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莎士比亞劇中的女權之爭

最新 08-17

在中國，有一位歷史文化名人，大概是受到朝代和寫作體裁的原因，雖然在世界戲劇學壇享有盛譽，在中國的知名度卻遠未普及。

1958年，他被列入世界文化名人的行列①；以北京，也即當年的元大都，同時也是他的故鄉為中心，世界各國人民紀念他戲劇創作七百周年。他被譽為中國的「莎士比亞」，卻比莎翁早誕生三個世紀；一生創作雜劇67部②，為元戲劇作家之最，亦比莎翁多上28部戲劇創作；在後世評選的元曲四大家（關漢卿、馬致遠、鄭光祖、白樸）中，他位列榜首。

《英國大不列顛大百科全書》中介紹他是「創作了60多種戲劇作品的第一位有成就的著名戲劇大家。」

這位偉大的戲劇作家、元代雜劇的奠基人，世界文化名人--關姓，字漢卿，號己齋叟。

關漢卿像▲

關漢卿能夠擁有以上的評價，我國的國學大師，亦是世界知名的學者王國維先生曾在《宋元戲曲考·元劇之文章》中闡釋得簡明扼要：「關漢卿一空倚傍，自鑄偉詞，而其言曲盡人情，字字本色，故當為元人第一。」

其中，「一空倚傍，自鑄偉詞」，指的是他在寫作過程中，在人物塑造、結構等方面都有重大的突破和發展。

青地暗花綢富貴衣

清光緒，故宮博物院藏

而「字字本色」則描繪出關漢卿的語言特點：本色（與日常生活中的人物說話一模一樣）、當行（符合人物的個性）。

那又何謂「其言曲盡人情」？

正所謂時代的烙印不可避免會落在每位作家的筆端，在了解關漢卿的作品內容之前，需先得了解關漢卿所在的時代。

關漢卿生在金末，長於元朝。（約1219-約1301）

元景德鎮窯青花瓷海水白龍紋八方梅瓶，故宮博物院藏

對於元代的評價向來是多方面的，一代天驕成吉思汗及其孫忽必烈在擴大中國版圖及影響力上做了不可磨滅的貢獻，但另一方面，為了鞏固政治地位，嚴格規定社會等級，將人民分為四等十類--文明的腳步發展到這一階段彷彿有所滯留。

忽必烈像

忽必烈是成吉思汗之孫，元朝第一位皇帝——元世祖

其中，「十等人」分別是一官、二吏、三僧、四道、五工、六農、七醫、八娼、九儒、十丐。書生、讀書人、知識分子的地位大概再沒有哪個時期像元朝這麼卑微低下—不如娼妓。

正是在社會昏暗腐敗、廣大底層人民飽受壓迫等各方面的基礎上，那些已經無法通過科舉③入仕實現政治理想的儒生們，包括關漢卿—不平則鳴，發出時代最強音。

關漢卿是一位關注廣大社會底層人民的劇作家，在他的作品中，寫貪官污吏權勢豪族橫行不法，造成人民家破人亡：《竇娥冤》的張驢兒、《蝴蝶夢》的葛彪、《魯齋郎》中的主角魯齋郎、《望江亭》的楊衙內等等，都是貪官權勢的代表，他們欺壓百姓，驕橫霸道，在關漢卿的筆下，他們最終都落得應有的下場。

除了具有「人文關懷」之外，後世研究關漢卿及其作品時，總是無法脫離另外一個辭彙—女性主義。

在關漢卿流傳下來的18部雜劇中，以女性為主角或重要角色的有12本。在這些女性角色里，絕大多數出身低微，社會地位低下，都是作為被壓迫被凌辱者出現的，並且絕大多數具有無比的智慧和膽量。

竇娥，場景展現的是竇娥被冤臨行刑的場景

圖片源於網易攝影，攝影師老川居3

關漢卿的女性主義，或者進步的女性意識在他塑造的女性角色中主要體現在四個方面：

打破了「女子無才便是德」的傳統觀念，塑造出了一群具有無比智慧和勇敢的女性形象；

對古代貞節觀念的進步認識—部分角色突破了「從一而終」的貞節觀，如《望江亭》中寡婦再嫁的譚記兒。除了一生守寡之外，女性也依舊可以擁有追求幸福再嫁的權利。

突破了「女主內」的封建禮教思想，刻畫了一批有思想、有主見、有行動的女性，她們並不遜色於男性角色—男尊女卑得到挑戰，平等的觀念潛滋暗長。

愛情意識的覺醒：如《拜月亭》中的王瑞蘭，《王閏香夜月四春園》中的王閏香等，她們敢於反抗父母的安排，反抗封建傳統，勇於爭取自己的愛情。

除了筆下寫出了前古未有的熠熠生輝的女性角色，也不得不提關漢卿在描寫這些女性時，是懷著同情的心，平等的態度，欣賞的目光！她們不再僅僅是傳統的依附於男性角色的一個「女人」--「妻子」、「女兒」、「孝婦」、「婆婆」，更是具有獨立的思想、有反叛的精神與行動，有高潔的靈魂的一個「人」。

《竇娥冤》書影，中國國家博物館藏

在關漢卿之前，對女性有較重要篇幅的描寫（將女性放在一個重要的位置），《詩經》可以算作一部作品，《詩經》之後兩三千年的時間裡，中國的文學中女性絕大多數以群體性被代表、被遺落在角落裡。在關漢卿之後，中國文人對於女性這個群體有了更多的審視和思考。在關漢卿之後的雜劇、明清傳奇和小說，女性得到更多文人的正面書寫。這其中便有群芳鬥彩的大觀園裡的金陵十二釵，即曹雪芹的《紅樓夢》。

87紅樓劇照▲

當然，關漢卿生活在仍舊屬於封建男權社會的元代，其思想超前於時代仍有時代的局限性。也如女性主義者西蒙·波娃在《第二性》中說：所有男人寫的關於女人的書都應加以懷疑。因為男人的身份如在訟案中，是法官，又是訴訟人。

實際上，這也是中國女性主義，或說女權的一種傳統和矛盾：和西方，比如蘇珊·布朗奈爾·安東尼女士領導的美國女權運動不同，中國的女性權利覺醒幾乎都是由男性主導的。由近代那些接受過西方民主平等思想的知識精英，比如康有為、梁啟超等倡導的廢纏足和興女學，蔡元培、陳范等在上海創辦的愛國女學等，更多是為了社會發展，國家需求：需要解放女性生產力，鼓勵女性和男性一樣為國家解放、國家富強而奮鬥。

「被動」得來的女權，在當代中國女性意識並不強烈--前段時間剛被封號的ayawawa是網上的一個情感專家，有她的一套「教義「：女人再怎麼幹得好也不如好好打扮自己，讓自己嫁得好。而這樣極其落後的觀點，其主人的微博粉絲300多萬，微信也有上百萬粉絲。其中還有不少高學歷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