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帝的「應許」也不是萬能的通行證

我不是教徒，是位無神論者，但我知道在猶太教與基督教中，上帝具有崇高的地位。上帝的「應許」之地，呼喚著迷途中的猶太民族返回故地復國，這也為猶太民族製造了一個巨大的困境：面對阿拉伯世界的敵視，上帝的「應許」還怎麼成為猶太民族萬能的通行證？

色列作家阿里·沙維特的《我的應許之地》，直面猶太國以色列的生存困境，寫出了這個多難民族的「應許」的天理與敵視的嚴峻的尷尬之處。

高中時，閑來無事，讀了些巴以衝突的書籍，對這片多難的土地有了最初的了解；更聽到了更多的報道，堅信巴勒斯坦人爭取建國與民族獨立的正義性，更對猶太民族的霸道復國感到不可思議。大學時，還饒有興趣地為虛心的同學解讀巴以衝突的由來，雖然也未必權威。

考北師大歷史系的研究生時，最後一道論述題就是關於巴以衝突的。可惜，我的知識都是碎片的，不足以應付這樣嚴謹的試題，拿來作為談資還可以。所以，結果很悲催。

工作以後，一直想對過去的知識進行一番梳理，不求做什麼學問，只想自己考慮清楚；尤其是收聽了《曉說》之後，對巴以之間的衝突的來龍去脈的了解愈發迫切了。《我的應許之地》就這樣走進了我的視野。

不同於以往關注巴以衝突的作品，這部作品是以色列人寫的，而且是難得的客觀視角，還因為作者還是當年猶太復國主義者的後代，更是讓人對本書充滿期待。沒有了國際問題專家的高傲，多了些講明道理的耐心，即便是外行也完全可以作為一般讀物來閱讀。

作者沒有按照以往敘述歷史問題的慣常套路，沒有居高臨下地講述那些陳詞濫調；而是另闢蹊徑，採用了採訪與追憶的形式，既有第一人稱的真實感受，也有轉述他人的真實見聞，重在從不同角度陳述事實而不急於表明觀點。其實，作者的觀點也十分複雜。因為，歷史已經夠複雜的了，作者身份的複雜就更不用說了。1897年，帶領21名猶太復國主義朝聖者的領頭人赫伯特﹒本特維奇就是作者的曾祖父。作者與很多猶太復國主義者保持著密切的聯繫，他們有共同的復國大業，也有策略上的分歧，而這些豐富了作者的視野。

猶太人，作為上帝的特殊選民，有著特殊的優越感，他們也用優異的表現來證明著上帝的英明；但猶太人的國家卻被早早滅掉，只留下「哭牆」與「聖殿」從此，這個民族開始了1800餘年的大流亡。直至近代，猶太復國主義興起，猶太人開始返回上帝的應許之地——迦南，也就是現在的巴勒斯坦。

問題是，這塊土地上已經有了在此居住了幾百年的阿拉伯人——巴勒斯坦人。猶太人來了，這些巴勒斯坦人怎麼辦。兩個民族能和睦相處嗎？

最初，問題還好解決。猶太人開墾荒地，與他的鄰居和睦相處，還取得了不錯的開拓成績，也沒有激起周圍巴勒斯坦人與其他阿拉伯人的反感與仇恨。但隨著遷入人口的增加，土地、水源、其他資源的問題開始變得尖銳了。各種衝突不斷，雙方開始互相襲擊、報復，再襲擊、再報復，開始結下了深深的仇恨。這份仇恨的開端在哪裡，已經沒法確切地知道了。到底是哪一方應該為此而負責，更是說不清楚了。總之，血腥屠殺、恐怖襲擊成了人們揮之不去的陰影。

後來，1947年11月，聯合國決定在這塊土地上實行「巴以分治」計劃。猶太國以色列隨即宣告成立。但巴勒斯坦國卻遲遲不見成立。這是為什麼呢？首先，這個分治計劃是否科學是值得推敲的。猶太國分得了最肥沃的部分，占巴勒斯坦地區總面積的57％；而巴勒斯坦國則主要是沙漠和戈壁，佔比為43％。其次，分治計劃是不是唯一的選擇，也是值得推敲的。因為歷史上的大部分時間，兩個民族都是混居在一起的。

勒斯坦人覺得猶太人搶佔了他們的土地，要求猶太人退出去；猶太人認為自己的祖先就生活在這裡，這裡還是上帝的應許之地，宗教的聖殿還在耶路撒冷，絕對不能離開這裡。更主要的是，巴勒斯坦人的後盾是阿拉伯世界，阿拉伯世界視猶太國以色列為洪水猛獸，一定要除之而後快。於是，矛盾無法調和，戰爭爆發了。猶太國以色列在阿拉伯世界的包圍中越戰越勇，取得了巴勒斯坦絕大部分土地，只給未來的巴勒斯坦國留下了加沙地區與約旦河西岸地區；同時，以色列還佔領著周邊國家的一些土地。這樣，兩個民族國家的問題就變成了猶太人與阿拉伯世界的問題了，越發複雜起來。一直到現在，雙方還處在衝突狀態，隨時有爆發戰爭的危險。

單從歷史上看，已經無法說清這個問題的是非了。雙方都在這裡長期居住過，都可以說是這個地區的主人。民族的，主要是宗教的問題，使得雙方的退卻變得越發不可能。猶太人要建立自己的國家，保衛自己的國家，維護自己的宗教信仰；巴勒斯坦人則為爭取民族獨立，結束被以色列的佔領狀態而不懈鬥爭。周圍的阿拉伯世界則要收復失地，準備復仇，更不會同意與以色列講和。也正因為矛盾難於調節，巴以問題才延宕至今而無法解決。

也許，解決問題需要的除了智慧，還需要時機吧。一方所謂的上帝「應許」、宗教信仰、國家利益等，在另一方看來不過是借口與託詞，更不是萬能的通行證。巴以兩個苦難的民族，本不應該互相敵視、暴力相向的。極端狹隘的民族利益，不負責任的外部勢力，都是有罪的。

本書作者勇敢地反思猶太復國主義本身存在的問題，搶佔殖民地、建立定居點、鎮壓反對者，大膽提出結束佔領狀態、重回和平的主張。雖然，作者的主張還沒有成為猶太人的主流思潮，更沒有成為以色列的立國方針，但至少說明已經有人開始思考解決問題的另外一種途徑了。

我不是天生喜歡沉重，但在了解了更多的歷史之後，不由得我不沉重起來。這本書就會讓你沉重起來，也許，人生到了開始沉重起來的階段，你對人生的理解就更深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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