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追殺的倖存者(民間故事)
我在凌晨4點左右的時候來到了位於紫金山上的南京人工智慧實驗中心,為了給早上8點將要被執行死刑的一個犯人做一些心理輔導。今晚將是那個犯人渡過的最後一個夜晚,據公安部門的人說,犯人顯得有點躁動不安,所以他們希望我能給這個犯人提供一點幫助。我是一名心理醫生,這樣的請求對我來說是分內的工作,所以我並不介意深夜前來。可老實說,這是我第一次對一個知道自己即將死亡的人做類似的工作,心裡難免有些忐忑。
當我驅車來到實驗中心的時候,感覺到山上有著明顯不同於鬧市的安靜。實驗中心掩映在茂密樹叢中,顯得很不起眼,低矮的圍牆環繞著一棟3層的四平八穩的灰色磚樓,看起來像上世紀的中學宿舍。一條蜿蜒的小路延伸到這裡,除了這棟小樓周圍並沒有別的建築。
當我的車靠近的時候,實驗中心的安保系統馬上識別了我的身份,然後請求對我的車輛的控制權,在徵得我的同意以後,系統控制我的車來到了小樓門口。實驗室的研究員林亦和一個警察已經等在那裡了。林亦還是老樣子,雪白筆挺的實驗服纖塵不染,顯得一絲不苟。他是我的大學同學,好像自從我第一天認識他起他就是這個樣子。他旁邊的警察看起來三十多歲,顯得倒很隨和,沒有警察的那種嚴肅感。
「這位是方安警官。」林亦一見面就給我介紹。方警官馬上伸手道:「李博士你好,剛才就是我打電話請你來的,這麼晚麻煩你真是不好意思。」
「沒關係,如果能有所效勞那也是我的職責所在。」我說道,「我想先聽聽犯人的一些情況。」
「他是一個系統漏洞。」林亦沒頭沒腦的說。念大學的時候,林亦幾乎就是一個書獃子,那時他把大部分的時間都放在了圖書館和實驗室,老實說,他並不是一個有趣的人,但知識卻很淵博,跟他在一起總能學到點什麼,所以那會兒我們倆倒是能聊得來。
「系統漏洞,什麼意思?」我對這個回答感到不著邊際。
「他本來應該在30年前就死去的,可是不知什麼原因,他竟然一直活到了現在,我想一定是我們的『生命代換調節系統』存在什麼問題。」林亦答道。
我知道,林亦所說的「生命代換調節系統」是指一套總部設在上海的計算機控制系統,這個系統控制著全球的人造大腦,會在一個人的壽命達到150歲時將他的大腦關閉,也就是說會殺死他,所以民間都把這個系統叫「閻王系統」。
「也就是說這個人現在已經180歲了?」我邊走邊問,這時我們已經走到了林亦的辦公室,整個樓裡面似乎都沒什麼人,顯得很安靜。
「是的,我想一定是這個系統還存在什麼漏洞才讓他活了這麼長時間,可是我們還沒查出結果來。」林亦眉頭緊皺地說,他這一定為了能找到這個「漏洞」費了不少心思。
「他已經失蹤三十年了,一直沒有下落,直到昨天我們才在格林蘭島附近的一座小島上發現了他。他本人一定知道他是怎麼逃脫的,可是他一直心神不寧,我們無法從他那了解到任何情況。」方警官說道。
「既然這樣,你們為什麼還要急著處死他呢,他到底做了什麼?」想不到警方昨天才找到這個人,今天就要處死他,這讓我吃了一驚。
「他觸犯了《人類生存權益法》。你知道,這部法律是由人類生存權益委員會制定的,世界上任何人觸犯該法律都必須立即執行死刑,甚至都無需審判。我們也只是在執行法律。就我本人來說,我對這個人也深表同情。」方安警官一臉無奈的說。
「可是我從來沒有聽說過這部法律有這麼苛刻。」我不解地問。
「那是因為這部法律從來沒有以這樣的形式執行過,嚴格來說,他是第一個觸犯這部法律的人。」方警官解釋道。
「這是什麼意思?」我愈加不解地問。
「你知道,一個人經過改造最多能活150歲,然後他就必須接受死亡,這是一個我們從小就知道的常識。可你知道這是為什麼?」方警官反倒問我。
「那是因為在自然情況下人類的極限壽命大約是120歲左右,可是經過改造以後,一個人的壽命可以輕鬆的突破120歲,極限壽命可能難以估計。但是如果人人都活那麼長的話,地球的人口將無限增長,我們的資源不足以供給這麼多人口,我們的社會將會崩潰。所以法律規定,經過改造的人最多可以比自然人的極限壽命多活30年,也就是150歲。除非一個人不經過改造自然的活到超過150歲——但這是不可能的,一個人如果活到150歲,那麼他就必須接受死亡,這是他對於社會的責任。」我回答道。
「其實一個活到150歲的改造人,他的生存權就自動交給了『人類生存權益委員會』,然後委員會下屬的『生命代換調節系統』會控制這個人的死亡。」林亦補充道。
「是的,」方安警官接著說道,「五十多年來,這個系統一直運轉良好,所有活到150歲的人都順利的死亡了。所有經過改造的人的身份信息都會記錄在『世界改造人名單資料庫』裡面,每一個改造人的死亡信息也都會登記在這個資料庫里。但30年前警方就發現有一個改造人本來應該在那時候死亡的,可是我們卻一直沒有收到他的死亡信息——他失蹤了。警方一直想確認這個人的死亡信息,可是這個人一直杳無音訊,直到最近我們才偶然發現了他。既然找到了他,那麼法律就應當被立即執行。」
「可是每一個改造人的腦部不都是與『生命代換調節系統』遠程聯繫,並在其死亡的時候受其控制嗎,系統怎麼會也找不到這個人?」我不解地問道。
「一切都還是個迷。李博士,如果你能讓他平靜一點,或許我們就可以從他那裡了解點情況了。」方警官說道。
「我只希望我能幫助他平靜的走完最後一程,這個人其實並沒有做出什麼傷害別人的事,只是比別人多活了幾年。」我忽然對這個人有某種同情感。
「是的,所以我們也希望能盡量地幫助他。」方警官說道。
「明白了,」我說道,「能不能給我介紹一下他的身世,然後我去跟他談一談。」
「這個人叫黃安邦,生於1986年,以前是一個成功的商人。他在自己60歲的時候,也就是2046年,將自己的心臟更換為人造心臟,隨後十幾年間又更換了其它一些器官。2077年,他為自己更換了人造腦,是世界上最早更換人造腦的人之一。根據生存權益法,他應該在2136年死亡,可是從那之後他就消失了。這就是我們能知道的關於他的大概情況。他只是一個很普通的人,沒什麼特別的。」方安警官介紹說。
「明白了,那請你們帶我去見他吧。」我說道。
林亦和方安警官帶我坐電梯到了地下5層。原來這個表面看起來不起眼的研究中心其實卻別有洞天,它的地下有著更廣闊的空間。裡面的模擬日光使那裡看起來像是白天。據林亦說,將研究中心的主體建在地下倒不是為了隱秘,而是地下建築更加穩固所以也更加安全,而且現在的模擬日光技術也使得白天和黑夜地上同地下的界限更加模糊了。位於地下的實驗室看起來倒更加忙碌一點,不時能看到工作人員來往。
兩人帶我到了關著犯人的房間的門前,我跟他們說只要我一個人進去就可以了。很明顯他們知道裡面關著的不是什麼窮凶極惡的人,所以很放心的讓我一個人進去,就各自準備自己的事情去了。我輕輕地敲了一下門。
「請進。」裡面的人回答道,他的聲音聽起來顯得有點疲憊。
我推門進去以後,發現房間不大,裡面只擺了一張書桌和兩隻沙發,書桌對面坐著的人看起來五十多歲,在我進來之前他在看一本書。
「你好,我是一名心理醫生,我叫李攸。我希望能跟你聊聊,但願我沒有打擾你。」我先做了個儘可能顯得沒有敵意的自我介紹。
「其實我並不怎麼能看得進去,只是在裝模作樣而已。」那個人微微一笑,他那種帶著善意的笑容使我剛才略有些緊張的心立即放鬆了下來。說著他已經將剛才看的書合上,站了起來,伸出手跟我握了握,然後他指了指靠牆的沙發示意我坐下來。這個人中等身材,頭髮有些灰白,眼神里露出一絲疲憊,但絕不會讓人想到他是個罪犯,滿臉的和善使他看起來就是一個鄰家的老先生。
「一定是方安警官請你來的吧?」待我坐下,他才坐下問道。
「你怎麼知道?」我有些好奇。
「他是個好人,我從眼神里能看出來,他一定是看到我焦躁不安才請你來的。」
「是的,你看的很准。」我由衷地說道。
「呵呵,活了這麼多年了,我對人的感覺從來沒騙過我。」他的臉上顯出幾分愉悅。
從這個人身上我看不出來有什麼焦慮,反而顯示出一種閱盡世事的平和,這倒讓我懷疑方安讓我來有點多餘了。
「老實說,我現在正想找個人說說話呢,你來的正是時候。」他似乎知道我在想什麼。
「剛才你在看但丁的《神曲》?」我從他已經合上的書的側面看到了書的名字。
「是的,」他低頭看了一眼那本書,微笑道,「或許你會覺得這樣讀書有些老派,但是從我們那個年代過來的人,我覺得只有手捧著這種紙質的、實實在在的書才算是真正的讀書。」
「我能理解,我也嘗試過這種讀書方法,其實效果不錯。」我說道。
「是啊,一頁頁的翻書也多少能讓人平靜一點。」
「這是一本描寫人死之後的經歷的書。」我想找一些共同話題。
「你也看過?」他顯得有些驚喜。
「只是了解一點,書裡面說善良的人會進入天堂,或許死亡並沒有那麼可怕。」我試著安慰他。
「我明白你的意思,謝謝。」他和善地說道,「之前我確實對這一切有些恐懼,但別擔心,現在我已經平靜多了。其實我並不畏懼死亡本身,我只是害怕死後的那種未知感。」
「能跟我說說你的故事嗎?」看到他那種坦然的神情,彷彿待會要去朋友家裡做客,我頓時輕鬆了不少。這時我突然對他的經歷充滿了好奇,我想一個跨越三個世紀的人說的經歷一定比歷史書上讀到的要精彩。
「能在生命終結以前跟人回顧自己的一生是再好不過了。從哪說起呢……我出生在1986年,那是知識大爆炸時代的前期,但與現在比起來我們的生活就傳統的多了。關於那個時代你知道什麼?」他反問道。
「那個時代並不太突出,普通的歷史書都是一筆帶過,我想值得一提的就是中國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崛起的吧。」我試著說道。
「是啊,我們年輕的時候都還不敢想像中國有一天會主導世界,可這一切我卻在我有生之年見到了。儘管那個時代顯得有點平庸,但也正因為如此,才使得我們那一代人能夠了解更早時代的人們的生活。我小的時候,即便在中國都有人晚上還用蠟燭照明!」他停頓了一下,看到我一臉驚訝他才接著說道:「所以我認為我們是承上啟下的一代人,聯接兩個明顯不同的時代,這是我們那一代人的偉大之處。
「那時候,我像其他人一樣,到學校接受教育,然後成家立業,再然後過著平靜的生活。可是世界在改變,而且變得越來越快,這是生活在我們那個時代的每一個人都能感受到的。新技術層出不窮,新產品朝夕間更新換代,曾經引領時代潮流的東西轉眼間就會被時代碾壓,包括人。我們這些曾經的新生代在我五十多歲的時候已經被年輕人視為老古董了。這時候人體改造技術為我們帶來了希望。
其實人體改造技術的萌芽早就有了,我年輕的時候就聽說過有人移植了人造機械心臟。那會兒只是聽說,感覺還很新鮮,後來這樣的事就越來越不足為奇了。那時人造器官出現了兩種趨勢,一種是通過克隆獲得有機器官,另一種是機械器官。一開始人們傾向於克隆的有機器官,很多身體出現病變的器官都可以通過這種方式跟換為新的,這完全改變了我們的生活。但我本人卻從一開始就更青睞機械器官,後來的事實也證明我的眼光沒錯。2046年我更換了自己的心臟,因為在那之前我的心臟就不太好,當時我感覺自己一下子年輕了20歲!從那之後我就認定這種技術將改變世界。
後來我又陸續的更換了自己的一些其他器官,我在76歲的時候將眼睛換成了人造的,從那以後我就又有了嬰兒般的視力,我感覺自己的生命重新綻放了。新技術使人類的壽命大大的延長了,但這還不夠,直到人造腦的出現。
那時候人們對人造大腦的研究取得了突破,2062年上海的一家實驗室率先製造出了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的人造大腦。這個大腦用人造神經元完全模擬人腦的結構,具有人腦的全部功能——儘管它的體積在現在看來實在太大了。當時的工程師甚至賦予了它以人類的感情,它的智力達到了人類16歲左右的水平,能像人一樣與別人進行交流。當時這個新聞震驚了世界。但問題隨後而來了,幾乎全世界的人們都在激烈辯論是否應該賦予它以一定的人類的權利。最終的結果你是知道的,後來的歷史書上也都有,那就是人們認為如果放任這種技術發展,人類社會可能會被這種人造智能所取代,所以世界上第一個人造大腦被銷毀了,而且國際間也立法禁止了相關研究,如同早先禁止克隆人的研究一樣。
後來的事情大概你是很熟悉的,得益於科學家對人腦結構的解析,人造腦並沒有就此銷聲匿跡。人們想到了一個利用此技術的兩全其美的辦法,那就是將人類的記憶移植到人造腦裡面,這樣的話,擁有人類記憶的人造腦還是在維護人類的利益,是人類生命的延續。這種技術剛出現的時候我已經90多歲了,我沒有像同時代的大多數人一樣採取觀望的態度,而且那時候我的記憶力也已經每況愈下,我知道我不能再等了,於是我接受了當時幾乎還處於實驗室階段的人腦移植技術——我將自己的大腦也換成了人造的了。這樣做,一方面是出於我對更換人造器官的好感,另一方面也由於我那時候在商業上的成功,要知道當時這種移植手術只有不多的人才能負擔的起。很幸運,我的手術取得了成功,我活了下來。」
「能跟我說說第一次使用人造腦的時候的感受嗎?」現在我們對記憶移植技術已經司空見慣了,但我很想知道第一批採用這種技術的人的感受,而我眼前的這個人幾乎是這些人里的一個活化石。
「當時,我感覺自己只是睡了一覺醒來,我還是我。只是我的腦袋有時候會發熱,我能在頭上摸到人造腦透過腦殼散發出來的熱量,我能明顯的感覺到我的腦殼與大腦間的摩擦,如果搖頭的話還能聽到腦袋裡面金屬輕微的震蕩聲……我意識到我的大腦變成了一堆零件。一開始我對這一切都很不適應,不過慢慢的也就變習慣了。或許真正的我當時已經死了,而現在的我只不過是他的一個影子。」說這些話的時候他的眼睛凝視著我,顯得有點感傷。
「那後來呢?」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我才又問道。
「後來,我獲得了新生,繼續隨著這個世界前行,人體改造技術也越發成熟了,移植人造大腦的人越來越多。其它相關技術也在進步,比如皮膚更新技術。年齡的鴻溝縮小了,人們再也無法從一個人的外貌來判斷一個人的年齡。人們似乎再也不用懼怕死亡了,直到有一天我們這樣的人越來越多。儘管當時的人口出生率大大下降,但全世界的人口還是在不斷增加,世界因此不堪重負。問題還遠不止如此,更嚴重的問題是改造人逐漸把持了社會的高層,社會的新陳代謝變得緩慢,年輕人與改造人之間的矛盾越來越大,我們的社會逐漸失去了以前的活力。越來越多的人開始意識到死亡是一個人對於社會和他人的責任,經過長時間的爭論,我們最終在2112年成立了『人類生存權益委員會』,再後來,150歲以後必須死亡成為了一項人人都需要遵守的法律,這些你都是知道的。」
「還有一個問題,你是怎麼在150歲之後還能活下來的?」我盡量委婉得問道。
「這個很簡單,因為我從沒有為我的腦袋做過什麼更新。」他有點得意地說道。
「什麼?你是說的大腦從手術後一直用到現在!」我驚訝地問道。
「是的,後來的人造腦又增加了一些花里胡哨的新功能,像什麼可以將眼睛的視力弄得跟望遠鏡一樣好,或者是弄得嗅覺和狗一樣之類的新功能,我對這些統統不感興趣,我覺得還是接近自然的人最好。我們的第一代人造腦出現的時候還沒有生命更新系統呢,後來我才知道,如果進行大腦更新的話就會在裡面安裝一個與生命更新系統聯繫的裝置,我一直歪打正著沒更新過自己的大腦。好在我的這個老古董一直沒出過什麼問題,所以我的腦袋跟生命代換系統一點聯繫也沒有,也接收不到它的死亡控制命令。」他說這話的情形看上去像一個惡作劇得逞的小孩。
「你現在使用的還是八十多年前製造的第一代人造腦!」我還是忍不住感嘆道。
「是的,正是因為這樣我才躲過了死亡。你知道,在發出死亡命令的前1年,生命代換系統就會提醒當事人注意,但我卻一直沒有收到這樣的提醒。本來我在2136年已經做好了死亡的準備,可是我卻一直活了下來。我知道我的行為是違法的,本來我應該去自首,但對死亡的恐懼使我選擇了逃避。30年來我幾乎離群索居,一直在漂泊。我沒有一個同齡人,即便在人群里我都會感到孤獨。我早已經厭倦了這樣的生活,我想念我那些死去的朋友,或許我馬上就可以見到他們了。」他平靜的說完這一切,似乎是在期盼什麼有意思的事情。而我的眼睛卻有些濕潤。
這時候我聽到了幾聲敲門聲。進來的是方警官:「時間快到了,請準備一下吧。」
黃安邦緩緩的站了起來,對我微微的笑了一下:「這是每個人的歸宿,與其他人相比,我已經很幸運了,我了無遺憾。」他似乎是在安慰我。
方安帶著我們走到了一間實驗室門口,林亦已經在等著我們了。
「這麼說,今天你是劊子手了?」我想開句玩笑活躍下氣氛,可其他人只是勉強禮貌的笑了笑,這種時候誰的心裡都會有些傷感。
「你不會感到痛苦的,就如同睡著了一樣。」林亦對黃安邦說道。
「只是這次再也不會醒來了。」黃安邦長出了一口氣似地說道。他轉向我和方安,伸出手和我們緊緊地握了握:「謝謝你們。」
看著實驗室的金屬門沉沉的關閉,我才問方安:「他們會怎麼處死他?」
「很簡單,只要關掉他的大腦然就行了。」
「然後呢?」
「實驗室只負責關閉他的大腦。他的腦部和其他人造器官有關會被取出回收,遺體會被火化然後安葬,當然這就是其他部門的事了。」他說完,我們倆都不再說話,一起在門外等待「死刑」的完成。
一個多小時後實驗室的門才又重新打開,林亦走了出來。
「什麼情況,怎麼用了這麼長時間?」方安問。
「他又是第一個。」林亦笑道。
「什麼意思,什麼叫『又是第一個』?」我對這句話感到莫名其妙。
「最近我們在做一個根據『人類生存權益委員會』授權的實驗,叫做『複製記憶計劃』。簡單的說就是將人的記憶以程序的形式保存下來。剛才我們在實驗室收到了委員會的授權,對他進行了這個實驗,成功了——他的記憶以數據的形式保存下來了。」
「也就是說,他還沒有死?」我驚奇地問道。
「是的,只要將他的記憶植入人造腦他就又能復活了。」
「可是這項實驗有什麼意義呢?他的身體已經死了,難道將來可以給他一個全機械身體嗎?」我追問道。
「不,即便機械身體對資源的消耗要小一點,可是地球也沒有資源來供養更多的人了。」
「那這項實驗的意義何在,只是將人的記憶凍結在儲存器里?」我不解的問道。
「這是一個全新的計劃的一部分,現在全世界的人工智慧實驗室都在為此努力。我們計劃用計算機構建一個虛擬的現實世界,這個虛擬的世界將會和現實世界一樣豐富,現實世界的一切裡面都會有。這個虛擬世界構建完成後人的記憶會被植入進去,人就可以繼續生活在這個世界了。」
「什麼,這怎麼可能?」我吃驚地問道。
「是的,這個計劃剛剛起步,完全構建這個虛擬世界可能需要幾十上百年,甚至更長的時間,但成功是完全有可能的。」
「所以你們現在就在搜集人的記憶,以便讓他們未來生存在那個虛擬世界?」
「是的,一個人的記憶就是未來虛擬世界裡一個活生生的人。這個人真幸運,他是第一個將記憶成功保存的人。如果整個計劃成功,人在150歲以後還可以繼續生活在另一個世界裡,從這個意義上說,人類將獲得永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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