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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風景的河流中穿越

馬力

書名就有詩意。「拉夢」是藏語,轉換成漢語,字面意是美的。傳達的語意,既然是「多樣性」,所摹繪的風景必是豐富的;而這豐富,又凝集於民族性上面,因而是獨特的。

葉梅以民族性的感覺看風景。這種風景是重疊的:一是人文性的,一是自然性的。二者在她的文字中相併而存。

《根河之戀》里的河水,是黑色的,不是想像中的碧綠。寫成「碧綠」,固然符合習慣了的審美經驗,但卻是假的。實際的景觀是:河兩旁的草叢和樹林太茂密,才染出這種深沉的黑。我是在北方鄉下生活過的,覺得這是真實的顏色,而非畫里的。這種顏色和鄂溫克人狂野浪漫的性格是相諧的。葉梅的這篇文字,是得著山林氣浸潤而產生的。

自然景物寫過後,葉梅的用心、用情更在人的身上,筆力所向也在他們。這是真實的人,而非虛構的人。慈祥溫暖的瑪麗亞老人,「嘴角兩旁的皺紋宛如樺樹皮上的紋路,彷彿她的臉上就刻印著她相守了一生的森林」。這幾筆是大興安嶺的地域環境塑造的人物所獨有的。還有捧著《琥珀色的篝火》走上文壇的烏熱爾圖,和瑪麗亞有著同樣的眼神。只這一句,人物的靈魂就相通了,閱讀的感覺也找到了。

葉梅繪製的風景,是富有人情的風景;描寫的人物,是站在風景里的人物。《母語之美——阿爾泰蒙古風》這樣寫詩人阿爾泰,他「是一位高大的人,就像他家鄉高大巍峨的博爾赫山,每當與他站在一塊兒交談時,需以一種仰視的目光。而他常會低著頭,微弓著腰,表達或傾聽。這是這位詩人常有的姿態。」在這裡,人就是山。這種融合性的寫法,產生了巧妙的隱喻和深刻的象徵,也完成了一次成功的造型。這是化境,實現了對人物認知的視覺化,並且將讀者帶到詩人的世界中。有的篇章後面,葉梅選錄了一些作家的作品片斷,造成一種開放、立體的效果。在這種延伸閱讀中,我們從阿爾泰《醒來吧,我的詩!》中,豐富了這種認知,使得人物形象更加結實、飽滿。

葉梅筆下的人物,構成一座少數民族作家的畫廊。藏族的次仁羅布、維吾爾族的艾克拜爾·吾拉木、鄂溫克族的敖蓉、蒙古族的娜仁其其格……都和文學保持著血乳般的聯繫。這種聯繫是形而上的,而葉梅對他們的觀察、理解和表現,也是哲學化的。比方寫作家次仁羅布,她說這個長相黑瘦的藏族青年「臉上帶著謙恭的微笑,淡定地看著世界。」(《追尋神的目光》)此種表情,把讀者帶入他的內心,領受神秘高原上瀰漫的宗教精神。這種精神,和沒有節制的貪求、失去管束的慾望格格不入,是分屬於不同境界的。在次仁羅布那裡,這種境界是以目光的形式表現出來的。葉梅說:「在我們的目光所難以企及或者穿透之處,應當還有無數足以使人類敬畏謙恭的目光,只是我們無法與這些目光對視。而次仁羅布相信這一點,他相信有神的存在,因此他的聲音會不由自主地放輕,他的微笑也不由得飽含謙恭,他的靈魂里沉澱著更多的追尋。」對內心挖掘得深,直抵精神的終極——價值根源,反映了信仰力量的強大,以及文學功能的強大。

裕固族的瑪爾簡,是將家鄉的巴丹吉林沙漠、海子湖、沙山、紅柳、牧歌、牛羊收進視線。葉梅這樣寫:「在她的眼裡,都充滿了靈性,都與裕固人的靈魂相溝通,它們是她描寫的對象,也是她傾訴的朋友。」(《天鵝琴聲》)對象化的客觀景物與作家的感情和諧地糅合,成為靈感的源頭。

葉梅的文學感覺,是從民族地區奇異風光中產生的,生長成一棵美麗的樹,繁密的葉片搖閃著神性的光芒,這是我從她的文字中獲得的直感。羌族詩人羊子有這樣的詩句:「這裡的石頭找到了語言。找到了自己。」這話可說是觸到了葉梅散文的根底——她從獨異的風景中找到了自己的語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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