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書,女人變美的最佳途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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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y嚴歌苓
在兒時的記憶中,家裡有大堆的書,都是父親從我爺爺那兒繼承過來的,很多線裝書,諸如《水滸》《西廂記》等,我沒有讀過,而像《唐璜》和《安娜·卡列尼娜》之類的書,我則很小就愛讀。這些書陪伴我走過了少年時代。
那時看書都是憑自己的興趣挑選內容看。比如那時我看《戰爭與和平》,關於打仗的內容都不看,光看談戀愛的。讀《安娜·卡列尼娜》,也是把英文的那一段都跳過去,關於農村描寫的那段都跳過去。「文革」開始後,學校的正常教學秩序被打亂,幸好家裡有那麼多書,反正自己歲數很小,我就開始拚命地看書,隨便愛看什麼就看什麼,就這樣,打下了一個亂七八糟的文學基礎。
當我回想起自己這麼多年讀書的經歷,感慨良多。一個人把書讀進去,讓書伴隨自己成長,此時再審視世界,觀照自己,所獲得的世界觀、人生觀完全不同的。這和「一分鐘學問家」是完全不同的。
對於寫作,我的幸運就在於,我的家庭所提供的精神生活與我的興趣是吻合的。
每天早上不管多忙,我都要拿出一小時與父親喝咖啡,然後談一談我最近寫的文字,他看完以後會提很多建議。在成長的過程中,有這麼一個可以談心的人陪伴,我覺得很幸運,我為有這樣的父親感到榮幸。
父親開始並不看好我寫小說,對於我走上寫作的道路,他完全感到意外,也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女兒可以成為一個小說家。小時候,我是一個愛唱愛跳的小姑娘,經常進入屬於小孩子自己的劇團組織去跳舞,自己的夢想就是站在舞台上。加上母親是話劇演員,在別人看來,我似乎理所當然地會沿著母親那條路走下去。
12歲那年,我到了部隊歌舞團,那時父親似乎已看到我的前程,他認為我會走上舞蹈的道路。實際上,我到了20歲卻忽然會寫作了。對此,我的父親非常意外,也非常驚喜。但是,這時他並不覺得這就是我一生要走的道路。
這個價值觀更加多元的年代,我的生活仍是獨自寫作與讀書。有時面對周圍忙得昏天黑地、不讀書卻也十分充實的人,我也不免發出落伍的嘆息。而庄先生這一席話,使我認識到,我還是有伴兒的,並沒有落伍得那樣徹底。
在易卜生的《培爾·金特》中,有個叫索爾薇格的少女,培爾·金特在想念她時,總是想到她手持一本用手絹包著的《聖經》的形象。在米蘭·昆德拉的《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輕》中,特蕾莎留給托馬斯的印象,是她手裡拿著一本《安娜·卡列尼娜》。
這兩位女性之所以在男主人公培爾·金特和托馬斯心裡獲得了特殊的位置,是因為她們的書所賦予她們的一層象徵意義。我的理解便是讀書使她們產生了一種情調,這情調是獨立於她們物質形象之外而存在的美麗。
作家們都沒有用筆墨來描寫這兩位女性的容貌,但從他們賦予她們的特定動作——持書,我們能清楚地看到她們美麗的氣韻,那是抽象的、象徵化了的,因而是超越了具體形態的美麗。
這種美麗不會被衣著和化妝強化或弱化,不會被衰老所剝奪。這並不是說,任何一個女性,只要手裡揣本書,就會變成索爾薇格或特蕾莎。書在不愛讀書的人手裡,只是個道具。
重要的是,讀書這項精神功課,對人潛移默化的感染,使人從世俗的渴望(金錢、物質、外在的美麗等等)中解脫出來,之後便產生了一種美麗的存在。
我感到自己的幸運——能在陽光明媚的下午,躺在乳白色的皮沙發上讀書,能在讀到絕妙的句子時,一蹦而起,在橡木地板上踱步。
好的文章如同好的餐食,是難以消化的,所以得回味、反芻,才能汲取其中的營養。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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