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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睡方還少年

作者:時培京 《光明日報》( 2018年08月03日 16版)

午間小睡,古人稱之為午枕、午夢、晝寢等。王安石《午枕》《悟真院》詩云:「午枕花前簟欲流,日催紅影上簾鉤。窺人鳥鳴悠揚夢,隔水山供宛轉愁。」「午窗殘夢鳥相呼」「細書妨老眼,長簟愜昏眠。依簟且一息,拋書還少年。」於午睡,王安石「老夫聊發少年狂」。

看來「曖昧斜卧日曛腰,一覺閑眠百病消(白居易)」,「不覓仙方覓睡方(陸遊)」絲毫不謬。睡方是克服昏然睏乏、養精蓄銳的怡情享受,提高工作效率的有效舉措。堪比仙方,「百病消」,豈不是長生不老?實乃養生妙方,王安石「且一息」之後「還少年」。

夏日晝長夜短,午睡能消除疲勞,養心養目,收神守心,有益健康。古人有許多吟詠午睡的詩歌。白居易善在《食後》詩寫道:「食罷一覺睡,起來兩甌茶。」年老飲食清淡,注意午睡,「旦晝兩疏食,日中一閑眠」,「便是了一日,如此已三年」。「暑風微變候,晝刻漸加數……不作午時眠,日長安可度?」「知足保和」,白居易享年75歲。

「午夢覺來聞鳥語,歌眠似聽朝雞早」,午睡帶來寧靜心境,人與自然融為一體。「壽星詩翁」陸遊「相對蒲團睡味長,主人與客兩相忘。須臾客去主人睡,一半西窗無夕陽。」「午夢初回理舊琴,竹爐重炷海南沉。」主客對榻,相忘相安,渾我無知。宋朝僧人有規詩云:「讀書已覺眉棱重,就枕方欣骨節和。睡起不知天早晚,西窗殘日已無多。」把讀書和午睡結合起來,張弛有度,符合養生之術。蘇東坡寫道:「日長惟有睡相宜,半脫紗中落紈扇。」劉伯溫說:「如何一歲三春景,不及閑窗午夢長。」李漁在《閑情偶寄》談養生之訣,「午睡之樂,倍於黃昏,三時皆所不宜,而獨宜於長夏」,他主張在白晝特長氣溫特高的夏天午睡,並詠詩「吾在此靜睡,起來常過午。便活七十歲,止當三十五。」陳迦陵則在詞中說「小院日長惟好睡」,「飽飯風前貪美睡」。

古代文人雅士似乎大多有午睡的習慣。唐李建勛的「睡方」令人拍案叫絕:絕郊遊之樂,享午睡之趣。其詩云:「他皆攜手尋芳去,我獨關門好靜眠;唯有楊花似相覓,因風時復到床前。」午睡成癖好,誰能驚擾。楊花似乎也想午睡了,趁著風來與我相就,楊花與詩人兩相知了。都是喜靜不好動的。年年歲歲一床書,讀書倦罷午睡去。楊花最能解人意,投懷送抱總怨風。

最為著名的午睡詩當推宋人蔡確的《夏日登車蓋亭》。詩人以書催眠,醒後不僅精神爽快,而且備感環境宜人。此法凡讀書人多有體會,堪稱最雅緻的午睡術。「紙屏石枕竹方床,手倦拋書午夢長。睡覺莞然成獨笑,數聲漁笛在滄浪。」誦讀詩卷雙目微餳,隨遇而安卧,枕石入夢;醒來之時,聲聲漁笛入耳。境界幽邃,情致高雅,脫略形骸,道出了午睡樂之妙諦。

楊萬里在《閑居初夏午睡起(其一)》:「梅子留酸軟齒牙,芭蕉分綠與窗紗。日長睡起無情思,閑看兒童捉柳花。」《閑居初夏午睡起(其二)》:「松陰一架半弓苔,偶欲看書又懶開。戲掬清泉灑蕉葉,兒童誤認雨聲來。」楊號「誠齋」,「正心誠意」,其創作平易自然、清新活潑的詩體,時人號為「誠齋體」。他善於敏銳地發現與迅速地把握自然萬物和日常生活中常人難以發現的或容易忽視的富有情趣與美感的景象,注重於景物的描寫中融入自我。師法自然,白描出新意,想像新奇、語言通俗、風格圓活。試以以上詩作意譯:梅子「酸軟齒牙」,睡意襲人,於是夢為綠色,也只有芭蕉的綠與窗紗綠。妙在詩人睡起閑情偶寄,沒有什麼好做的,就看兒童捕捉柳絮吧。著筆妙而輕,看似無意卻有意。那種閑適態和懶散狀好一幅《逸致觀絮圖》。

周密在《齊東野語》「睡」條里曾經說到晝寢:杜牧有睡癖,夏侯隱號睡仙,而他自己也「習懶成癖」,必須午睡。他還提到一個叫作有規的和尚:「睡起不知天早晚,西窗殘日亦無多」,睡癮甚大,一睡就是大半天。還叫什麼有規,中規中矩,簡直是無法無天——有酒肉和尚也有「睡和尚」。佛門有此「睡德」高僧,可謂真性情。

呂榮陽閑卧竹床,「考看文書興易闌,誰知養病不如閑;竹床瓦枕虛堂上,卧看江南雨後山。」午睡無他念,淡泊明志寧靜致遠。再看諸葛亮「草堂春睡足,窗外日遲遲」,「睡足」了無人相請,「日遲遲」志不得酬,哪有心思卧看牛郎織女星,唯恐「年與時馳,意與日去,遂成枯落,多不接世,悲守窮廬,將復何及!」劉備三顧茅廬最後一次偶遇諸葛亮午睡。睡足了的諸葛亮醒來口念:「大夢誰先覺?……」吟詩畢,第一句問話就是:「有俗客來否?」照我看來卧著的諸葛亮才是俗客,大俗客,詩是俗詩。丘處機的詞《無俗念》他是怎麼樣都比不上的。

夏日午睡,調節精神,焚香消午睡更佳。李笠翁說:夏日午睡,猶如飢之得食,渴之得飲,養生之計,未有善於此者。「飽食緩行初睡覺,一甌新茗侍兒煎。脫巾斜倚繩床坐,風送水聲到耳邊。」這是詩人丁崖州的閑情。將睡未睡,飲茗待息,耳邊水聲,宛若睡中老祖陳摶於華山大睡五百年。

詩人還寫到午睡起來的情景,也充滿了情趣。如蘇軾的「覺來身世都是夢,坐久枕痕猶著面」,細膩逼真。楊萬里「日長睡起無情思,閑看兒童捉柳花」,赤子童心;陸遊「坐睡覺來無一事,滿窗晴日看蠶生」,恬淡閑適。不知有無「流氓成性」裸睡的,宜裸睡,想必午起驚世駭俗。

梁章鉅以為午睡使人頭昏腦漲,而以「博弈」消磨時間。本不喜下棋的他,為了「消炎晷,卻午眠」下起棋並以詩志之:「老來博弈豈荒湛,飽食真嫌不用心。藉免出門憧擾擾,猶勝午枕夢沉沉。」

(作者:時培京,系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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