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世界毀滅,誰還選擇善良
黃渤處女作《一出好戲》我是在上映當天趕著去看的。買票前習慣性先在點評網上看預故事簡介,發現國民壞叔叔果然很壞,文字版劇情簡介不但藏著掖著而且土得掉渣——
真正土得掉渣的電影也不大敢寫這種簡介,這明擺著欲揚故抑——有乾貨好寶貝先藏著,讓不明真相的吃瓜群眾期望值別那麼高,上映時憋個華麗麗的大招。否則何以慰藉黃渤的苦心——前前後後籌備了將近8年,從正式開機到真正上映,花了共計529天。
黑格爾把悲劇衝突分為三種:由不可抗力產生的自然衝突(比如天災瘟疫之類),這種衝突破壞原先的和諧生活,造成矛盾對立;由客觀條件產生的人與外界的衝突,凡以自然或家庭出身為基礎的衝突都屬於此類;由心靈分裂而產生的自我衝突。
第三種衝突在黑格爾看來才是真正的衝突,第三種衝突也最難調和。
荒島求生的人性剖析方面,《蠅王》是非常經典的悲劇,上面的三個衝突都包括。《一出好戲》也一樣。加上從片頭到落幕時不時冒出來的蜥蜴以及片尾用作關鍵情節轉折的大火,說明這至少是一部向《蠅王》致敬的電影。
這部片子難道是揭示人性在極端環境下的蛻變的中國版《蠅王》?應該不是。一部被黃渤磨了八年的作品,絕不可能只有這麼簡單的層次。
故事開場是一個公司二三十號人坐遊艇出海團建,遭遇巨浪海嘯而滯留孤島。
男一號馬進(黃渤飾)在公司里是標準窮屌絲一枚,心儀某女神始終不敢表白,把人生寄托在彩票上,希望能一夜暴富。
男二號小興(張藝興飾)是馬進親生的跟班小弟,在公司里是吃技術飯的最底層。
船上這群公司職員包括老闆張總(于和偉飾)、中層老潘(王迅飾)、老余(張磊飾)和各色基層員工,高帥富、矮矬窮、高知專家、吃瓜群眾、女神、屌絲……當今你能想得到的層級代表,這裡都能找到。
各種亮相幾分鐘後,巨浪把眾人拋到與世隔絕的荒島,所有人財富積累歸零,在大自然面前絕對平等。
海嘯來臨前,男一號發現中了六千萬大獎,九十天內兌獎有效。六千萬足以改變任何一個普通人的人生,男一號除了設法生存,還要想盡辦法在九十天內回到人類世界。然而片頭有隕石即將撞地球的伏筆,疑似世界毀滅。
好戲就此拉開。
絕地逆襲?
更像一部極簡人類發展史
一群人在荒島求生存,外部世界可能已經毀滅,回歸文明的最後一絲羈絆也蕩然無存,每個人都在驚懼中被生無可戀的絕望攫住,用最原始的姿態掙扎。各種價值觀不斷碰撞,人類用最簡單粗暴的方式尋找出路,新的模式不斷湧現又不斷被打破,有濃縮版人類發展史即視感。
落難荒島,純腦力勞動者最吃虧,在都市可以做白領金領,在荒島只能做手無縛雞之力的最底層,此時大家推選出參過軍管過猴的導遊小王當頭領,帶領整個團隊在野外求生。屁股決定腦袋,當了「王」的小王完全採取動物世界那一套弱肉強食招數,用蠻力強權對所有人進行控制。
這是一種「權力驅動」的經濟模式。
「權力驅動」在行動效率和組織集體方面有優勢,但弊端明顯,稍不留神就滑向壓迫的另一面。哪裡有壓迫,哪裡就有反抗,張總帶領一部分成員出走,另闢蹊徑,在一艘傾覆的商船里找到豐富的生產資料和生活資源。兩副撲克牌成為貨幣的替代品。船內的世界天地顛倒,但比船外總安逸舒適得多。
於是,島上出現「資源驅動」的經濟模式,與「權力驅動」經濟模式並行,彼此虎視眈眈。
馬進是跟著張總出走的「資源驅動」初創團隊的成員,但難以忍受被合伙人欺騙,憤而再次出走,但苦於沒資源沒契機,一度窘迫到被人狂毆也換不來一條魚的地步。躺在泥濘中的馬進,像一條翻不了身的鹹魚。
否極泰來。一場瓢潑大雨,天降無數活魚,給馬進帶來豐厚原始資本。於是他開始琢磨並提出新的價值主張,創造了特有的業務經營系統——這些都是標準的驅動市場戰略。
他告訴小興要這麼做:
積累。島上沒有、或者生不出來的都是寶貝。
消耗。要坐山觀虎鬥,挑動小王和張總掐架。
希望。要了解島上眾人想要什麼。要發揮特長。
在一個合適的時候,馬進扯著高音喇叭告訴眾人:
——希望!就是你們眼前的燈在亮,音箱在響,喇叭在運轉!
——我們可能是唯一活下來的人!我們是新人類,要尋找新大陸!
於是大家史無前例地齊心協力,連服裝都開始統一,因為看到了希望和方向。
馬進自己也說:「會造夢的人,便能控制局勢。」
至此,「市場驅動」經濟模式建立。
夢想的走向可能有兩種,一種只能夢裡想想,一種是變為現實。就在大家萬眾一心其樂融融的時候,山背面居然定期出現一艘船。
現狀即將面臨嚴重衝擊,因為那艘船會把所有人帶回曾以為毀滅了的那個現實世界,屆時各歸各位,公主不再落難,屌絲還是屌絲。曾以為到手的愛情,或許只是幻夢虛空。
歷史的更替中沒有贏家,有的只是各色各樣的棋子。亂烘烘你方唱罷我登場,反認他鄉是故鄉。
人性本惡?
所有與人性有關的問題皆無答案
這部劇不會只探究人性,但不可能不探究人性,否則就不會那麼認真地向《蠅王》致敬。正如黃渤自己說的:「流落荒島,道德還能成立嗎?愛情還是愛情嗎?」
如果人性本善,為何瀕臨絕境時,人性總會露出最獰惡的一面?
看到船的那一刻,馬進和小興都意識到,他們苦心營造的烏托邦社會就會成為泡影。
「過去的世界根本沒我們。現在因為我們,才有了外面的世界!」
固守的生存模式遭受威脅時,馬進和小興不得不用他們的方式極力捍衛,仰仗眾人的信任,不惜顛倒是非混淆黑白。
這種捍衛姿態,與此前小王為了樹立自己權威而青筋暴起、張總為了維護自己利益而處心積慮,史教授為了融入陣營團隊而竭力附和,沒有本質差別。
如果人性本惡,卻為何處處都能看到溫情的閃光點?哪怕是最絕望的時候。
它是珊珊悄悄給馬進和小興送來的魚,是小王在暴戾發作時眼中划過的猶疑,是張總看到女兒視頻時滑下的淚水,是眾人在一無所有時依然渴求「活得像個人」。
人性之善,就像暗夜裡的螢火蟲,夜再黑,微光總是在。
即使是《蠅王》中,有人性之惡的代表傑克,但也有人性之善的代表拉爾夫。影片最後,象徵拯救的白皮鞋出現在絕望逃跑倒地哭泣的拉爾夫面前,陽光被蒙上霧霾,但終究還是有陽光。
那麼人性本善還是本惡?這個問題或許就像「雞生蛋還是蛋生雞」,無解。
人性沒法考驗也沒法預判,人性就像黑箱,打不開,也不能打開。
小興的黑化與馬進的糾結,是人性善惡兩面的博弈。最終我們看到人性善的一面勝出,這是我們希望看到的,因為有希望。
很多好電影未必能給我們一個確定的答案,但至少能啟動某種思考。
如果世界走到盡頭,善果與惡行都不會留下任何痕迹,每個人都活得很艱難。假如那時你還活著,是否仍然選擇善良?
一定有人會做出這個選擇,因為希望的光輝,從來都是來自內心。
---完,謝閱---
註:圖片來源網路,侵刪。
【作者簡介】:
雷池果,女,中原人氏,理科畢業,喜愛文學,世界華語懸疑協會首屆會員。1998年5月不慎墮入創作長路,從此難以自拔。
至今已完成多篇中短篇小說。作品五花八門,涉及武俠、言情、都市、奇幻、驚悚、科幻、軍事等,偶爾還有非典型性穿越。
代表作《二更鼓》、《我記得我愛過(又名《三更鼓》)》、《翠被已消香》、《我不在江湖》等。
GIF


TAG:北北看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