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回不去了！」
01
《世說新語·惑溺》篇有一言：
荀奉倩與婦至篤，冬月婦病熱，乃出中庭自取冷，還以身熨之。
大致意思是說，荀奉倩與妻子非常恩愛，冬天妻子生病發燒、身體滾燙，他就到院中讓自己的身體涼透後，再回去抱著她，給她降溫。
這個故事以「惑溺」為主題，是要勸諫後人不能效仿荀奉倩，因為他重色輕德，一時被人傳為笑柄。
然而我第一次讀到這個故事的時候，十分感動。這個男人不太會說話，但他懂愛，以及如何表達愛。他不忍看到妻子發燒的痛苦，寧願受卧冰之苦，也要讓她儘快恢復。
《甄嬛傳》也有一幕，允禮卧冰為甄嬛降溫，估計是借鑒了這個故事。
02
正值暑假，湖南衛視重播《還珠格格》。蘇有朋發微博調侃：「燕砸燕砸，我是蛙哥，滑瑪又來啦。」
配圖是張鐵林的表情包，趙薇也參與了互動。最讓人感慨的是，離《還珠格格》首播已經過去了20年。
這讓我想起眾人大逃亡，小燕子和永琪因為街頭賣藝而發生爭執，小燕子賭氣要去砍柴，結果斧頭砸了腳，還弄裂了永琪的傷口，然後兩人抱在一起止痛。
永琪說：「已經為你亡命天涯了，地位可以不要，身份可以不要，什麼都可以不要，頭可以斷，血可以流，只是還有一點點驕傲還沒完全擺脫，對不起，我改。」
小燕子說：「你怎麼可以那樣說我，偷搶拐騙，我哪有那麼壞。我只有一點點的壞，小小的壞而已，最近我連柿子都沒有偷了。上次經過好大一個橘子林，我好想偷幾個，一想到你不喜歡，我連一個都沒有摘了。」
小燕子配以委屈的眼神，閃著淚光。小時候看的時候並不覺得有什麼特別，現在細想才懂得，
這種帶著原始純真的感情，最打動人心。
03
深夜，一個朋友發微信告訴我，前任結婚了，給他發了電子請柬，但他沒有去。
畢業後他一直很拚命，就想娶她那天攢足夠多的錢，不讓她受半點委屈，可他們還是敗給了距離。
他偷偷看了婚紗照，照片中她瘦了好多，跟三年前分手時那個胖嘟嘟又可愛的女孩判若兩人，但依然讓他著迷。
他想起了確定關係那天，他陪她坐兩個小時的午夜小巴車回宿舍後，身無分文無處可去，就在足球場的看台上湊合了一宿。第二天，她知道他還沒走，就拿著一張大餅去找他，並盟誓這輩子除非死別，再無生離。
朋友問我什麼感受，我突然想起海子的兩句詩：
你在婚禮上，使用紅筷子；我在向陽坡，栽下兩行竹。
04
劉秀年輕時有兩大人生理想，「仕宦當作執金吾，娶妻當得陰麗華」。
執金吾是秦漢時率禁兵保衛京城和宮城的官員，相當於現在的部級幹部。而陰麗華，是他的結髮妻子。
據傳，他們是自由戀愛認識的，那個時代還不算太封閉，每月有固定的時間讓女兒家去外面閑逛，還是個窮小子的劉秀就這樣和大戶人家的千金陰麗華邂逅，然後兩人都愛上了對方。
當然，劉秀恐怕沒想到未來的自己會成為東漢的開國皇帝，能夠專一娶一個妻子幾乎是不可能的。稱帝後，陰氏無子，為了遵守禮法，穩固人心，劉秀封宗親之女郭氏為後。
掃滅群雄，統一天下之後，劉秀廢郭氏立陰氏為後，從此帝後情深，恩愛到老，也是很難得了。
05
我總覺得，有些情歌的詞，除了押韻，毫無意義，比如這句：
懷抱既然不能逗留，何不在離開的時候，一邊享受，一邊淚流。
後來我經歷了一次分手，見最後一面，彼此都不想斷，她說再最後抱一次，然後兩個人抱頭痛哭。
七月的北京，我一個人走完十八樓的步梯，結束一段異地戀。
以前我懷疑寫出《十年》歌詞的人，到底有沒有談過戀愛，既然相互擁抱哭泣，那麼捨不得離開，為什麼不繼續在一起？
現在想來，個人的力量終究是渺小的。
06
《西遊記後傳》的片尾曲，是毛阿敏演唱的《相思》，歌詞有這樣兩句：
最肯忘卻古人詩，最不屑一顧是相思。守著愛怕人笑，還怕人看清。
小時候的我，看完熱熱鬧鬧的劇集，在片尾睡著了，直到有一天聽到這兩句，呆愣了許久不能言。
十多年光陰讓身邊的許多人漸行漸遠，只留下淺淺淡淡一些影子。其中有一位，直到她結婚了，我心裡的天平都不得平衡，她給了我最多的絕望，我卻絕不敢讓她聽到我的哭喊。
在這個薄涼的人世間深情地活著，本就勝之不武，用今天的心情重溫昨日的劇情，又太過旁觀者清。畢竟承認忘不了，真是太過尷尬了。
後來，我遇到了那個北京女孩。
07
《傾城之戀》里范柳原說，穿綠雨衣的白流蘇是他的藥瓶。
木心大師講過一句情話，你的眉目笑語使我病了一場，熱勢褪盡，還我寂寞的健康。
這樣看來，
愛一個人就是，你讓我生病，可你又是我的葯。
08
《半生緣》的結尾處，在燈火昏黃人聲嘈雜的飯館，顧曼楨對沈世鈞說：「能見面已經很好了……世鈞，我們回不去了。」
那時候我才念初中，不是很懂，你們人都在，怎麼就回不去了呢？
直到後來，我也談過一些戀愛，看到很多情侶從熱戀走向陌生，沒有小三，沒有出軌，甚至都沒有爭吵，就是不愛了，不管兩個人怎麼努力，都挽回不了。
回不去了，那個心跳加速，面紅耳熱的時刻，再也回不去了。
愛情里最無力的結局，大概就是，我是真的愛過你，但是我們也真的回不去了。
萬千恩仇，種種回憶，都會隨著時間消散，我們，再也回不去了。
09
聽歌的時候，在網易雲音樂看到一段話，感覺說到了心窩子里：
我一直覺得，伴侶的好決不在於他在普世價值中表現出來的那些，讓女生走馬路內側、說話輕聲、製造浪漫之類。
我喜歡的，是一個正常人靈魂里躲著的神經病，是一個智者腦子中存在的白痴，是一朵玫瑰腳下的泥土，是宇宙里最特別的那顆星，只被我看見的那部分天真。
我是一個脾氣特別爛的人，心裡清楚沒人受得了，改了很多次也無果。有過心動的女孩，每次都真心投入，每次都遺憾告別。
直到有一個女孩說，你什麼都不用改，做你自己就好。我喜歡你，你的優點讓我迷戀甚至崇拜，你的缺點我也可以照單全收。你是我的英雄，也是我的孩子，我會依賴你，也會保護你。
她就是那個北京女孩。
10
楊宗緯的《其實都沒有》，是我開車最愛單曲循環的一首歌。
我也曾經憧憬過，後來沒結果，只能靠一首歌真的在說我；我也曾經做夢過，後來更寂寞，我們能留下的其實都沒有。
有一個冬天，我開車路過無人的街道，周圍一片蕭索，卻見一位老爺爺把一個熱騰騰的玉米饅頭掰一半給一位老奶奶。他們衣著樸素，卻滿臉笑容，我又相信愛情了。
熬過無數夜晚，風吹麥浪塵滿面；終歸有位良人，雪落雙肩共白頭。
作者簡介：衷曲無聞，簡書作者，已出版《這世間沒有不可安放的夢想》。微信公眾號：衷曲無聞，ID：zhongquwuw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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