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悅背悅美」之七夕特輯：《卜運算元》
【「悅背悅美」之七夕特輯（第250期）：「只願君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李之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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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一個特殊的日子。七月初七，七夕節。2006年5月20日，七夕被國務院列入了第一批國家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
今天，是不是玫瑰滿街，到處都洋溢著愛情的氣息？我們現在將七夕節稱為中國的「情人節」。其實，這是不對的。七夕節雖然來自於牛郎織女的傳說，但原來只是一個女人乞巧的節日。七月初七，又稱七姐誕。古代女子的命運只能嫁作人婦、相夫教子，因此每逢七姐誕，女子們都會向七姐獻祭，祈求自己心靈手巧、姻緣美滿。所以，七夕節，原本是一個屬於女人的節日，叫「女兒節」、「乞巧節」。《荊楚歲時記》記載：「七月七日，為牽牛織女聚會之夜。是夕，人家婦女結采縷，穿七孔針，或陳几筵酒脯瓜果於庭中以乞巧。有喜子網於瓜上。則以為符應。」喜子是指一種小型蜘蛛。《東京夢華錄》則說：「婦女望月穿針，或以小蜘蛛安合子內，次日看之，若網圓正，謂之得巧。」宋元時期，七夕乞巧節最為隆重。
因為牛郎織女七月初七鵲橋相會的故事，所以古詩詞中有很多選擇七夕這個特定時候來表達愛情。如白居易著名的《長恨歌》里，「七月七日長生殿，夜半無人私語時；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就是寫唐玄宗與楊玉環，以牛郎織女來共誓白頭之約。這些詩詞也就為現在將七夕定為「情人節」創造了不少條件。
去年的七夕，我們欣賞背誦的是秦觀的《鵲橋仙》，感受了「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的深情。今天，我們就配著古琴曲《流水》一起來欣賞這首經典愛情詞作吧！
卜運算元
（北宋）李之儀
我住長江頭，君住長江尾。
日日思君不見君，共飲長江水。
此水幾時休？此恨何時已？
只願君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
「卜運算元」這個詞牌，北宋十分盛行。我們十分熟悉的是陸遊和毛主席的《卜運算元·詠梅》，將高潔、頑強的梅花定格。今天，我們一起欣賞品讀的北宋詞人李之儀的《卜運算元》，學習一種復沓的修辭，了解「長江」這個意象，更在「七夕」佳節感受一份深摯堅貞的愛情。
「我住長江頭，君住長江尾。 日日思君不見君，共飲長江水。」上闕四個句子，三個「長江」。長江，是古詩詞里的常見意象。杜甫的長江是秋天的蕭瑟：「無邊落木蕭蕭下，不盡長江滾滾來」；李白的長江是送別的不舍：「孤帆遠影碧空盡，唯見長江天際流」；張若虛的長江里蘊含著人生的慨嘆：「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見長江送流水」；李之儀的長江呢，既是一種空間的阻隔，又是一種空間和情感的聯繫。「我住長江頭，君住長江尾。」「我」與「君」，一住江頭，一住江尾，可見空間距離相隔之長，且又將抽象的相思之長具象化了。而且讀者的閱讀視角一下子到了空中以全景視角來俯瞰，在千里江山的背景之上，兩個相隔遙遠的人。尤其是那個翹首思念的女子，是那樣深摯動人。且「我住長江頭，君住長江尾」構成復沓的修辭，加強了詠嘆的情味，彷彿可以感觸到主人公深情的思念與嘆息。什麼叫復沓呢？復沓也叫復唱，是指句子和句子之間可以更換少數詞語的一種修辭，是詩歌或散文創作中常用的一種手法，可以起到加重感情、加強節奏的效果。
三、四兩「日日思君不見君，共飲長江水」，如果孤立來看，很是通俗平常，但聯起來涵詠，便能感知筆墨中的無限深情：「日日」強調了時間是每天，「思」和「不見」構成強烈對比，表現了相思的深切和煎熬，讓人能想像到女子的「寤寐思服」「輾轉反側」，也想到「誰家今夜扁舟子，何處相思明月樓？」的凝望和守候。我甚至還想到了李之儀的另外兩句詞：「惆悵流光去不回。萬事已成灰。」是不是恰是女子此時的心情？還好，詞人沒有讓女子相思泛濫成災，而是讓女子用「共飲長江水」來自我安慰：儘管天天想你卻不能見到你，但是還好，我們還能共飲這長江之水，也可稍稍安慰我們的相思離恨了吧。如此轉折的自我安慰中，相思更顯深婉含蘊。
我們再來看下闕：「此水幾時休？此恨何時已？只願君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下闕一開始，兩個疑問句構成復沓。我們剛剛講了，復沓是詩歌或散文創作中常用的一種手法，指句子和句子之間可以更換少數詞語的一種修辭。用江水來比喻情感並不是李之儀的首創，在著名的樂府情詩「上邪」就這樣寫道：「上邪！/我欲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山無陵（líng），/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yù）雪，/天地合 ，/乃敢與君絕。」上天啊，我渴望與你相愛，永不改變。除非群山沒有了山頭，江水枯竭、冬雷陣陣、酷夏飛雪、天地相合，我才敢把這情意斷絕。用了自然間五種不可能發生的現象來表明自己終生不渝的愛情，如磐石般堅定、如火焰般熱烈。今天是七夕，這首被譽為「短章中的神品」的樂府情詩可以做最深情的告白哦！好，我們回到今天賞析的《卜運算元》「此水幾時休？此恨何時已？」和《上邪》一樣，表明的我對你的思念就像這滔滔不絕的江水一樣永不停歇。就如同白居易《長恨歌》里所表達的：「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恨綿綿無絕期。」天地永恆，江水永恆，我對你的愛和相思也永恆。相思無盡，愛情深摯，但奈何「我住長江頭，君住長江尾」，相隔千里啊，也沒有餘光中手中那張窄窄的船票，拉近「這頭」和「那頭」的距離，怎麼辦呢？——「只願君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只希望你的心能和我的心一樣，一定不要辜負了這番相思心意。若有深情想念，何懼這空間阻隔？這是一份深摯的祈願和愛的誓言：兩相摯愛的心靈相通，能跨越空間，願江水長流，愛情恆久。這兩句作為這首詞的結尾，將情感重重落筆，將深深的相思化為濃濃的盟誓，期許中滿含深情，既長遠，又厚重。
我們再來朗讀一遍吧：
卜運算元
（北宋）李之儀
我住長江頭，君住長江尾。
日日思君不見君，共飲長江水。
此水幾時休？此恨何時已？
只願君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
這首愛情詞中，復沓的修辭使得情意深摯綿長；長江水的意象貫串始終，「江頭」「江尾」的千里之隔引發相思，「共飲長江水」慰藉相思，「此水幾時休」用疑問表達相思，最後的祈願和誓言讓人感覺他們的愛情就如這長江水一樣滔滔不絕。所以，悠悠長江水，既是雙方相隔千里的天然障礙，又是一脈相通、遙寄情思的天然載體；既是悠悠相思、無窮別恨的觸發物與象徵，又是雙方永恆相愛與期待的見證。
其實，節日是歲月河流上一個個溫情的碼頭。在忙碌的生活中，讓我們停駐、感受、表達。謝謝大家聆聽今天的「悅背悅美」。如果喜歡，歡迎點贊、關注並轉發，與更多的人用詩歌滋養心靈、豐盈人生。祝朋友們七夕快樂！讓我們詩意相約，下期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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