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一場成年人的刻舟求劍
1
我曾經羨慕過兩對戀人，很羨慕。
小張是我大一時候的室友。他和女朋友高一的時候就在一起了，滿溢的甜蜜根本隱藏不了，幾乎是立刻昭告了天下。
這麼肆無忌憚，自然引來了老師和家長的聯合圍剿。
可隨後並沒有發生棒打鴛鴦的戲碼。他們手牽著手走進了老師的辦公室，老師居然同意了，只是叮囑一句成績不能落下。
隨後在男生的家裡和女生的家裡，同樣的情況又發生了兩次。雙方父母開始時殺氣騰騰，結束時喜笑顏開，覺得兩個孩子真的挺搭的。
於是他們在一起的第一個月，就順便完成了見家長的過程。一切阻礙，摧枯拉朽。
小張跟我們說起這些，其他室友都覺得他吹牛。直到他的女友第一次來宿舍看他，兩個人牽著手，普普通通的相視一笑。
所有人都相信了，一屋子的直男被那一個眼神甜到憂傷，好幾個人伸手扶住了額。
情人節的早上女孩梳妝打扮準備出門，女孩母親笑道：過什麼節呀，你們哪天不是情人節。
情人節每天都過。有幾個人見過歌詞成真的愛情？
大二開學，小張出國。半年後，分手。
幾年後我在上海偶遇了女孩，我問她到底是什麼天大的事情能打敗曾經摧枯拉朽的愛情。
女孩說沒發生什麼大事啊，就是他說的我聽不懂，我說的他不想聽，聊不到一起了，就分了。
我訝道，就這麼簡單？
嗯，就這麼簡單。
原來分離才是人世的常態，相伴才需要特別的理由。
第二對戀人里的女生是我的朋友。
她在大一就遇到了一位學長，兩個人一起複習，一起吃飯，依偎著拍了畢業照，在一起第六年的時候結了婚。
男人很上進，肯打拚，家裡的經濟條件也越來越好。而女孩和我們聊天時，三句話肯定提到我老公如何如何。結婚好幾年之後，兩個人依然晚上手拉著手出門散步。所有人都把他們當做夫妻關係的模範，因為他們佔盡了完美夫妻的一切特質，有錢，有陪伴，有回憶，有未來。
結婚十周年，他們突然離婚。
所有人都驚訝莫名，因為就在上一次吃飯的時候，女孩依舊三句話不離我老公咋樣咋樣。
所有人都相信他們一定天長地久。
可哪怕相伴走過了最好的年月，愛和不愛，依舊只差一個轉身。
十年的回憶都沒能攔阻分離，何況民政局的那張紙。
2
我一直覺得小時候那些寓言不只是給小孩子看的，比如農夫和蛇，比如小馬過河，其實全是成年世界的教訓。
再比如，刻舟求劍。
船在水上，水流走了，可是那道刻痕看起來還在原地。於是有人照著那刻痕的位置下水找劍，小朋友哈哈哈地笑，真蠢。
人在時間裡，時間流走了，可那句承諾還言猶在耳。於是我們哭著問你那時候說愛我一輩子的，你騙人。
忘了小時候那個哈哈笑的自己。
沒有人騙人，那一刻ta也是真的愛你，就像劍真的是從刻痕的位置落盡了水裡。
只是時間流走了，我們早就不在原來的位置了。諾言就像當時刻下的痕迹，早已沒有了任何意義。
沒有人能夠真的預見未來，所有的承諾都只能代表過去和現在。
因為人會變。沒有任何貶義，變化是世界上唯一不會改變的事情。
就像你三年前喜歡吃肉，現在突然不喜歡了，就像三年前你喜歡一個愛豆，後來突然不喜歡了，就像三年前你喜歡一個電影，今天連劇情都記不清楚了。
既然所有的喜歡終有一天都會被遺忘，那喜歡的人，又憑什麼是唯一的例外？
我就有過很多喜歡過又不喜歡的食物和電影，我也遇見過不止一個說一定會愛我一輩子的人。
第一次我信了，後來哭的稀里嘩啦。
第二次輪到我說，對方不信。後來哭的稀里嘩啦。
第三次我不信，你說啥我都不信。結果對方用難以置信的事實證明了這句諾言的重量，我想說不定這回真不一樣呢，又信了。
當然啦，結局還是稀里嘩啦。
沒有不一樣。
3
人類太善變了。這變化或許在明年，或許在明天，或許ta和你說的下一句話就是我們分手吧——明明上一秒還在討論下周的旅行。
所以對於婚姻，這種竟然妄圖覆蓋一生的承諾，我一直持懷疑的態度。我更加不理解長輩們對於催婚的狂熱，竟然相信一張紙就能保證必然的幸福。
在一群人面前發誓，難道就比小樹林里悄悄發誓更靠譜了？
我甚至不能保證未來的24小時不和伴侶爭吵，而台上那兩個人居然敢於保證整整兩萬個日夜。
更誇張的是，竟然沒有人覺得奇怪。
所有人都信，所有人都鼓掌，所有人都是算命先生，開天眼洞悉了幸福的未來。
所以我不信。我不信別人的誓言，也不信自己的。
其實很多人只是在恰巧遇上，然後欣喜地發現和對方同路。其實到達岔路口就要分開，但是在岔路出現之前，他們望著唯一的一條路，總會覺得能一起走一輩子。
而岔路，未必只出現在結婚之前。
很多愛情是這樣，其實很多友情也是。
我男神黃執中說過一個往事，他說當年和初戀分手的時候，那個女孩送給他一句話：
「戀人的海誓山盟，上帝都會很有技巧地，裝作沒聽到。」
不知道婚禮上的海誓山盟，上帝會不會也懶得聽。
天長地久是少年才能念誦的誓言。
那當然是很美好的，我也很想相信。
可惜啦，我什麼都沒有忘。而有些事，只適合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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