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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博山學打拳

博山不僅是陶琉之鄉,美食之鄉,更有武術之鄉的美譽為博山人所自豪。代表著山城人民聰慧睿智、機巧和尚武的陽剛之氣。盛傳李家窯、十字路人的武功高強,更有大峪口的嶄穴拳、簸箕掌的拿環術令人乍舌稱奇。博山人在省市乃至全國的武術比賽中屢屢奪魁爭冠,更有佼佼者令博山人的身影出現在無數電影的銀幕上。

我自幼身體瘦弱,很渴望通過練武強身健體。由於生活環境的原因,雖身處武術之鄉,卻無緣入武術之門。直到上世紀60年代,我已在張店參加工作,每到周末,乘早班火車回家,匆匆吃完飯後,便四處探尋教拳的地方,卻往往錯過時機,失望而歸。

終於有一次在博山公園山頂的西北角,在一個公廁前的空地上,有一個五六十歲,身材瘦削,卻是目光矍鑠的老武師,正在教一幫十幾歲的孩子練拳。我駐足圈外,觀賞良久,等老師休息時,提出了我的學拳願望,沒想到老師用他威嚴的目光注視我,稍停竟爽快地答應了——這就是我的啟蒙老師,姓喬,當年在博山玻璃公司學練的一身武藝。

由於我比起那些小師兄弟們年紀大,悟性較好。能準確地把握動作要求,很快博得喬老師對我的青睞,先後學了「五子拳」「二十四式」,還有一套「菩薩拳」,其中有「童子拜觀音」「金雞獨立」等定式比較難練,也具有觀賞性。在器械方面,喬老師教了我們一套名字叫「中路搶」的花槍,又叫「羅家槍」,相傳是淄川羅姓人家,由羅成祖傳下來的。另外還有一套「八卦雙刀」,甚是精彩,左右兩手同時翻花舞袖,纏頭裹腦,在走八卦步中完成。師兄弟中只有一個姓王的小夥子練的最好,我倆常在一起交流手法,腿法,因為老師常說:「單刀看手,雙刀看走」,可見雙刀是不好練的,後來這個不愛說話,常面帶微笑的孩子就業到張店電機廠,當了一名車工,就見不上面了。

有一天,我們正在練「菩薩拳」,由於腿功乏力致總也站不穩,一個「童子拜觀音」,竟是搖來晃去,穩不下來,忽然聽得不遠處傳來一聲脆快的震腳聲,循聲望去,只見一個面色黝黑,戴一副金絲眼鏡的老者,雙腿盤曲,右腿彎在左膝窩內,雙掌合十,上身筆直,然後左腿紋絲不動,抽出右腿擺了一個圓圈之後雙腿交換位置又像一尊雕像一樣站在那兒,目不斜視——正是一個標準的「童子拜觀音」,我們都不禁內心嘆服,忽聽身後傳來喬老生怒聲呵斥的聲音,讓我們專心練拳不要四處張望。

原來這位老者非是別人,乃是與喬老師同在玻璃公司學武藝的師兄弟蔣老師。雖是師兄弟,卻互不服氣,兩個人水火不容,見面不說話,背後互相貶低,誰也看不起誰,今天這位蔣老師來此似是故意顯示自己,令喬老師不快。我們當徒弟的自然不敢說話,只老實練功而已。

數月過去,公園裡春暖花開,隨著喬老師的大師兄錢老師出現,喬蔣兩師兄弟之間的堅冰也神奇的融化了。

原來這位錢老師也是在玻璃公司學過武術,還是蔣喬二位老師的師兄。參加工作後,在祖國大西南雲貴川轉戰了大半生,方從四川退休回到博山。他飽經人世滄桑,身體結實,樂觀暢亮。見蔣、喬二位師弟如此,立即沉下臉來批評道:「我在幾千里之外的他鄉,無時不想念咱博山,想念在玻璃公司時的老師和拳友,牽腸掛肚,恨不能再相聚在師傅膝前,重敘友情,共報師恩,你們幾十年來同住博山,近在咫尺,正是有緣分所致,更應親熱相處,熟知竟如此不堪!你們對得起咱老師嗎?」

直說得兩人灰溜溜的無言對答。錢老師又用親切的語氣與兩人共同回憶當年的學拳時光,即便是小小的趣事,都引發會心的微笑,多少往事如今朝花夕拾,更感親切,兩人的距離迅即拉近了。

此後三位老人都如同回到在玻璃公司學武的少年時代,煥發了青春。並重操舊業在一起切磋武藝,他們不僅練對打,還有更精彩的單刀對棍,雙刀進花槍,三節棍對棍,雖然年逾花甲,雖動作沒有年輕人迅急,卻一樣身手靈活。那雙刀左右開弓,上掃下砍,對方閃展騰挪,配合得非常嚴緊得當,把我們看得冷汗直出。有時兩人正打得起勁,旁邊一聲「停」,兩人喘著粗氣,湊過去,聽錢老師糾錯……直練到近中午時分才依依不捨分手歸去。

如此好景卻並沒有多久,由於六十年代的生活條件艱難,家事煩惱,喬老師又喜歡喝酒解愁,終於罹患重病,不能再到公園教拳、練武。

聽說後,我從張店買了兩瓶他喜歡喝的酒,打聽著,找到他位於西冶街北首、郵電局旁一條小衚衕內的家。房子陰暗破舊,看不清裡面情形,應聲一個中年人走了出來,說他父親(喬老師)不在家,到醫院去了,接過兩瓶酒很客氣地把我送到衚衕口。

又是一個周日,我如常又來到博山公園,我們練拳的地方,沒有了往昔練拳的眾師兄弟的身影。晨光中卻有一個老者,手扶著拐杖坐在交叉上。只見他顴骨高聳,眼睛深陷。經過仔細辨認,我方喊出一聲:「喬老師!」見是我來了,用明顯蒼老的聲音說:「上回你去找我,我不在家。我尋思今天是星期天,你歇著准來,我就來這裡等你……」並隨手從衣兜里掏出一張照片來交給我。我雙手接過,仔細端詳,只見照片上正是當年的喬老師,精神矍鑠,目光炯炯在做「菩薩拳」上的「童子拜觀音」,端莊精彩。再看眼前的喬老師,我不禁眼圈一紅,淚水在眼眶中盈聚。嘴唇顫動說不出話來,但喬老師卻十分淡定,平靜地說:「你回去不要忘了練功,學拳雖慢忘拳快啊……」

又是數月過去後,傳來喬老師已去世的消息。在一種思念之情驅動之下,我又來到公園。以往人氣旺盛的練拳場地,已是人去場空,寂無一人。只有不遠處的樹下,有幾位老者在閑聊天,登上前沿的涼亭遙望西邊連綿的群山呈青黛色,如沉默無言的巨人;回首那場地,朝陽中似乎又看到三個老拳師舞刀弄棒的身影,我不禁淚眼模糊了——如今,你們在哪裡?

多少年後,我翻弄影集竟又看到喬老師的照片,我不禁羞愧難當。年復一年,每日如磨道里的驢子,為生計轉來轉去,何曾再想到「八卦雙刀」「羅家槍」?早已忘得無影無蹤——喬老師,我對不起你!

(圖片選自西樓空間的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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