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有人讀偵探小說嗎？
嘿，有人讀偵探小說嗎？
炎炎夏日，除了信息量爆炸的網路媒體，我們還有哪些消暑解憂利器？
我可能第一個就要推薦偵探小說了，隨著腎上腺素的不斷分泌，緊張的情緒不斷升騰，到最後真相大白的時候一個偉岸的身影站出來指認——「兇手就是你！」，讀者終於可以長舒一口氣，心滿意足地合上書本。一次酣暢淋漓的閱讀，是比空調還管用的驅熱良方。
是的，不管外面的世界有多少誘惑，一本精彩的偵探推理小說，會立刻將我帶回十幾年前某個暑假的夜晚。那種不受干擾、定心凝神閱讀的滋味，是會隨著年歲增長而逐漸消失的，為了不忘卻這種滋味，每年的夏天我都會打開幾本鍾愛的偵探小說，今天向大家推薦的，亦在此列。
不過本文中推薦的小說，可能和你想像中的不太一樣，他生活在上個世紀70年代的紐約，他最著名的一件案子你也許有所耳聞——八百萬種死法。
來點兒刺激的正文分隔線
「所以我們幹掉這最後一杯，
有一句話我們永遠說不出口，
誰有一顆玲瓏剔透的心，
他就會知道何時心碎。」
——歌曲《酒店關門之後》
我不曾去過紐約，但已無數次幻想身在其中。
我們都知道，紐約是一座魔力之都，一座上帝之城，在閃著金色光芒的哈德遜河面上，隱藏著無數關於它的故事。據說紐約是地球上被毀滅次數最多的城市，當然是在電影中、在漫畫里，它被渲染成為一座充斥著無邊黑暗的罪惡之城，可是在勞倫斯·布洛克的筆下，即使一切都是再正常不過的日子，普通的紐約市民依舊會有八百萬種死法。不論是住高級公寓、衣著考究的作家癮君子，還是會寫詩看手相的白人妓女，都有可能在某個氣候涼爽的夏日清晨，變成一具死狀可怖、冷冰冰、硬邦邦的屍體。
再沒有比這種突如其來的寒意更適合酷暑難耐的夏日了。在布洛克的作品系列中，馬修·斯卡德偵探是我最為珍愛的小說主人公。作為紐約警局的前警探、現無證偵探——馬修·斯卡德，在幾乎每一場案件的的開場都顯得散漫而頹唐，他流連於一間間酒吧，和酒倌聊天，和朋友閑扯，說著「從911之後，所有的東西都不一樣了」。然後畫風一轉，突然有委託人上門求助，或是幫忙找一位失蹤很久的女兒，或是幫忙查一下自己的情人到底是做什麼工作的。馬修對於這些委託人並不是照單全收，像許多臭脾氣的偵探一樣，他覺得這件事真正能吸引他的時候，他才出手。
而即使馬修開始調查案件，故事的推進也顯得有些緩慢而平淡。小說的節奏和主人公簡短而密集的對話一樣，不知道對話的意義在何處，對於初讀者來說更像是看一場伍迪艾倫式的自我檢閱，調侃政治、嘲諷時代、表達自我藝術憎惡，它們無處不在，它們為什麼會在小說里？
這就是勞倫斯的高明之處，我們不需要閱讀主人公去聽了誰的演唱會，不需要閱讀他所在的轄區又有什麼新的政治主張，但是我們後來都知道了。從那些信息點頗多的對話里，我們知道了一個更立體更完整的馬修·斯卡德，只有這樣的偵探，才有可能是出現在70年代紐約的人。偵探不需要留著兩撇「全法蘭西最優雅的八字鬍」，也不是需要腎上腺素來刺激自己保持對生命的渴望，偵探有七情六慾，有個人品格，他是活生生的紐約人，他除了小說里的日子，並不是每天都生活在兇殺案中。
馬修帶著他的眼睛和小筆記本，或清醒或微醺地走過紐約市區的大小街巷，這裡充斥著上個世紀初期的風格化建築，阿姆斯特朗酒吧、地獄廚房、藍調母親，每個性格迥異的地名背後都能引出一段快要被人遺忘的往事。屠夫、酒保、線人、藝術家、神父、同性戀、異裝癖、白化病男孩，天才黑客，沒有生存之道的人無法在紐約立足，而每個人都似乎知道一點別人的秘密。布洛克用馬修串起了這些人和他們的秘密，在一次次漫不經心的聊天中，在馬修鍥而不捨的追查中，案件的原始面貌開始浮出水面。
這個時候你可能快要被小說冗長而繁亂的對話搞糊塗了。卻不知道種種線索早已悄無聲息地埋伏在其中。那些充滿隱喻式的對話，需要讀者沉浸在當時的語境中，好像坐在偵探的吧台旁邊一樣，不動聲色地偷聽他們的對話，內心卻有種按捺不住的衝動，想快點知道真相。真相，真相是什麼，從來不是小說的重點。
「人們只相信他們願意相信的真相。」
這句話簡直適合一切事物。
我記不清這樣的句子出現在小說中的頻率，但是他們確實觸動到了我。當我對生活充滿失望的時候，我會翻開這些書，不再像初次閱讀那樣急切地想找出兇手。而是在一場接一場的生活瑣事中，和馬修一起經歷。在那個互聯網還沒有普及、沒有蘋果手機和社交網路的年代，該如何面對一場異常殘忍的慘案？受害者都認識哪些人？為什麼是他/她被害？馬修隨身攜帶一個本子，有時掏出來有時則不，問問房東、問問酒保，
「你知道他（指受害者）平時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么？」
有人會答：「他總是對上帝不滿。」
「見鬼，誰他媽不是呢？」
讀到這句時簡直要會心一笑，勞倫斯借馬修之口說出了很多現代都市人的通病，苦悶、失望、悲觀、孤獨，人類似乎毫無進步，不管是70年代的紐約還是21世紀的其他大城市，總是為了同樣的事情煩惱。但他又總給人以希望，因為案件總會有結束的一刻。
雖然我們的偵探曾經有過重大失誤（執行任務時子彈反彈、誤殺了一個小女孩），他因此辭了職、離了婚、獨自搬到一家破舊的旅館，也曾酗酒差點毀了自己。但他還是一個好人，他有他自己的行事方式，他知道什麼是應該下地獄的，而他一直孜孜不倦、耗盡精力的就是親手把那人帶到地獄門口。
這就是整個系列最讓我著迷的地方。
也許我們都是這樣，碌碌無為，放棄抵抗命運，任憑時間無情地划過臉龐，可當某一刻來臨的時候，你知道，你應該像個勇士一樣，站在正義和良知的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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