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明君的一道詔書 開啟了一個罵皇帝罵官員罵衙門而無罪的時代

過去人們說某個人膽大到「敢背後罵皇帝」，那是因為即使是背後罵皇帝，也要被割舌頭砍腦袋甚至誅滅九族的，不但罵皇帝不行，就是罵衙門、罵官老爺也不行，因為那是犯了「誹謗妖言罪」。這個罪名從有君主、皇帝和官員的時候就有了，一直執行了幾千年，只是在漢朝短暫被廢除過，廢除這條嚴刑酷法的，叫劉恆，也叫漢孝文皇帝，一般簡稱漢文帝。漢文帝在位期間，是中國古代唯一一個老百姓可以罵皇帝罵官員罵衙門而無罪的時代。

漢文帝即位的第二年，專門下了一道詔書，那份詔書不是很長，但是讀起來也比較費勁，而歸納起來，就是罵衙門無罪、罵官無罪、罵皇帝也無罪。這是有皇帝以來第一次出現的明確規定「罵皇帝」無罪的詔書，而且在漢文帝執政期間，一直被不折不扣地執行了。只是可惜這個規定在漢武帝時期已經被廢棄：別說罵皇帝，就是罵了皇帝的舅舅，也得滿門抄斬誅滅九族，竇嬰和灌夫就因為對田蚡不太禮貌而掉了腦袋，罪名是「使酒罵座」，也就是喝多了說胡話而被滅族。

漢文帝劉恆可以說是漢代乃至整個封建時期少有的開明仁愛之君，他的仁政三天三夜也說不完。要是沒有漢文帝攢下的家底和留下來的文武精英，漢景帝平不了七國之亂，漢武帝也沒錢去把匈奴打得「漠南無王庭」——「漠北無王庭」是竇憲打的。

在夏商周春秋戰國乃至秦代，甚至包括漢高祖、惠帝、高後時期，老百姓是不允許隨便討論國家大事的，「厲王弭謗」「道路以目」的故事大家都知道，就是那個「改革家」商鞅，也是不允許別人討論他的「變法」：說新法不好的固然要黥面割鼻子（太子之師公孫賈），說新法好的也要充軍（秦民初言令不便者有來言令便者，衛鞅曰「此皆亂化之民也」，盡遷之於邊城。其後民莫敢議令。），當然，商鞅的結果也是被車裂、滅族。

漢文帝繼位的時候，因為漢承秦制，所以還沿用著一條「誹謗謠言法」。其中的「誹謗」，指的是污衊朝廷或者批評皇帝。至於是不是污衊，由朝廷官員說了算。而妖言，就是有意造謠惑亂人心。至於是不是造謠，也由朝廷官員說了算，比如某地旱災，老百姓上書皇帝說自己在挨餓，那就是「妖言」，因為官員給皇帝的報告說「天降嘉禾」「稻生雙穗」，老百姓正「鼓腹謳歌」呢。

即位之初根基尚淺的漢文帝也知道，滿朝文武都是老得不能再老的功臣宿將，以「蕭規曹隨」和「無為而治」為美德，說白了就是躺在功勞簿上巧取豪奪花天酒地混吃等死，但是卻決不允許老百姓發表不同意見。面對頑固的既得利益集團，漢文帝只能「溫水煮青蛙」，先是廢除了「全家連坐法」，還下詔讓各地官員和老百姓給自己提意見，並且打破了官員世襲制，開始推行「舉賢良方正」制度，每個郡至少選出一百個，用以取代那些尸位素餐的勛貴子弟。

眼看鍋里的水馬上就要開了，漢文帝又下了一道詔書：廢除「誹謗妖言法」。他在詔書里說：「拿誹謗妖言法來定罪，老百姓哪還敢說話？朝中大臣不敢直言（恐怕不是不敢而是不肯），皇帝做錯了事又怎麼能聽到批評意見？朝中大臣尚且如此（其實是歷來如此，皇帝錯誤越多，大臣們越可以鑽空子發大財），邊遠地方的官員和百姓就更不能勸諫皇帝了。所以這種混蛋法令一定要廢除。」

漢文帝還給反對廢除「誹謗妖言法」的大臣們做思想工作：「如果有人咒罵皇帝，你們就認為是大逆不道而滅人家滿門，那簡直就是封住了老百姓的嘴。而你們一旦走嘴說錯話，也會被吵架滅族。我是極其不同意這種做法的，所以從此以後，罵皇帝、罵衙門、罵官員的，一概無罪，你們也別沒事找事去報復人家。」漢文帝最後的詔書一錘定音：「自今以來，有犯此者勿聽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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