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圖式與人文意象
山水圖式與人文意象
孟鳴
山水畫這一中國傳統的畫種，自魏晉產生伊始，便在不斷創新求變的過程中形成了其「六法皆備」的完整的藝術樣式體系。從傳統山水畫技巧形式的營構到現代山水畫視覺圖式的轉化；從山水畫文人修養的展示到現代人文意識的表達；從自然山川物象的真實描述到感性人化山水的意象塑造，都讓我們感受到山水畫作品所蘊含的傳統意味與現代思想體悟的結合。
傳統的山水畫在長期的發展過程中形成了較多的程式化技巧，而缺乏應有的視覺感召力。視覺圖式的構成注重了視覺效果的營造渲染和接受心理的深淺程度，它重在一種感性精神的張揚。
藝術作為一種感情交流和傳達的工具，首先它要通過視覺上的刺激性、來完成它的大腦接受性。因而在山水畫創作中對於視覺圖式效果的強化，更能充分完成藝術信息從視覺到思想上的連貫傳遞與溝通，正是在此意義上，從山水畫實踐中進行著傳統山水畫形式上的創新與超越。
山水畫的產生與發展都沒有脫離開文人知識分子階層，也可以說，文人知識分子成就了山水畫。把自然風景當作獨立的觀賞、審美對象，表達一種對寧靜生活的嚮往，古往今來，人同此心。詩書畫印的藝術模式，個體修養的演示，個體境遇的表現，常常使山水畫家陷入一種自娛自樂的文人自戀情結。
中國山水畫的發展離不開傳統文化的積澱，在精研傳統的過程之中又不固守傳統的藝術束縛，嘗試用現代的知識體系和審美認識，來完成對傳統山水畫審美模式的超越，用人化自然的山水文化符號來置換傳統文人眼中的山水畫形式，從而擴展了山水畫的現代文化內涵。充分展現出文化的意味，人的創造品質和現代的審美情趣。在作品中都得到了充分的體現，對社會存在的認識對自然的感悟，人在現實生活的境遇狀態都在山水畫中，以藝術的語言和觀者交流。從文人心態向文化心態的貼近，從文人性的描寫到人文性的表現，使現代山水畫具有了更大的創造空間。
中國山水畫圖式，是一種山水人文精神圖式，以一種現代的穩定的內在審美精神貫注在山水的自然形象中。在作品中削弱了傳統山水畫過多的表現畫家主體的個人審美情調，而強化了其內涵豐富的文化意蘊，把一草一木一山一水都賦予了文化意義和人文精神，這就使得其山水畫的形象更多的是一種具有文化象徵意義的精神自然。現代中國山水畫不再是客觀自然山川真實的描寫，而更注重一種人化自然、心中自然，一種具有文化象徵意義的精神自然。所以，在山水畫意象造型中，更多的發揮了「意」的作用，而有意識的減弱了「象」的客觀因素。作品所描寫的山川物象、人物樹木便不再具有明確的自然物理特性，不再具有明確的地域環境的界定，而是富有生命活力的靈性山水。中國山水畫作品的構成，物象是作品的基因，形象是作品的外殼的話，意象則是作品的深層結構。創作中，形與意、意與象的關係往往交錯，置一般作者於兩難境地。形可視、象可見，而意卻遊離不定，兩者關係的認識和處理，既體現不同畫家藝術修養和技藝水平的高低，也體現創作過程中不同的審美目的和價值追求。真實的自然摹寫往往會阻隔文化精神性的表達，源於這種審美文化的需要，其山水意象便帶有了極強的概括性和表現形式上的誇張性，這就使得山水畫的自然形象在「似與不似」之間給觀者留下了思考的空間。
現代中國山水畫圖式在透視上所體現出的多樣性，傳統繪畫的透視原理和現代繪畫的構成形式，大大地增強了畫面的視域範圍和藝術效果。高遠視角的感知方式可以容納萬境，神遊天地，心隨天籟，通向宇宙的大思維、大理念、大觀照，把握的是大意象，傾向於雄渾、混沌、神秘和意境的無限性。這不僅蘊含人與自然的關係，而且是對藝術與自然的關係在感知方式上合規律的把握，尤其對山水畫語言的分解、組合與擅變，在空間格局的構造上增強了原創意識，從而使最大關注的神美追求有了新的認識。
毫無疑問，山水畫人文意象的塑造是在繼承傳統文人寫意山水的基礎上形成的，「意」在此是一種內在的人文精神。中國畫重視寫意，因為意從心出，心意與心象是作品結構上的內核，也是作品的靈魂。意成於胸意在筆先，以意驅筆，以意寫意，使寫不在是一種隨心所遇的機動，而是表達人文意象的預設手段。
中國筆墨的獨特的表現功效是構成山水畫圖式的重要因素，而在山水畫中對筆墨自身獨立的審美性強化，使山水畫的筆墨具有了一種唯美的視覺活力和形而上的生命力。在與自然的對話過程中，通過山水畫這一藝術形式來傾述自己的內心情感，真實的抒發自己對現代的社會環境、自然環境、人文環境的深刻體悟。使山水畫構成的每一個因素都透射出潛在的人文精神。在經營布局上精緻而又縱放、飽滿而又疏朗、在靈動的感性中暗含理性的鎮密，表現出一種含蓄的剛柔相濟的內在美。中國畫主觀色彩的運用消散了固有色的生硬和單調，概括簡潔帶有象徵意味的山水形象具有了一種文化上的內涵。正是構圖用色、筆墨等因素的有機組合成就了山水畫平和淡雅靈動秀美的情調，在這種情調下包容著作者寵辱不驚、閑靜平常的藝術心態，這種平常的心態是在消費社會中一個藝術家所具有的可貴的藝術品質和人格獨立。
在對現實和山水畫創作的相互觀照下我們不難看出在作品中所蘊含的人文關懷，以藝術的方式、藝術的精神，保持著文化的高雅，固守著自己的精神家園。力圖以藝術的純凈來對比現實的喧囂，以藝術的實在來平息生活的浮躁。以藝術的方式超越現實的境遇，雖然藝術最終無法脫離現實的制約，但是這種超越無疑充滿了價值和意義。
賦予筆墨一種內在的人格精神，這種人格精神是建立於畫家對傳統筆墨的人文的理解和對當下社會自然狀況的審美體驗認識之上的。雖然這種筆墨的人格精神具有一種形而上的意會性，但是我們能從山水畫中筆墨存在的各種形態中感受到這一點。正是如此，筆墨的審美獨立性的強化及筆墨所表徵出來的形而上的精神意蘊，讓山水畫具有了從形式到內容、由視覺到感受上的活力和生命力。
對於自然山水的描繪僅是手段，而不是目的，目的在於藉助山水自然的藝術形象表現一種山水精神，一種山水寓含的人文精神。透過山水畫唯美的山水表象，我們感受到的是通過山水形象而傳達出的人文思考和人文關懷。
（孟鳴，當代著名山水畫家，泰山畫派領軍人物）
TAG:月旦書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