搞不定吧。嗯，這個時節提錢是不是就太煞風景了，希望那些為了風月無關物質的人都能獲得自己的幸福。
三
中國沒有明確的情人節，但是中國並不無情。如果非要找一個和愛情相關的節日，也不必找一個原本就有自己習俗和文化內涵的「乞巧節」吧。
《周禮·地官·媒氏》曰：「仲春之月，令會男女，於是時也，奔者不禁。若無故而不用令者罰之」。這是多麼清晰的規定啊！仲春之會，關鍵在一個「奔」字，這絕非現代漢語的「奔」那個意思。中華文明一直都敦厚有禮，怎會在先秦禮書里如此記載呢？所謂奔，是六禮不備。六禮備，謂之聘；六禮不備，謂之奔。正規的婚嫁要經過複雜的禮節，但是在當時，大多數窮苦的民眾由於各種原因是沒有能力準備齊全這些「彩禮」，也不可能完全遵守這些繁雜的禮儀的，如果因此就不能成親，這不和當今房價在婚姻和二胎問題上造成的影響一樣了嗎？為了既「守禮」又順乎民情，周禮才會有這樣的規定，政府有且只有在仲春，對不經媒氏的婚姻不加干涉。這樣的禮才是中華的，才是最符合人情、人性的。看看我們的詩吧。
《詩經·鄭風·溱洧》
溱與洧，方渙渙兮。
士與女，方秉蕳兮。女曰觀乎？
士曰既且。且往觀乎？
洧之外，洵訏於且樂。
維士與女，伊其相謔，贈之以勺藥。
溱與洧，瀏其清矣。
士與女，殷其盈矣。女曰觀乎？
士曰既且。且往觀乎？
洧之外，洵訏於且樂。
維士與女，伊其將謔，贈之以勺藥。
這首詩好像就是寫了一個古代的情人節的場面。初春時節，春水蕩漾，「殷其盈矣」青年人熙熙攘攘，在茫茫人海中一對情人相會。在詩經中類似的還有許多，如《桃夭》、《木瓜》、《東門之枌》、《靜女》等都是描寫春天男女情愛的詩歌。春天在詩經中成了一個獨特的季節，彷彿就是專門為愛而設一般。
如果要真在中國找一個情人節，那麼這個「仲春之月」不恰恰是為愛而狂歡的季節？如果作為節日一個月太長，那麼很多人都會記得這首詩吧：「三月三日天氣新，長安水邊多麗人。態濃意遠淑且真，肌理細膩骨肉勻。綉羅衣裳照暮春，蹙金孔雀銀麒麟……」。
三月三，這個日子是多麼像「情人節」的節日。你看，農曆二三月，已是春暖花開。男生褪去了厚厚的冬裝，換上了輕便的春服，露出了健美的身姿；女生也換上了美麗的春裝，顯示出婀娜的線條。相會吧，吹面不寒楊柳風。要花嗎？遍地的知名、不知名的爭奇鬥豔。鳥兒在天空演奏天籟之樂。公園、郊外，春水蕩漾中，人的心想必也隨著復甦起來。這是多麼好的季節啊！這是多麼合乎天時人性的日子啊！「令會男女，於是時也，奔者不禁。若無故而不用令者罰之」適齡未婚男女放心的約會吧，不必躲躲藏藏，你看，有政令放在那裡為你們保駕護航！
四
時間流逝了，歷史也流逝了，我們的傳統也就這樣流逝不見了。今天，我們的情感反倒被西方情人節所左右，牽強附會，充滿焦慮地生造一個「七夕中國情人節」。我們的習俗在傳承中發生各種改變，存在感微乎其微甚至被漸漸遺忘。其實七夕的祝禱中或許也會有未婚女兒祈求一份美滿的真愛吧。但是七夕就是七夕，乞巧節就是乞巧節，內容可以豐富，只希望不要遺忘了作為一個民族文化的本來面目，讓我們的文化傳承下去，讓我們的民族基因永遠流動在我們的血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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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 | 耀正
圖片提供 | 藍尋、吃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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