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沉屍水底286天後，警察調查了一萬個長發青年和一個禿子 | 夜行檔案027
「夜行檔案」是魔宙的非虛構欄目
由徐浪、周庸講述真實罪案故事
根據新聞報道、採訪、官方檔案整理而成
從而達到探索人性和警示的目的
大家好，我是徐浪。
最近在追斯蒂芬·金的新劇——《城堡岩》，還行。
這劇開頭是這樣的，一老頭開車到野外，往脖子套根繩，另一頭系在大樹上，然後一腳油門沖了出去。
頭被生生扯斷，身子則隨車栽進湖裡，死得特別北野武。
左邊仨圖是斯蒂芬金的《城堡岩》，右邊仨圖是北野武的《極惡非道1》
這是個懸案，我看到現在，也不知道他為啥死——家庭幸福，工作卓越，即將得到一大筆獎金。
如果編劇最後沒圓回來，我會去打個差評，但我相信這種設計是合理的。
因為這個世界上，就是有很多的懸案，比如我今天要講的這件，和《城堡岩》一樣，也是 「水底沉屍」的案子。
死者是個14歲小女孩，被人捆上鐵絲，塞進編織袋，沉入水底。
我不知道她因何而死，我也不相信警方當年的判斷——他們捉到一個兇手，但很可能抓錯了人。
我先講，你讀完後，覺得是不是冤假錯案，可以留言告訴我。
1977年3月3日，台灣高雄縣。
這一天，益豐磚瓦廠的老闆要給磚瓦做漏水試驗，去了挺久沒用的水池。
剛到水池邊，瓦廠老闆腳跟子就軟了——池中有個大編織袋，把周邊水都染紅了，還有挺大臭味。
老闆嚇個半死，趕緊向鳳山警察局報案。
磚瓦廠
警方吊起編織袋後，能看出是個人形，里里外外用鐵絲綁了好幾圈。
這種編織袋
為保持證據完整，他們沒打開袋子，送到高雄市立殯儀館，找法醫先檢查。
法醫到後，剪斷鐵絲，發現死者是一小姑娘，身上包著雨衣，頭上蓋著一白鶴圖案的棉質絲巾，上身由里到外穿著白色內衣、卡其學生服、皮面毛線邊背心、學生夾克；下身穿了一黑褲子。
部分受害者物品
姑娘左頸處有淤血，雙眼突出，是勒殺所致。
手、腳皮膚已脫落，全身都泡腫了，有股腐臭味。
胃部沒食物，證明死前已有一段時間未進食。
肺部沒水，證明是被害之後棄屍入水。
法醫判斷，死亡時間大概是一周前，先勒死，後拋屍。
台灣七八十年代的法醫檢驗證明
法醫驗屍的時候，警方在池底又發現了一個手提塑膠書包，裡面有些書和學生證啥的。
學生證上有姑娘的名字——鍾正芳。
學生用的手提塑膠書包
鍾正芳她爸和她大爺，接到通知，趕緊去了高雄市立殯儀館，她爸傷痛過度，無法認屍，最後是她大爺去看的。
她大爺根據三點，認定死者就是自己侄女：
? 姑娘的穿著，和鍾正芳失蹤當天穿的一樣
? 鍾正芳右眉，有個小時卡的凹痕，左手大拇下有一紅痣
? 學生證上的名字，就是鍾正芳
鍾正芳死的時候，剛滿14歲，上初二，學習好，長相清秀，鋼琴彈得也不錯。
當時的台灣農村，鋼琴很罕見，但對鍾正芳家來說，讓姑娘學個鋼琴還能支付得起。
她爸是美和護理專科學校的講師，媽媽是小學老師，家族是客家望族，在當地有權有錢。
鍾正芳
1977年2月23日，學校報到日。
鍾正芳騎了輛單車，去學校報到完後，和同學簡靜美一起，去了「隨來涼」冰果室吃八寶冰。
據冰果室老闆的女兒講：「當時鄰座有三名男青年，他們帶了一架錄音機，播著劉文正的歌曲，鍾正芳嫌難聽，與三名男青年發生口角，但三人卻故意高聲唱歌，鍾正芳就付錢走了。」
她告訴簡靜美，自己要回去學鋼琴，但姑娘再也沒到家。
冰果室
聽說有學生失蹤，美和中學的董事長徐傍興發動了全校教職工，懸賞10萬元，全力尋找鍾正芳。
找了9天，啥線索沒有，直到3月3日下午，瓦廠水塘發現鍾正芳的屍體。
按法醫的判斷，鍾正芳死亡時間是2月25日~2月27日間，而她失蹤當天是23號，也就是說，女孩死之前，還被兇手囚禁了2到4天。
拋屍的時候，兇手用了類似綁豬的手法，用綠色尼龍繩將女孩腳部綁著，緊貼胸部，雙手則環著腳部，頭下垂成胎兒狀，因此警方犯了嘀咕——難道兇手是個殺豬的？
節目《台灣大搜索》里，演繹了這種綁法
綁完繩子後，兇手又用2月17日、21日、25日的《中華日報》把女孩整個包了起來，在報紙外面，又捆了一道道鐵絲。
整個包袱的高度與寬度，正好能裝進行李箱。
大概類似右上角情形，圖片截自杜琪峰電影《神探》
據家人說，鍾正芳還帶著一千多的鋼琴費，但姑娘的手提書包內，只有980元的學雜費收據，50元的其他收據，還有31塊零錢。
另外，據法醫檢驗，女孩內褲上遺有精液，但女孩的內褲並無半點破損或摺痕，處女膜也很完整。
這可能是，女孩被囚禁後，依然強力反抗，沒讓兇手得逞，最後兇手卻早泄射精。
可惜因屍體浸水太久，對精液只能儘可能做採樣分析，查不出到底是誰。
警方據此判斷，兇手是在強暴未遂下行兇殺人，還把姑娘的錢給搶了。
當時的新聞報道
「女學生袋屍案」一經爆出，馬上引起群情激憤，女孩為了維護貞潔不惜一死的形象，讓民風保守的南台灣民眾，更加憐惜。
在輿論壓力下，台灣警方成立「303專案小組」，投下一萬多人次警力，清查了16萬可疑人士，經過初步過濾，仍剩3萬多人，在電腦還不普及的七十年代，算是特大工程。
但我一直沒想明白，警方是怎麼確定這16萬人可疑的，拿圓規在地圖上畫圈么？
這麼找人就像大海撈針，好在警方還找到了6個目擊證人，有了點線索。
目擊者同時指出，在女孩失蹤當天，2月23日上午11時50分，在內埔鄉的瀧觀橋上，有一20多歲男性，留著披頭士式的長髮，蹬著一輛摩托，擋在鍾正芳自行車前，好像在用客家話問路。
與此同時，有另外兩名男性，在瀧觀橋上停留。
瀧觀橋
緊接著，女孩屍體被發現後第三天，1977年3月5日，警方接到一計程車司機報案。
的哥說，他在2月25日晚上11點左右，在屏東縣內埔鄉拉了三名男青年，前往鳳山。
他們扛了一個大編織袋，其中一人坐副駕駛，另兩人托著編織袋，坐在后座。
當車子經過高屏溪大橋，進入高雄縣界時，其中一人突然說：不去鳳山了，轉個彎，到大樹鄉的竹寮路。
後來，的哥就在三人指點下，轉了好幾個彎，最後在益豐磚瓦廠南面停了車。
那會兒已經十一二點了，天特黑，司機沒看清楚仨人長啥樣。
台灣媒體後來得知這一消息後，趕緊報道了此事，說鍾正芳被三名男青年綁架撕票。
當時的新聞報道
瀧觀橋上，是三名男青年；計程車內，又是三名男青年。
警方非常重視這條線索，對女孩所在的美和中學提出要求：提供全校行為不檢的男生名單。
這要求其實很可笑——什麼算是行為不檢？那些看起來很正直的人，就不可能犯罪了？
這個檢查把學生們搞得特憤怒。
警方查了幾個學生，發現涉案可能性都不大後，又擴大了偵查範圍。
美和中學大門
這次，他們把目光投向了已經畢業的4名男青年上，最後發現，還是不對勁。
到了3月15日，「303專案小組」意外收到一封信。
信沒貼郵票，蓋著3月10日從鳳山寄出的郵戳，也就是當時三名男青年要求去的地兒。
寫信人自稱是學生，對犯案一事非常悔恨，有意投案自首，還曾在高雄縣警察局與鳳山警察分局來回徘徊，但就是沒有勇氣進去。
寫這封信，就是希望警察能給他勇氣，並做出承諾，等他自首時能獲減刑。
媒體得知這一消息後，趕緊大力宣傳，鼓勵寫信人棄暗投明，向自己的罪惡宣戰，堅定站在正義與良知的一邊。
可惜，過了很久，還是沒人自首。
高雄市立警察局
警方拿著複印的信，把整個高雄縣中學男生的周記拿過來，一一做筆跡鑒定，最後，還是沒找到。
4月16日，他們又接到報警，在高雄一家木器工廠的男廁牆上，出現了一首打油詩，裡面寫著「一時慾火、一時糊塗」。
警方趕緊跑到工廠比對，赫然發現，打油詩和之前那封自首信，筆跡完全相符。
他們激動壞了，趕緊調集工廠2000多名男性員工的筆跡，可惜，沒一個相符。
這一來一回，20多天又過去了。
5月10日，有人向警方報案，在屏東縣萬巒鄉赤山村「西方道堂」後山的一棵檳榔樹上，發現了刻字——66年二月九日 鍾正芳 劉○○。
鍾正芳的名字清清楚楚，但劉字後面，就刻了倆圈。
名字下面，還有「利福」兩字，警方判斷，可能是其他人所刻。
檳榔樹上的字
因為刻字的位置，離地有180cm高，警方判斷，刻字的人至少在170cm以上。
檳榔樹所在的西方道堂，離美和中學有七公里，離鍾正芳家有八公里，警方藉此推斷：鍾正芳生前肯定有個劉姓男友，否則不會來這裡約會。
至於為啥樹上只刻了鍾正芳的名字，姓劉的卻沒刻全，警察的推斷是：鍾正芳家教很嚴，家裡不讓她戀愛，她也不願讓人知道她談男朋友了。
所以，當她發現男友把倆人名字刻在樹上時，就及時阻止了對方。
當然，我覺得這個推測就是瞎jb扯淡。
此時，又有目擊者爆料，在2月7日傍晚，有兩名騎著黑色摩托車的18到20歲男性，在鍾正芳家前的公路上，和她搭訕過。
其中一名男性身高約170cm，皮膚較黑，穿牛仔褲；另一名身高約165cm，穿卡其褲。
警察又聯想到瀧觀橋上出現的男性，也符合騎摩托車、身高170cm等特徵，於是，警方開始大舉搜索全台灣所有身高有170cm及以上的劉姓男子…
我有點不懂當時台灣警察的腦迴路——抬高手臂寫字，基本能超過頭頂半隻手，半隻手的距離又何止10cm，咋就能認定刻字的人在170cm以上？
我找一朋友演繹了一下，女孩身高160
「66年二月九日 鍾正芳 劉○○」的刻字被爆出後，鍾正芳的媽媽堅決否認女兒在2月9號去過西方道堂。
因為她記得很清楚，鍾正芳放了寒假後，就在學校上輔導班，一直上到2月7號，8號當天，有女同學來家玩，鍾正芳就沒出門。
然後她一直足不出戶，直到20號，才陪自己去了姥姥家。
可是，警察在清查遺物時，意外發現女孩的日記本里，缺了兩頁。
這兩頁到底記錄了什麼，撕去這兩頁日記的人，目的是什麼？
誰最有機會，撕毀鍾正芳的日記？ 毫無疑問是她的家人。
誰還沒個帶鎖的日記本
鍾正芳的家人，在警方查案期間，一直不太配合，甚至在案件還沒有頭緒時，就著急把她下葬了，絲毫不顧及可能要二次屍檢。
這種不願配合破案的心態，可能和當時的社會環境和法律制度脫不了關係。
當時，強姦罪在香港已是公訴罪，最高能判無期徒刑，可在台灣，強姦罪得自訴不可。
也就是說，哪怕警察抓到強姦犯，只要受害者家裡不起訴，警察就毫無辦法。
而很多家庭為了「面子」，都會選擇縱容強姦犯，而不是將其繩之以法。
當時台灣有很多真實案例，都是這樣的：
姑娘好心好意給人帶路，卻被對方載到甘蔗園強暴了，家人竭力反對女孩出面指認。
姑娘被人騙到旅館強暴了，恰逢警察檢查，但女孩擔心這事敗露出去，什麼都不說，最後看著強姦犯盡興而去。
這本書里，有很多這樣的案子
因為警察對命案查得太心急，把很多男生都當成嫌犯，惹怒了一波人。
當時就有幾個小逼崽子，在學校網球場邊的椰子樹上，模仿寫下了「鍾正芳 熊○○ 66年5月13日 利福」幾個字。
警察趕緊跑去調查，還小心翼翼取下筆跡做對比。
最後發現，原來他們的校長叫「熊惠民」，學生們是想讓校長也嘗嘗被約談的滋味。
又一次撲空後，把警察署長急壞了。
他下令，建立新的「秘密證人」制度，一般刑事案件，還是由刑事局「八號分機」（電話5412109）受理。
針對「鍾正芳命案」這樣的重大刑案，老百姓有線索，可擔心警察泄密遭報復，可直接給刑事局長曹極本人打電話（電話5412108），也可以寫信到「台北市寧夏路87號刑事警察局長曹極親啟」，不必留下姓名與聯絡方式，只要裁下信紙的一個角，或者自行填寫一串數字作為暗號。
等警方破案了，可以手持信紙一角或報出暗號，向警方領取破案獎金。
當時的台北市警署，現在已經拆了，路名都改了
當時，鍾正芳命案懸賞最高，有15萬之多，而當時的台灣民眾月薪，一般不到3000元。
1977年的台灣報紙房產版，瞅瞅當時的文案——投資15萬，月租3000元，還可度假洗溫泉！
這時候，不止是台南，全台灣都開始關注此案，想找出在瀧觀橋上與鍾正芳聊天的男青年。
為此，翔麟唱片公司專門出了首台語歌——《瀧觀橋的呼聲》，希望藉助歌聲的力量，讓全台灣人關注此案進展，有線索的提供線索，沒線索的幫忙傳播。
這首《瀧觀橋的呼聲》，一時風靡全台灣。
兒時卓依婷唱的《瀧觀橋的呼聲》
慌得一比的警察，這會兒又有了新方向。
女孩屍體上下，只有頭上那條紅色白鶴圖案的絲巾，不是鍾正芳自己的。
據台灣民間習俗，在死者頭上纏上紅絲巾，可防冤魂報仇，這是上了年紀的人或乩童才有的迷信（乩童是一種職業，類似東北的大仙兒）。
紅色白鶴圖案的絲巾
於是，警察從學校轉向工廠，又從工廠轉向了台灣「神壇」。
沒多久，還真被他們逮到一人。
在距離「女學生袋屍案」整整286天，警方接獲線報，在12月3日逮捕了家住萬丹鄉灣內村井仔頭的黃昆亮。
黃昆亮，31歲，是個強姦慣犯。
從1971年10月17日，到1972年8月，黃昆亮曾假扮英語老師，在不到10個月內，拐騙十多位女學生到旅館或荒郊野外，實施強姦，其中被家長起訴的，就有7起。
法院一審時，判他18年，不料等上訴到高等分院後，卻改判9年。
1975年，蔣介石去世，全台灣「大赦天下」，本來判了9年的黃昆亮，蹲了4年半，就在1976年12月16日出獄了。
阿扁還干過「大赦」的事兒
黃昆亮出獄後，去了高雄縣，在大樹鄉昌樂戲院前支了一個攤子，賣狗肉，螺肉、蚵仔煎等。
但狗改不了吃屎，沒多久，在距離鍾正芳拋屍處不遠的後庄義和旅社，他又強姦了一名女學生。
賣蚵仔煎的攤位
其實早在命案發生不久，警察就把黃昆亮列為重點調查對象。
但約談的時候，他們發現黃昆亮髮際線很高，禿了一大半，跟目擊者描述的長髮男青年嚴重不符，就立馬給放了。
到了1977年底，又有民眾向警方報案，說黃昆亮有一頂披頭士型的假髮…
黃昆亮
另外，黃昆亮出獄就賣狗肉，螺肉、蚵仔煎等，是個肉販，聯想到屍體上「綁豬」的手法，嫌疑更大了。
裹屍用的《中華日報》是2月17日、21日、25日的，而這三天，恰巧是除夕，正月初四和初八。
怕你們懵圈了，我貼心地放了日曆
報社從初一到初六都放假，一直到年初六，送報生才一次性補送。
所以，能有是2月17日、21日報紙的，一定是訂了一年，而黃昆亮，恰好就是《中華日報》的訂閱用戶，且有收據為證。
中華日報
不僅如此，警方還傳喚了潮州鎮金城旅館的女服務生，她證明，黃昆亮在2月21日住宿，要求她幫忙洗了白襯衣和牛仔衣褲，並放在蒸機前烤乾。
第二天一早，黃昆亮沒等衣干透就匆匆離去，這件牛仔衣褲，跟目擊者看到的瀧觀橋上的男青年相符。
此外，警方又傳喚了高雄縣大樹鄉福生診所的醫生陳長松和護士劉秀琴。
護士劉秀琴證實，黃昆亮在2月26日前後，去了診所看病。
當時黃昆亮左手虎口紅腫且有傷口，劉秀琴給他敷藥的時候問，你咋了。
黃昆亮說，沒啥，被菜刀劃傷了。
劉秀琴覺得挺奇怪，因為傷痕呈不規則狀，不像菜刀所傷，更像是被人咬傷。
這頭型，還真是 中間滑冰場，兩邊鐵絲網
於是，檢察官、警察召開聯席會議，商量要不要開棺驗屍，看一下鍾正芳的牙齒和黃昆亮左手虎口的疤痕是否吻合。
但是，鍾正芳的家人又開始阻撓辦案了——她媽竭力反對，並給出了三點理由：
? 她認為虎口張合之間，本來就有很大的出入
? 當時法醫已經驗屍驗得相當仔細了，現在都下葬9個多月了，就算開棺驗屍，牙齒也可能脫落了
? 她不願再看到女兒的屍骨出土
她說的第一個理由，完全是硬扯，第二個理由，牙齒基本是不會脫落的。
怎麼看起來，都是不想驗證真兇，但警察也沒辦法，只能直接起訴黃昆亮。
在庭審中，黃昆亮竭力否認犯罪，並指責警察誣陷，但因為他之前多次凌辱幼女，再加上證人證詞對其不利，1978年3月17日，高雄地方法院判處黃昆亮死刑。
黃昆亮一聽判了死刑，特激動，當庭抗議，掙扎著想跑出去，接著就被幾名警察摁住，擠出人潮，押回了看守所。
可這還沒完，黃昆亮家裡比較有錢，他爸媽就請了大律師上訴，一直上訴到最高法院，然後，最高法院判定重審。
重審時，黃昆亮獲判無期徒刑，被扔進了監獄。
當年的判決書，判的是「妨害風化罪」
1988年1月，蔣經國去世，台灣又一次大減刑，黃昆亮的無期徒刑減為十五年。
1988年6月25日，黃昆亮在服刑10年後，獲假釋出獄。
剛一出獄，黃昆亮就向最高法院檢察署提起上訴，說自己在「鍾正芳命案」上是清白的，理由有四點：
? 一審法醫認定鍾正芳死亡時間是1977年2月25日，二審卻認定為2月23日，彼此矛盾
? 起訴書認為兇案第一現場在「某處」，一審把「某處」改成了「益豐磚瓦廠」，到了二審，又變成了黃昆亮的「租屋處」
? 女孩內褲上的分泌物，判定是O型，但黃昆亮的血型是B型
? 判決認為，黃昆亮左手虎口是被女孩抗拒時咬傷的，但其傷痕寬淺與形狀均和人齒不同
但這一切訴求，都沒有被檢察官採納。
我對這案子，也有幾點疑惑：
? 瀧觀橋的六名目擊者和司機大哥，都說是三名男青年，現在抓到的僅黃昆亮一人，還是個大叔？
? 警察比對了幾千名學生、工人的字跡，為啥就不比對黃昆亮的？
? 檳榔樹上刻字的劉姓男子，到底是誰？
? 女孩屍體被發現時，少了1000多塊錢，這在當時不是小數目了，為啥不順著錢查案?為啥不查查黃昆亮的錢包或銀行賬戶？
還有一點，算我的惡意揣測吧——黃昆亮是一個強姦慣犯，十幾起強姦案在身，犯罪經驗豐富，為什麼只有這一次沒成功？為什麼只有這一次殺人了？
但以上疑問，都不能掩蓋黃昆亮犯下的累累罪行。
1993年5月20日，黃昆亮在出獄五年後，又在屏東市強姦了一姑娘。
1997年底，屏東地方法院判其有期徒刑9年。
可笑的是，警方當時沒把黃昆亮關起來，他逃亡了兩年，直到1999年1月26日，才在屏東恆春鎮的一個菜市場被逮住了。
咋看著像武俠劇里的大惡人
當時53歲的黃昆亮，基本全禿了，留著一嘴大白鬍子，滿嘴「阿彌陀佛」，自稱已經遁入空門，看破人間世事，正在滿州鄉港口村的精舍修行。
2006年，黃昆亮又出獄了，他在屏東老家開了間精舍，每天吃齋念佛，屋裡每天都傳來佛經的誦聲。
但據其鄰居透露，黃昆亮其實不經常回來，屋子都是他外甥在住，他一般住在台東，和自己的新女友一起，其樂融融。
黃昆亮開的精舍
在檢索這案子的相關資料時，我發現有個叫「包青天」的台灣網友，在所有提及此案的論壇和網站，都留言說，黃昆亮不是真兇，真兇是個叫周健川的人。
這個人在網上只有很少的信息，但如果網上說的是真的，那他提到的周健川算是個殘暴的「種族主義者」——痛恨客家人，在鍾正芳出事前，曾說過要殺個客家人解氣。
發這篇文章的ID，叫包青天…
直到現在，還有人一直在網上發相關信息，說鍾正芳案的真兇，是這個周健川。
但我估計，台灣警方不會再提起這事了。
周正芳出事的年代，正是台灣白色恐怖的年代，幾乎每天都在發生冤假錯案——人人皆可因隻言片語被構陷入罪，許多案件都是為了抓人而抓人。
留下的冤案太多，相隔年代太久，一旦重新調查，對經濟是個壓力，也不一定會有結果。
被犧牲的，只能是那時經歷過冤案的人——像鍾正芳這樣的受害者身上，可能永遠不會有真相了。
參考資料：
1. 管仁健《你聽過「瀧觀橋的呼聲」嗎？》
2. 四大奇案 鍾女袋屍命案
3. 中天《台灣大搜索》：屏東美和中學鍾正芳命案
4. 三立《超心理X檔案》：台語歌〈瀧觀橋的呼聲〉與鍾正芳命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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