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時代的巨浪中,我們都是一個個隨波逐流的「異鄉人」
北歐·繪本
一般說起北歐風,最先想到的不是黃澄澄的四個字母(當然是IKEA了),就是飄來清新味道的地中海美景。在廣大的文藝青年眼中,北歐早已脫離了幾個世紀以前的「蠻夷形象」,而成為高逼格和性冷淡的代名詞。但是,即便身為一名宜家老司機,恐怕你也難以想像北歐繪本會是什麼樣的奇特畫風。
黃金插畫時代的繪本怪傑
如果是第一次看到凱·尼爾森(Kay Nielsen)的這幅畫作,裡面狂拽霸氣的人物形象八成會讓你聯想到一個超級IP里的反派角色。
沒錯,就是《權力的遊戲》中氣場十足的異鬼大軍。
雖然造型不同,但眼神都是一樣的冷冽
再來多欣賞幾幅尼爾森的畫作。
「巨怪表現得很溫順,他沒一會兒就睡著了,還打起呼嚕」
「他在湖水中看到了她的倒影」
「沉睡在暗黑森林之中」
以上來源於尼爾森的成名作品《東方太陽,西方月亮》(East of the Sun and West of the Moon)。這裡有英雄情懷,也有陰謀詭計;這裡有衣衫襤褸的平民,也有揮金如土的貴族;這裡有女巫的詛咒,美麗的公主,以及偶爾小壞的巨怪…….
尼爾森利用細膩的線條、濃厚的色塊和一個個奇特扭曲的人物造型,打造了一個夢幻中帶著幾分詭譎與神秘的北歐神話世界。
《安徒生童話》
1886年,凱·尼爾森出生於丹麥哥本哈根的一個藝術之家,父親是一名導演,母親則是當地頗為有名的戲劇演員。尼爾森從小便是個繪畫迷。1904年,18歲的凱?尼爾森離開丹麥,隻身來到巴黎求學。1904至1911年期間,他作為一名藝術院校的學生,在巴黎生活了整整八個年頭。後來尼爾森移居英國,在那裡得到了人生中第一份插畫委託,《12個跳舞的公主》,後來成為他的「四大名著」之一。此後的五十多年裡,他接連輾轉於紐約、哥本哈根和洛杉磯。
《12個跳舞的公主》
20世紀初期,在工業革命的進一步推動之下,以美英為首的西方國家進入了前所未有的繁榮時期。物質的極大豐富催生了人們對生活品質的追求,加之技術的革新,造紙成本的降低,以及交通出行的便利化,使得印刷成本大大降低。
據《美國藝術家》雜誌稱,19世紀80年代開始,美國進入了歷史上的「插畫黃金年代」,這一階段一直持續到20世紀30年代末期(彩色攝影技術的興起之後)。
在此之前,雜誌上的插畫通常採用木板印刷技術。後來,隨著半色調印刷藝術的誕生,藝術作品得以完美地實現複製生產。到了1900年,彩色印刷技術進一步成熟,雜誌社開始設計彩色封面,出版商也會把書籍的扉頁印刷成彩色。當時,攝影技術仍處於萌芽階段,彩色攝影更是遙遙無期,人們對於插畫的需求非常之高。
19世紀-蒸汽驅動下的印刷工藝
也正是在工業革命的大環境之下,各國插畫師紛紛奔赴美、英兩地,以謀求更好的發展機會。那個時候,畫家要靠辦展覽或開畫廊來謀生,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但只要有能力,你就能靠創作插畫賺得不菲的稿費,這一點吸引了無數有才的藝術家,其中當然包括凱·尼爾森。
再者,當時的商業插畫師並不會因身份而受到歧視,這一點與今天的藝術圈截然不同。事實上,藝術家很高興自己的作品能夠通過公眾讀物來進行傳播。
《阿拉伯之夜》
1914年,凱·尼爾森應邀為一本兒童神話故事集配圖,這就是上面大名鼎鼎的《東方太陽,西方月亮》。1917年,尼爾森隻身奔赴美國,在紐約舉辦了個人畫展。之後,回到哥本哈根的尼爾森加入了丹麥皇家劇院,與朋友一道為舞台場景繪圖。與此同時,他還承接了一份插畫委託,中東神話《一千零一夜》,也正是受到這部作品的啟發,尼爾森在一戰過後仍然選擇從事繪本插畫,並於1924年完成了《安徒生童話故事》。
1939年,尼爾森來到美國加利福尼亞,成為了一名好萊塢人。在朋友的引薦下,他正式加入迪士尼公司,期間為迪士尼電影創作了大量的畫作,包括《荒山之夜》、《小美人魚》、《福哉馬利亞》等等。
日式主義:可複製的藝術品
人們都說,尼爾森的風格是一個奇特的混合體,它有華麗濃厚的色彩,誇張變形的人物和大片的留白。對於日本藝術有所涉獵的人可能會知道,這其實是日本版畫(浮世繪)的典型特徵。
浮世繪起源於17世紀,常被認為專指彩色印刷的木版畫,是日本的一種繪畫藝術形式。「浮世」意味著苦事多的世間,但江戶時代的浮世繪多用來描繪庶民愉快的生活情景。
歌川禮國作品
自1853年起,日本結束了閉關鎖國政策,日式文化逐漸流傳到歐美地區。到了1860年,以浮世繪為代表的日式藝術席捲歐美,受到了眾多藝術家的推崇。這股和風熱潮持續了30年之久,許多西方藝術家因此而深受影響,他們喜歡在自己的作品中加入日本式的東方元素,如黑白瓷器、扇子和屏風等,其中不乏大師級人物,比如印象派畫家梵高。以「江戶百景」(浮世繪作品)聞名的歌川廣重便是梵高曾經臨摹過的對象。
歌川廣重的「名所江戶百景」之一
梵高臨摹作品
一些人甚至認為,日式和風是推動「黃金年代」到來的重要因素之一。之所以這麼說,很大程度上是因為日式主義(Japonism)從根本上改變了歐美人對於藝術作品的看法。一直以來,在西方藝術家眼裡,藝術品應當是獨一無二的,只有獨一無二的作品才稱得上美。但隨著日本印刷複製品流傳到歐美,西方人才意識到,原來印刷藝術品也可以這麼美。當時的日本人崇尚一種「理想之美」,他們認為,美是獨一無二的,但藝術品不是。這一理念逐漸受到西方藝術家的追捧。
浮世繪大師歌川國芳的作品
在日式浮世繪的熏陶之下,尼爾森一生創作了大量散發著奇異美感的繪本作品,深受廣大民眾的喜愛,並贏得「繪本怪傑」這一稱號。與亞瑟·拉克姆和埃蒙德·杜拉克一道,尼爾森被喻為「黃金年代的繪本三巨頭」。
《小美人魚》
令人遺憾的是,尼爾森的晚年生活過得十分潦倒,1957年6月21日,常年受到疾病所累的他最終於洛杉磯離開人世,享年71歲。在那個黃金時代,出身小國家丹麥的尼爾森,正和當今許多隻身在大城市打拚的年輕人一樣,為了實現自己的抱負,為了尋求一個更好的機會,而選擇成為一名漂泊他國的「異鄉人」。
隔著130多年的時空距離,你可能難以想像在這段動蕩而輝煌的歲月中,來自不同國家的青年藝術家們都經歷了什麼,他們曾有過怎樣的迷茫時刻。但誰又能否認,當今的互聯網時代不是一場21世紀的「工業革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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