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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忘的一九七六

小時候的記憶是支離破碎的,只有一個個畫面印在腦子裡。但是,對於一九七六年,我倒有幾件記憶深刻的事。

七六年那年,我已經八虛歲,那時村裡沒有幼兒園和育紅班,八歲直接報名一年級。我拿著家裡給的一塊錢學費,自己去報了名,我是渴望上學的,就自己籌備上學用品,一個布書包、一個曾經盛針劑的紙盒,把橡皮和小刀放進去,鉛筆太長放不進去,就和算數本、語文本一起放在書包里。離開學還有一段時間,我和幾個鄰家孩子照樣瘋玩在大清河北的田野里。

難忘的一九七六?

那年夏天,天氣炎熱,晚上蚊蟲很多,生產隊里用農藥泡報紙片,挨家發下去,大人們在屋裡地上放一小把乾柴,和浸濕農藥的紙片一起點燃,關閉好門窗,在衚衕里聊一會兒,估計蚊蟲熏死了在打開門窗換氣。玩了一天的我們和勞累一天的父母才進屋睡下,那時的村莊是寂靜的,人們睡的踏實。

突然我被磚頭磕碰磚頭的聲音驚醒,側耳傾聽,是自家房子的磚在磕碰,我驚慌失措推醒父親,略帶哭聲地問:「爸,這是怎麼了?」父親一下醒了,大喊一聲:「地震了。」說著他彈起身子,翻身把我拉入身下,父親雙手和和雙膝撐地,我在他的胸膛下小小的空間里納悶,地震是什麼,第一次聽到父親如此驚慌。母親和哥哥被父親的喊聲驚醒後手足無措,父親看房子還算安穩,大聲命令:「下炕,貓在炕沿跟。」說著順勢把我也一起拉到地上,我們一家四口貼在炕沿貓了一會兒,父親再次發出命令:「往外跑。」說著他第一個起身跑到外屋,把屋門打開。
難忘的一九七六

外面下著小雨,和屋裡的悶熱氣氛相差很多,我不知是凍的還是嚇的,上下牙磕碰不停。父親陳思幾分鐘後對母親說:「去廂房裡躲躲雨吧。」我家的廂房是純土坯房,一伸手都能夠著房頂,門窗是用葦席捆綁的框架,平時放雜物和柴禾。父親看我們進了廂房,他以飛快的速度去正房裡抱出一床被子和熟睡中的弟弟。廂房窄小,坐也沒地方坐,躺也沒地方躺,父親看離天亮還有段時間,房子就震了那麼一陣,做了個大膽的決定:「進屋睡吧。」他們重新回到裡屋大炕上,我的牙齒還在打顫,不敢去裡屋睡,坐在外屋炕上等天明,等著等著不知何時睡著了。

等我醒來,父親已經在院子里搭鋪,像地里的瓜鋪一樣,離地一尺多高,鋪頂用葦席撣蓋,鋪床鋪上厚厚的麥秸,軟軟的麥秸上正好放下一片丈長的葦席。我揉著惺忪的眼睛出來,半夜地震的驚恐還在,先無心去新鋪里玩耍,先望著自家的房子左右端詳,想找出半夜磚磕磚的聲響哪裡來的。我家的房子是磚包皮,就是表面一層是青磚,裡面是土坯壘成的牆,我左看右看,從鹼草處一點一點地往上看,看到房檐,磚與磚之間沒有一點開裂,連泥土勾的磚縫也沒損傷。

我納悶著翻上新鋪玩,在新鋪里蹦噠的時候,無意間撇到自家房頂,房頂上兩個純青磚砌的煙囪倒塌了,磚頭凌亂地堆在前屋頂,我一直懸著的心才放下來,是地震把煙囪鎮倒,我才聽到磚碰磚的聲音。 我家煙囪倒了,其他人家咋樣?我懷著這樣的好奇心走出院子,幾乎家家都在搭鋪,把被子枕頭往鋪了抱,好多人家和我家一樣被鎮倒了煙囪。

在街上遛一圈,沒聽到誰家房子踏了,倒是聽說了好多地震時,人們為了逃出屋子,慌忙中導致的傷口,有搗碎玻璃跳窗,手臂扎傷,有跳窗砸倒前一個剛跳出來的,有著急逃跑,頭磕門框腫個大包的,有上年紀的驚嚇心臟犯病的,總之,全村裡人都在慌亂中。特別是住在老村裡的人家,因為院子小、衚衕窄擔心再震不可能幸運逃脫,生產隊長讓人們把隊場打掃乾淨,搭了兩個長長的大地鋪,男的住一個,女的住一個,好多人不敢在家裡呆著,急急地搬著被子去地鋪里。
難忘的一九七六

過了幾天,人們的心剛安定下來,又迎來一場暴雨,鋪在風雨里吱吱嘎嘎左右搖擺,雨像是天河漏了一樣,比瓢潑還要大的雨水往下倒,人們蜷縮在鋪里,都在心裡問:「老天爺啊,你這是怎麼啦?為什麼這麼瘋狂?」傍晚雨停,院子里、衚衕里大大小小的水窪,我扶著牆走到衚衕口,再想看看人們的表情,突然感到腳下不穩,水窪里的水振動起來,泛起一圈圈漣漪。「又地震了。」我聽到有人喊,自己愣在那裡,不知躲也不知道藏,好像也就有幾秒的時間,水窪就恢復平靜了。天迅速黑了,小雨點不緊不慢地掉下來,我才想起來往家裡跑。

難忘的一九七六??

沒有了餘震,人們平靜下來,大人該出工的出工,還在暑假的孩子們該瘋的瘋。可沒過幾天平靜的日子,村裡人又慌張起來,大清河水猛漲,因為北岸低,水蔓延進田野里。那時,幾乎家家還有漁船,大人們忙著去地里搶收莊稼,玉米才剛灌滿漿,一掐一兜水。人們忙乎到半夜,搶柴禾搶莊稼,直到水淹沒了整個窪淀,沒過了高粱桿,人們才惋惜地望洋興嘆。水越漲越高,人們把進出窪淀的大壩口用草袋子灌泥碼得和河堤一樣高,再在草袋子靠河裡那面打樁,橫排上耙子。 河面一下子寬闊了,我們幾個下到河水裡比賽,看誰能游得遠。晚上,壩口的的木樁上拴著一排排船隻,我們在船上奔跑、搖擺,完全不懂得這天災造成的困難。那些天,天天有煮嫩玉米吃,吃不了的,母親就剝下粒來晒乾,存到冬天煮飯。除了曬玉米還曬魚,早晨去大窪里逮魚,晌午背回來曬到房頂,那一年我家洋灰櫃里滿滿的一櫃倉乾魚。

難忘的一九七六?

好不容易捱到開學時間,我興沖沖地背著書包去學校,學校一溜五個教室和一個小辦公室的平房,還有位居一角的倒房是大辦公室,沒有院牆,院子就是操場,操場里沒過小腿的積水。五個教室五個年級,一個年級兩個班共用一個教室,分為上午班和下午班,上午班從早晨六點到中午十二點,下午班從十二點半到下午六點半。我是下午班,十點多就到校了,沒想到我的第一堂課不在教室里,老師讓同學們拍成隊,領著到對面的小樹林里,在一顆樹上掛上小黑板,教我們aoe地念。可能是怕再有地震或是院子里水深,我們年齡小不好逃脫吧,好在上了十多天,就進到教師里了。

難忘的一九七六?

九月九號那天,我一起床就沒看到父母,估計他們又去隊里開會了,我和發小在自家院子里玩。玩的太興奮了,一時忘了上學時間,等想起來時,進屋一看錶差五分十二點半,我忙洗把臉,梳辮子到辮稍時才發現我的頭繩被發小扯斷了,就這一根發繩,扯斷了辮子綁不起來,我急得大哭和發小打起來。發小和我是隔壁,她姐姐聽到我倆打架,跑過來問清緣由,把頭繩接好,給我把頭髮綁起來,我臉上還掛著淚珠飛一樣往學校跑。到了學校已經開課了,第一次遲到我怯生生地推開門,老師看我一眼,不但沒批我反而誇獎我:「你們看這位同學,知道毛主席去世多傷心啊。」我莫名其妙地坐到自己座位,聽老師講,我們偉大的毛主席逝世了,逝世就是死了,永遠活不過來了,心裡有點害怕有點要踏天的感覺。我們剛學會「毛主席萬歲」和「中國共產黨萬歲」這幾個字,這是我們人生最早認識的幾個字,從小就知道毛主席和共產黨在人民心裡的位置。 那一堂課,老師教會了我們疊小白花,並別在胸前。

放學回家,感覺整個村都是壓抑的,習慣了打岔取樂的社員們陰著臉,沒有了往日的嘻嘻哈哈。大隊里給毛主席開追悼會,我們學校的學生排著隊去會場,會場莊嚴肅穆,早有社員們到場,我們按順序步入,聽著大喇叭指示默哀三分鐘,所有人沉浸在悲痛中。
難忘的一九七六

秋天出奇的平靜,沒有搶秋的繁忙,田野里的水逐漸退去,我們去濕地里拔被洪水泡白的豆秧和玉米秸,整個田野軟綿綿的,一踩一個腳窩,等隔幾天再去,腳窩裡滲出來的水裡,已有線頭大的小魚遊動。

那個冬天很冷,人們脫下單衣就換上棉褲棉襖,這樣還凍的我好幾次差點哭出來。因為絕收,人們把細糧換成粗糧,沒有細糧的把粗糧換成山芋干。我的一個發小,因為家裡吃不飽,總是跟著我鞍前馬後,趁沒人時找我要口玉米餑餑。一個冬天沒有往年的大白菜可吃,頓頓煮魚乾或是蒸咸麵糊下飯,人們還是幹勁十足,大人們除了隊里學習就是挖積肥,盼望著來年大豐收。有糧食接濟不上的,東家給一盆西家給一碗,互相幫助著一團和氣。 現在回想起來,那時的人們樸實無華,沒有因為災害垂頭喪氣,不因衣食簡陋唉聲嘆氣,他們更加緊密地聯繫起來,樂觀地與天斗與地斗,再苦再難心裡都有盼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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