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豪賭（民間故事）

「關於這場賭局，該說的規則我已經講明了。請問還有什麼問題嗎？」一個笑容可掬的荷官打扮的人說道。這麼表達也許有些不太準確。首先你仔細看就會發現那笑容完全是屬於日本人的那種出於禮貌的皮笑肉不笑的笑。這種笑不但緩和不了現場緊張的氣氛，反而帶著一種莫名的壓迫感。其次，你不會真的天真地認為在場的這群傢伙里有哪怕一個貨真價實的人吧。

「我有一個問題。請容我再次確認一下賭注的內容。是三百年沒錯吧。」圍觀的人群中一位體毛旺盛，軍官打扮的中年人大聲說道，站的近的「人」可以隱約看到他口中的獠牙與眼中閃爍的興奮。「沒錯！是的！整整三百年！」賭桌上一個穿著歐洲中世紀服飾的少年大聲回應著，「輸了的人要袖手旁觀三百年！」接著那一邊的人群便爆發出了震耳欲聾的歡呼聲，其中夾雜著類似於野獸咆哮以及咳嗽的聲音。

「我也有一個問題。倘若你們輸了，真的會退出這個世界整整三百年嗎？！」另一邊的陣營中一位手握巨錘，虎虎生威的巨漢打斷了對面的提前慶祝活動。頓時大家都安靜了下來，將目光都投向在賭桌上參與賭博的那兩個人身上。

請容我介紹這次參與這場豪賭的雙方代表。一邊是一位留著披肩長發，從落座開始自始至終都在把弄著手中十字架的年輕人。他的目光平靜而又深邃，漆黑的眼眸中彷彿裝下了整個宇宙。儘管他的每一個動作都是那麼溫柔，但是每一個動作卻都讓對面的人不敢有一絲的不恭或者是片刻的鬆懈。而另一位，那位少年，穿著中世紀貴族的服飾，從帽子上的裝飾來看，似乎曾經是個有爵位的人。畫著很粗的眼線，嘴唇薄而紅，皮膚蒼白得可以看到頸部黑黑的血管。在雙手托著腮看似旁若無人地閉目養神的時候，總是冷不防的瞄一眼他的對手。嘴角不易察覺的微笑似乎早已宣告了這場戰鬥的結局。

「無論是發牌的人，還是撲克牌都交給我們來準備，真的沒問題嗎？」他試探性地問了一句。

「你覺得這會影響到我們的比賽結果嗎？」對手放下手中的十字架，目光誠懇地問到。

「當然不會，沒有人可以欺騙上帝。不是嗎？」他滿臉笑意地說道，似乎在為自己提的那個愚蠢的問題表示歉意。只不過道歉的對象事實上只是他自己而已。

「看來是我想太多了。的確沒有人可以欺騙他，但是……」他這麼想著。

遠處的夕陽靜靜地沉入大地，整個世界此刻彷彿都在燃燒，就在最後一絲光亮被混沌的天空所淹沒時，這個賭局便開始了。

這場賭局採用的是德州撲克，那種一張張發牌最後七選五比成牌大小的玩法。紙牌是一副還裹著塑封的紙牌，似乎就是委派那個中年人剛剛到樓下小賣部買的。但是出千這種東西，對於人類來說都是非常簡單的事情，何況是他們。也許只有少年知道那副像是紙牌一樣的玩意兒到底是什麼。

「首先，先發底牌。」那位荷官動作嫻熟地洗牌之後給雙方各發了兩張牌。少年看著自己手中的一張K一張Q並沒有表現出驚喜的神色來，他默默地注視著對手的反應。他知道，對面的人收到的是兩張無關緊要的牌。為什麼他會知道呢？答案是整副牌都是用他的血肉化成的。不僅如此，樓下的小賣部，小賣部里看起來慈眉善目的老大爺，甚至他們所處的整條街道都是他的化身。那麼原來那條街呢？我想同樣只有他知道答案。

德州撲克成牌從上到下依次排列為同花大順，同花順，四條，滿堂紅，同花，順子，三條，兩對，一對，高牌。根據原先的計劃，少年會最後拿到順子，而對手只會拿到一副高牌。事實上，只要他願意，就算想要拿到同花大順都是非常簡單的事情，然而那樣的做法實在是太可疑了。唯一令他感到不安的便是對方是否會和他一樣搞些什麼小手段，畢竟對方也是個聰明人。他深知在賭徒的世界中，出千隻要沒有被發現就不算是出千。可是每一張牌對自己來說都像是長在手心的肉一樣，一旦有什麼變化一下子就可以感覺到，這場賭局除了自己應該沒有「人」可以出千。

想著想著到三張公共牌已經發到了面前，所謂公共牌就是之後發來的五張牌，原本雙方可以藉此來權衡是否加註或者放棄。但因為說好了要一局定勝負，所以取消了下注和加註的環節，當然也不可以蓋牌放棄。「雖然這個請求可能有些無理，但是請問我可以加註嗎？」年輕人笑著問。少年心裡一驚，差點從椅子上跌落。因為此刻他清楚地感覺到對方手中的牌上的數字開始扭曲，花色也越發地模糊，他開始漸漸失去了與那些牌的聯繫。對面果然不是省油的燈。但是儘管如此，他依然不會輸！

因為他手上的底牌不知何時變成了清一色的紅桃。原本還為了掩人耳目而有所收斂的順子此刻毫不客氣地變成了德州撲克中最高位的同花大順。這樣的牌沒有可能會輸！確定不可以加註之後剩下的兩張牌也依次發到了他們兩人的手中，不過在那之前，這場涉及三個世紀的豪賭的勝負便已有定論。

「在翻牌之前，我希望你能明白一件事情。」對面的年輕人帶著長者特有的和藹語重心長地說道，「這個世界上所有東西都是一早就決定好的。天空的顏色，山巒的輪廓，黑夜的時長等等。這個世界上絕對沒有偶然的事情，沒有運氣，沒有隨機，一切都在規律中有條不紊地行進著。就連賭博也是一樣的。」

聽到這話，少年的心頓時一涼，難道他真的將手中那些牌做了手腳？！少年迫不及待地翻開了他手中的五張牌，五張牌果然沒有任何兩張連在一起，更沒有相同的牌，對面拿到的是一副徹頭徹尾的爛牌。

「但那是在沒有打敗創造規律的人的前提下。哈哈哈，三百年！滾回你們那骯髒的天空去吧！創造了的世界的規律又如何，難道還能……」少年在狂喜中突然想起了某件可怕的事情，所有人都一言不發地盯著少年手中的牌，某些之前歡呼雀躍的人此刻面如死灰。

「另一件事是，我不僅創造了這個世界的規律，我也創造了你們。我的確這多年來一直不喜歡你們，但你會因為厭惡一件作品而捨棄它嗎？當然不會。只有當你不再需要它的時候，才會捨棄它。之前在人間的事情真是辛苦你們了。」年輕人默默地拿起少年手中的五張漸漸變得空白的撲克牌撒入風中，那些紙片隨著少年渙散獃滯的眼神一同消失在了世界上。回過頭來，整個賭場，只剩下他一個人。

「我想這個世界從現在開始既不需要你，也不再需要我，它屬於人類。希望他們不要和你我一樣愛好賭博而輸了最重要的東西。畢竟有些東西連我都無法創造。」說罷便消失在了第一縷陽光中，和整條街道以及那個小賣部中的老大爺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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