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美學的巔峰力作，藏在這四季因果輪迴中

探索 08-19

眼看著夏去秋來，又到了季節轉換的時節了，今天，我就來分享一部有關四季輪迴的經典影片－韓國電影大師金基德導演的代表作－《春夏秋冬又一春》。

提到金基德，人們首先會想到幾個關鍵詞：暴力美學、唯美畫面、幽閉空間、清冷意境。作為一個用畫面來說話的導演，金基德始終堅持在電影作品中對社會邊緣人物投以人文關懷、通過描繪小人物的殘酷人生對人性及社會主流價值觀進行反思和探討。

我喜歡金基德導演的作品，雖然他的電影通常會在唯美的鏡頭中講述一個冰冷而殘酷的故事，但是在鏡語背後，我總是能夠感受到金基德內心深處強烈的溫情與善意。

在拍攝手法上，金基德的電影兩個鮮明的特點：一是敘事擺脫了台詞的束縛、二是符號與意向構建了故事的主題，而這兩個特點所綻放出來的無限魅力正是得益於金基德所擅長的空間敘事。

接下來，我們就通過對空間敘事的解讀，來一探影片《春夏秋冬又一春》的美妙之處。

人們在看電影的時候，除了看演員的表演，還要看故事的情節並且去感受影片所帶來的情感、去理解導演想要傳達的信息，對於電影創作者來說，想要實現這一點，就必須要找到一個載體將上述所有內容視覺化，也就是通過視聽語言把它們翻譯到畫面中展示給觀眾，這個載體就是電影敘事的空間。

電影敘事的空間具備幾個基本的功能：

第一，決定影片的影像風格；

第二，作為敘事的結構原則推動情節發展並且完成敘事；

第三，進行人物形象塑造與刻畫；

第四，通過隱喻與象徵符號的構建完成主題的升華。

在金基德的電影作品中，你會不難發現導演強烈的空間意識，通過對生活的關注、通過天馬行空的想像力、通過深刻的思考，金基德的影片展示了風格鮮明的金氏空間敘事風格。

《春夏秋冬又一春》是金基德導演的代表作，也是他所有作品中最為與眾不同的一部。不同於《漂流欲室》《鱷魚藏屍日記》《聖殤》《撒瑪利亞女孩》《收件人不詳》《壞小子》等影片，《春夏秋冬又一春》在影像風格上告別了金基德作品一貫的黑暗與晦澀，棄用了代表殘酷現實的黑色基調，取而代之的是青山綠水所營造的唯美的、亮麗的、禪意十足的、乾乾淨淨的畫面。

在內容表達上，《春夏秋冬與一春》完成了金基德對於形式感與象徵意向的極致追求，通過各類符號性的描繪與類比，金基德講述了一個關於成長、關於慾望、關於罪孽、關於反思、關於救贖、關於輪迴的充滿了禪意的故事。

如果要一句話來總結這部影片的主題，我會說「人生如同四季，是因果也是輪迴。」影片最大的看點，也正是金基德通過空間敘事中的符號化隱喻，來深入淺出地表達這個主題並且讓它逐層升華。

接下來，我們就來看影片是如何通過符號化隱喻來完成主題表達的。

首先，從結構上，影片以四季為場景，分成了五個章節：在桃花綻放的春天，小和尚因虐待小動物而被老和尚懲罰，這是一個關於原罪與救贖的季節；在綠樹成蔭的夏季，小和尚因荷爾蒙衝動而抵擋不住誘惑，與來治病的女孩偷吃了禁果，這是一個關於貪慾與放縱的季節；

在楓葉紅火的秋天，青年時空中的小和尚因嫉妒而犯下了謀殺的大罪，他回到寺廟裡尋找庇護，是的，這是一個關於愛恨情仇的季節；

在積雪皚皚的冬天，已經步入中年的和尚出獄後回到寺廟開始苦行修鍊，並且收養了一個棄嬰，這是一個關於反思與救贖的季節；

又一個春天，棄嬰已經成長為又一個小和尚，他同樣是在湖水邊虐待小動物，而中年和尚用老和尚曾經教育過他的方式來教育眼前的這個小和尚，一切都在往複循環、恍如隔世，這是一個關於輪迴的季節。

是的，人生如同四季，是因果也是輪迴。影片中的春夏秋冬其實就是暗指一個人的人生，在這段人生經歷中，人有未涉世事的純真、又成長中的煩惱和慾望、有入世之後的罪孽、也有對於罪孽的反思與救贖，四季變換就是人生起落與因果輪迴，這是影片從空間結構上通過四季的變換來闡述主題的符號性隱喻。

《春夏秋冬又一春》是一部幾乎沒有人物對白的電影，然而，觀眾在觀影過程中卻絲毫不會感到枯燥，影片始終保持著故事的曲折性、趣味性和可看性。對於人性，金基德有著深刻的認識，而他在表述觀點的過程中並沒有生硬地說教，而是藉助佛教的理念，以及諸多物化的鏡頭來呈現人與自然、人與動物的共性。

電影中出現了很多的動物，金基德把人的本性與動物的自然屬性巧妙地結合在一起穿插描繪，運用大量的動物特寫鏡頭來推動敘事，通過賦予不同的動物以不同的象徵意義來表達並且逐層升華主題。

先來看一下同組出線的小魚、青蛙還有蛇。

在春的篇章中，小和尚在湖邊把石頭分別綁在小魚、青蛙與蛇的身上，他看著這些小動物受虐致死並且發出了極具童真的歡笑。這個場景首先就會令觀眾感受到極大的震撼，人之初究竟是性本善還是性本惡呢？

來看小動物的象徵意義：小魚比較簡單，代表了自由與愛情；蛇有著不同的含義，在宗教理論中，蛇是慾望與罪孽的化身；而在古希臘神話中，蛇則是代表了治癒與安慰。

在小和尚虐待動物的場景中，蛇就是慾望的化身，因為小和尚初涉世事，內心深處沒有太多的慾望與邪念，所以那個時刻的蛇無法對小和尚進行傷害或者誘惑，因此小和尚可以抓起蛇來肆意的玩耍。

而到了夏天，少年時空中的小和尚無意中看到了蛇在交歡，於是他的少年荷爾蒙受到了激發並且因此而偷吃了禁果，這時候的蛇代表著慾望與罪孽。

老和尚圓寂的段落中，蛇再次出現，拒絕冬眠的蛇無疑已經成為了老和尚的化身，從此陪伴中年和尚並且治癒他的人生，蛇在這裡代表了治癒。

在小和尚虐待動物這個場景中，小魚和蛇都被虐待致死，小和尚也因此而犯下了罪孽，老和尚對他的懲罰也是暗示著接下來小和尚的命運也正是應了佛教中」凡事皆有因果「這個理念。

因為象徵著愛情與自由的小魚，以及象徵著慾望與罪孽的蛇都被小和尚虐待而死，所以小和尚長大以後的人生就要來還債，因此觀眾看到了青年和尚因為淫慾而下山還俗、中年和尚因為情慾而殺人犯下罪孽。

在影片最後的一個篇章，也就是又一個春天來臨的篇章中，小魚、青蛙和蛇以同樣的命運再次出現在影片中，又是一個小和尚，以同樣令人髮指的行為犯下了同樣的罪孽，就這樣，金基德通過同樣的符號，結合不同的段落，把佛教中的因果輪迴理念以非常自然、流暢的方式闡述出來。

再來看公雞：公雞在全片中總共出場四次，每一次出現都具有了一個承上啟下的作用。從象徵意義上說，公雞代表了一種提醒、一種警覺，只要公雞一出現，某種危險或者躁動的情緒就要來襲。

當小和尚第一次看到生病女孩的時候，在他春心萌動但是還沒有偷吃禁果的那一刻，公雞第一次出現了，金基德給了公雞一個踱步的特寫鏡頭，這個鏡頭就暗示著小和尚的內心已經開始躁動、並且無法把持自己；

隨著劇情的推進，小和尚與女孩開始眉來眼去，公雞第二次出現了，同樣是在畫面中來回踱步，這一次金基德在告訴觀眾接下來要出事兒了；

公雞第三次出現，是小和尚和女孩偷吃禁果的段落，老和尚發現了赤身裸體在船里熟睡的兩個人，於是拿了一隻公雞放到船上，把犯了錯誤的少男少女牽引回到寺廟中，這一次公雞的出現意味著老和尚對小和尚的提醒和勸阻；

當小和尚決定下山還俗的時候，他帶走了公雞，但是又在下山途中把公雞給放了，這是公雞的第四次出現，暗示著從此小和尚帶著淫慾入世了，然而，他卻放下了所有的警惕，以至於之後的人生犯下了罪孽。

在影片中，貓的出現也是極具隱喻意義的。當成年以後的和尚犯下了罪孽之後，貓的尾巴被當成了毛筆來書寫心經，貓成了人類反思與自我救贖的工具。

《春夏秋冬又一春》是金基德作品中符號化最明顯、形式感最強的一部影片，除了利用動物的屬性與本能來構建隱喻，影片還通過其它不同的符號來完成敘事空間的構建。

來看門的象徵意義：在佛學中門代表了一個虛無的空間，在影片中門首尾呼應地出現過兩次。

第一次是在影片的開場，第一個篇章』春』中，一扇緊閉的門緩緩打開，隨即攝影機緩慢向前推進，畫面中出現了極具美感的一幕，一汪湖水，一間小庵，在這個畫面中，門被湖水所包圍，周邊沒有任何的遮擋物，因此這個門知識一個形式上的門，從這個鏡頭開始，整部影片中老和尚都堅持從這個門進出，因此門在這裡代表了一種形式，在影片的空間上這個門把世俗與佛門做了一個切割，門外是凡塵俗世、門內則是佛家子弟修身養性的世外桃源。

可以說，門是影片中最具有形式感的一個符號，同時，門也串聯起了故事發展的重要情節。正是在門的開關和閉合之後，小和尚犯下了罪孽、離開了佛門、後來又重新回到佛門改頭換面自我救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