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暑期檔「流量劇」集體撲街 翻版「馬麗蘇」連升三級

在所謂「流量劇」全部撲街的暑期檔,無論是於無聲中寂寂結尾的《扶搖》,還是「糊」得不聲不響的《甜蜜暴擊》,想抄捷徑的製作方與觀眾一同見證了「流量」曾代表的「甜蜜許諾」全面失效的時刻。國產劇的收視「鄙視鏈」——良心劇收視不如話題劇,話題劇收視不如流量劇——正在崩塌,想要以「流量」為劇作做減法不若用製作其他方面來做加法,國產劇重新洗牌的時刻或許就在拐角。

《甜蜜的暴擊》

那麼,對於觀眾和大眾文化市場來說,古裝偶像劇與狗血虐心的「大女主」和「瑪麗蘇」真的過時了嗎?「爆款」《延禧攻略》獲得豆瓣7.4分評價、表現不俗的仙俠玄幻劇《香蜜沉沉燼如霜》與新武俠風網劇《媚者如疆》,用收視與口碑給出了我們回答:「瑪麗蘇」不曾離去,只是翻版與升級。曾經以瓊瑤劇為代表的愛情大過天式初代「瑪麗蘇」,進化為冠以「大女主」之名的事業型「瑪麗蘇」,「爽」與「虐」交織、帶來觀看上的重複刺激。

《香蜜沉沉燼如霜》

作為高度幻想的類型,這些劇集得以成功地網羅如此多忠實觀眾,更深層的原因在於其癥候性地在「想像的經驗」中表現出了與「普遍的現實經驗」的聯結,故事的虛構與時代紋路之間達到了巧妙的平衡與重合。所以,在保證製作水準的基礎上,我們的觀眾在觀看「瑪麗蘇」時,到底在觀看什麼呢?在吐槽「蘇」與「爽」之前,或許我們還應退回一步,為何「瑪麗蘇」會流行?這不僅關乎於女性觀眾話語權比重的擴大和女性社會地位提高,更是影視作品與現實之間的共振,注入了日常底色與新的生活經驗,每次觸摸大眾流行文藝同時也是對時代癥候的一次問診。

《延禧攻略》中魏瓔珞把「人人都愛我」的「大光環」改為更為簡單粗暴的「金手指」,本質上卻是「得我者得天下」的「瑪麗蘇」變種;《香蜜沉沉燼如霜》複製了三生三世的虐戀情深的套路,於是曾無比期待楊冪跳下誅仙台的觀眾,現在正興奮地等待鄧倫角色的「下線」、儘快開啟故事的下一個「副本」;《媚者無疆》以風格化的鏡頭語言講三角虐戀,以生命代價完成「愛」之名的救贖。

《延禧攻略》

有趣的是,三部作品不約而同呈現為一種情感邏輯深層次上的分裂:一方面是文本內部貫徹的殘酷叢林法則,在生存壓力下人的感情需要都被極力壓抑到最低限度,愛的代價是沉重的,被述為主角自虐般的情緒。緊迫的是「首先要活下去」,然後去爭取「擁有自己做選擇的權利」。他們在各自的「一生總月深露重」中,要保持一直清醒、一直克制,現實生活中的「愛無能」借感情上禁忌的包裝得以重新講述——不是不愛,是不能愛;在後宮的生存要步步驚心、如履薄冰。另一方面是遊戲化的生存,升級、打怪、糾葛一旦難以理清索性就刪號重來,生存艱難卻毫無反抗、對來自長輩的、階層的、遊戲規則的甚至於命運的反抗均無,只有逆來順受和留待下一世。體驗是輕的、生存也是輕的。

在「輕」與「重」的分裂之中,「爽」是為了尋找日常情緒的出口,「虐」則是為了尋找生活的意義感。對於「狗血」、「虐心」與戲劇性情節的追求,是為了在這個失重之「輕」的體驗中借「虐」的痛感刺激來確認自身的存在,「狗血、虐」或「爽」讓他們得以逃離日常。或許故事早在莎士比亞的戲劇中已經被窮盡了,正如《秘密花園》《太陽的後裔》等大熱韓劇的編劇金恩淑所說,「對觀眾而言,只能接受5%的創新」。看似是不斷更新的「瑪麗蘇」內核仍舊沿襲「痛」與「快」兩種機制。

佛蒙特大學的研究者曾利用計算機、自然語言處理以及文本數字化等手段,用大數據的方法分析了1737本故事,總結出了六種最受歡迎的故事套路:由窮變富、由富變窮、陷入絕境然後成長的三種設定和伊卡洛斯式、辛德瑞拉式和俄狄浦斯式的三種原型。伊卡洛斯式悖論和俄狄浦斯式命運的悲劇——那些使他們豐盈的、創造了他們的最終使他們毀滅。宿命感的悲劇較少為大眾文化所接受,攖人心而後凈化人心的悲劇正漸漸被渴望娛樂化的時代淡去。而辛德瑞拉式童話、逆襲、絕境後的成長則成為了戳中受眾爽點、按摩他們精神的固定模式,這三重文本顯然正是「瑪麗蘇」故事的敘事要素。不僅「瑪麗蘇」,與之相對的「傑克蘇」同樣複製此一模式。

女性勵志傳奇,《媚者無疆》可以說都是典型的辛德瑞拉式「瑪麗蘇」,女主角是需要被保護、被拯救的;以甜寵著稱的顧漫三部曲《微微一笑很傾城》《杉杉來了》《何以笙簫默》則是一「蘇」到底的「霸道總裁愛上我」,延續「由窮變富」的設定;「勵志型」瑪麗蘇劇,如《甄嬛傳》《延禧攻略》,陷入絕境然後成長,快感在於復仇與升級。

《媚者無疆》

其實,「每一種文化形象的塑造,都有其特定的歷史條件和歷史關係基礎,表達著特定群體的生存理解和內心訴求」,大眾文本中流行類型是觀眾與作品之間不斷互動中共同確定下來的。「瑪麗蘇」從需要被拯救的「白蓮花」,到「我出身低賤、命若螻蟻,也不能夠任人隨意踐踏」的簡?愛,再到如今的「要斷情絕愛、卻又被人人愛」的「食人花」,變的是情感的厚重感:迎向傷害、在「痛」中感受存在,轉向避開傷害的可能性、安全感至上的「爽」,不變的是借用藝術帶給人生的代償感:藝術作品作為個人與現實之間的中介,用貼近現實情感邏輯的設定嫁接一個傳奇故事,以「爽感」去撫慰觀眾。當觀眾將自己代入故事中,他們將自己在現實中得不到的實體滿足,在幻想世界中得到滿足,補償自己曾遭遇過的挫折。

有時,不必對於流行文藝過多苛責,正如「流量」與「流量劇」的失效,我們的觀眾其實同樣可以自己成長,完成趣味的選擇。

文| 韓思琪

本文刊載於2018年08月17日 星期五 《北京青年報》B6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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