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黑白照片里尋找彩色世界
中國有句俗語:「是金子總會發光」,在成功學還沒有爛遍大街小巷時,這句話稱的上早期最為激勵人心的話。
關於薇薇安·邁爾(美國當代最重要的街頭攝影師之一)的發現卻是在她死後,一個二道販子約翰·馬魯夫(當地歷史學家)無意中買了一位保姆的遺物,雜貨鋪一般的箱子里堆積著近15萬張的相機底片,投射出的充滿趣味的影像彷彿穿越時空的紐帶,進行著將近半個世紀的時空對話。
紀錄片《尋找薇薇安·邁爾》是約翰·馬魯夫籌劃拍攝的,全片除了讚揚薇薇安·邁爾同時,一直也在探討薇薇安·邁爾是誰?一個保姆為何要拍這麼多的照片?如果沒有人欣賞,拍攝是否還有意義?
薇薇安·邁爾孤獨神秘,在紛雜的社會中,她像局外人格格不入。「我是這世界的間諜」「我是神秘的女人」是她經常對別人說的話。像中世紀的壞女巫遊走在街上,拿著手中相機遊走在大街小巷。約翰·馬魯夫曾在看到如此出色的照片時在搜索引擎上搜她的名字,一無所有。如果沒有這些出色照片,這個人的的出現也許只是一陣清風,吹動樹稍即刻靜止;又或許是打落在水面的石子,划出幾乎毫無痕迹的波瀾。
她痴迷於保存記憶,約翰·馬魯夫在舊物種發現她保存著車票、賬單、擺件。也許就不難解釋她為何她拍了那麼多張照片。穿梭於街道之中,薇薇安·邁爾雖獨特卻有進入陌生人空間的能力,相機是她記錄人性、生活的眼睛。在那一刻她觀察、擁抱、融入進這個世界,卻又猛然後退,儘可能透明,直至按下快門,拍照者和被拍照者都在一瞬間做回自己。
《尋找薇薇安·邁爾》里被採訪曾被她帶大的孩子們評價她是個矛盾體,是個好保姆,卻又陰暗的一面。會教孩子們唱歌,也會偷偷溜走把孩子扔在路上。她的照片里同樣表現著這樣的性格特質。悲傷的小丑,歪扭的蹩腳先生,披著狐狸皮毛的貴婦,誇張而不失沉穩的構圖在視覺效果造成強大的衝擊力。悲慘,諷刺,嘲笑,不管你從照片里看出什麼樣的情緒,薇薇安·邁爾都在做矛盾體的的旁觀者記錄著這一切。
薇薇安·邁爾一生中拍攝大量的人物特寫,一張照片就可以看出所有情緒。她像是獵手,巧妙利用光影變化刻畫人物面部細節,毒辣準確的捕捉到人物的特點。不怒自威的人性尊嚴,底層生活的不羈不屈,上層社會的優越得意,都佔據著這張照片的全部,被拍攝者的一生。
相機里的孩子是美麗的,眼睛彎成月亮,假裝自己變成大人模樣,孩子始終是孩子。照片構圖簡潔,中心突出,道具成為孩子的亮點陪襯但奪不走主體光芒,笑臉,哭泣,鏡頭裡的孩子始終充滿靈性,不自覺代入情景之中,情緒感染力和表現力都在一張張照片中體現無疑。
在光影之間找到了完美的平衡點是薇薇安·邁爾最擅長之一,一切帶有鏡像的事物在她眼中都是可以玩弄的、充滿趣味性的。對稱性的影子在光的折射下賦予新的生命,它不在僅僅出現的暗影中,而是被賦予新的生命,就像是平行世界的另一個。影子是薇薇安·邁爾的鏡頭夥伴,自己的影子,別人的影子,任何事物的影子都在兩面世界裡被賦予新的意義,既恍惚又清晰。
紀錄片在後期始終通過曾經的僱主來企圖了解薇薇安·邁爾是怎麼樣的人,在我看來實在是很沒有必要,她一生都在刻意疏遠這世界,甚至死前的遺囑都是「我沒有什麼東西留給我的親人」,約翰·馬魯夫雖企圖了解更多,但是過多修飾來渲染神秘氣氛始終帶有一絲商業化色彩。不管各個美術館、攝影界是否接納她,每一位看見作品的人都自有評判她是否是一名優秀的攝影師。
顯然去世的名聲大作,不在是搜索詞條里毫無痕迹的人。紐約時報稱其「抓住了城市的芬芳,以及讓這座城市擁有其爵式風味的矛盾瞬間」,芝加哥文化中心的館長稱讚「猶如一部攝影書」,鋪天蓋地的榮譽是生前薇薇安·邁爾不曾享有的。
人們讚美她,尋找她,來看她的展覽。紀錄片的末尾年邁的老人在兒女的攙扶下,指著照片里年輕帥氣的男子說「這是我的丈夫」,我想這才是拍攝記錄的本身的意義,人們稱讚的不止是她天生的藝術眼光,絕佳的構圖技巧,更是她作為時代記錄者拍下美好、悲慘一瞬間的畫面。人們在照片里尋找著時代變遷,尋找著自己,不是搜索引擎里名字詞條的數據,而是活靈活現的在那個最好也是最壞的時代里,曾幾何時年輕的模樣的自己。
不知道生前孤僻的薇薇安·邁爾是否喜歡這樣的結局,也許當她聽見人們對她所有分析時僅僅嘟囔一句:
「你們說的都是臭狗屎,我拍著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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