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不懂錢鍾書，讀懂《圍城》已中年
文/陳萍圖/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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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讀《圍城》，是在初三時候。
那時農村中學裡的課外讀物非常有限，僅有的幾本書就是風靡全校的瓊瑤小說，那纏綿悱惻的愛情故事，詩情畫意的優美意境，令當時的我們如痴如醉。
在我年少的幻想里，愛情和生活就應該是那個樣子：純真浪漫，不食人間煙火。
一次偶然的機會，我從哥哥的一個同學那裡得到了一本《圍城》，首先吸引我的是它的語言風格，那樣的幽默犀利，那樣的尖銳痛快，猶如一個吃膩了甜蛋糕的人，忽然遇上了一道色香味俱全的麻辣香鍋，那精妙的滋味有種無以言說的過癮。
最簡單的比如對佳人的描繪，我接觸的瓊瑤小說的女主角都是身姿纖纖，長發飄飄，白皙的皮膚，會說話的眸子。
而《圍城》里對於最可愛的姑娘唐曉芙是這樣描寫的：「唐小姐嫵媚端正的圓臉，有兩個淺酒渦。天生著一般女人需花錢費時、調脂和粉來仿照的好臉色，新鮮地使人見了忘掉口渴而又覺嘴饞，彷彿是好水果。她眼睛並不頂大，可是靈活溫柔，反襯得許多女人的大眼睛只像政治家講的大話，大而無當。古典學者看她說笑時露出的好牙齒，會詫異為什麼古今中外詩人，都甘心變成女人頭插的釵，腰束的帶，身體睡的席，甚至腳下踐踏的鞋，可是從沒想到化作她的牙刷。她頭髮不燙，眉毛不鑷，口紅也沒有擦，似乎安心遵守天生的限止，不要彌補造化的缺陷」。
人物外貌的描寫竟都可以這樣有趣！
而對於著名的圍城的精妙比喻，倒是無甚印象，只記得是出自蘇文紈之口，大概是說婚姻就像一座圍城，外邊的人想進去，而進去的人又想逃出來。
年少時期，對於這樣的深刻，自是無法體悟。乃至升學，畢業，工作，戀愛，結婚，生活對我們來說都是新鮮有趣的。
剛參加工作的躊躇滿志，面對學生的激情滿滿，領到第一筆薪水的興奮激動，對未來的美好期待，工作哪裡是圍城？
談戀愛時的風花雪月，海誓山盟的激動人心，新婚時的儂情蜜意，一碗牛肉麵分開吃也能吃出深情的味道，憧憬中的未來如萬花筒般絢麗美好，至於生活中將一步步呈現出的沉重與蕭索，對於年輕的夫妻來說還只是一種遙遠的傳說。
婚姻怎麼是圍城？
過了十幾年，再讀《圍城》，卻讀出不一樣的味道來。
方鴻漸痛失唐小姐，卻接到了三閭大學的聘書，似乎是情場失意事業得意，那時的他對未來也應該是充滿期待的，但結果又怎麼樣呢？
三閭大學就是一個濃縮的社會剪影，爾虞我詐勾心鬥角。
方鴻漸自命清高，不去巴結上司，不屑於與李梅亭那樣的人交往，一生視為污點的假文憑是心中的羞恥，卻發現韓學愈卻拿著同樣的假文憑招搖，那又怎麼樣呢？
他發覺他一邊受著良心的譴責，一邊卻沒得到任何利益。
這也是方鴻漸最大的矛盾，他要麼完全不要良心，如韓學愈那樣，校長高松年也許根本明白那就是假文憑，但他就要那麼一張假文憑來充門面，別人能那樣做他為什麼不能？
要麼安分守己，甘當老實人也可以，偏偏他兩邊都不著，於是他成了三閭大學混得最差的一個。
如今像韓學愈這樣造假造的光明正大的滿大街都是，而尚具有羞恥心的方鴻漸們，即便離開三閭大學回到上海到報館謀事，也不過是從一個圍城進入另一個更大點的圍城，同樣掙脫不開。
方鴻漸的情史也是這樣。當他剛由歐洲回國時，撩撥女孩子很有一套。
他對鮑小姐調情「你嘴湊上來，我對你說，這話就一直鑽到你心裡，省得走遠路，拐了彎從耳朵里進去。」
他對唐小姐表白「我知道我很大膽冒昧，你表姐說你朋友很多，我不配高攀，可是很想在你的朋友里湊個數目」，
他不喜歡假模假式的蘇小姐，可他仍然能說出「我要坐遠一點一一你太美了！這月亮會作弄我干傻事」這樣的話來，
即便他因自身的優柔寡斷痛失最愛唐小姐，最後卻還有一個孫小姐，「千方百計」地嫁給他。
方鴻漸應該是一個有趣的人，幾個女人對他的青睞也可足見他的魅力，他擅口才，懂圓滑，也不失善良與正直，可又怎麼樣呢？
婚後的生活仍不過是矛盾重重，一地雞毛。
年輕時鮮衣怒馬，意氣風發，人到中年處處圍城，四方掣肘。
方鴻漸的悲劇也許在於他性格上的軟弱與優柔寡斷，這是他的致命傷。但生活中的很多人，又何嘗沒有方鴻漸的影子呢？
我們的生活，又有幾分是當初想像的樣子？我們的感情，是否也已被打磨得千瘡百孔？在每天的瑣碎與各種不盡人意里患得患失，又有誰能走出這座圍城？
方鴻漸的故事結束了，我們的故事還在繼續。
*作者︱陳萍：河南省.方城縣拐河鎮第一初中教師，微信公眾號「青眼有加id:qyyjtcq」專欄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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