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裡的四季菜園
鄰近處暑時節,偶爾讀一本關於San Luis Obispo County的雜誌,說到一位當地有名的廚師,她的三個盡所周知的秘訣就是:「Seasonal, farm-to-table, locally sourced」。忽然感慨萬千,這不正是我二十年前,離開鄉下之前的生活寫照嗎?雖然現在身處世界上最發達的國家,能在不同超市找到來自世界各地的食物,但即使是標有「fresh,organic,cage free」標籤的食品,也跟童年記憶中的尋常食物沒法比。
套用財年的說法,蔬菜年是從四五月份的蘿蔔苗開始的。二三月份的時候,人們在地壟上很密集的撒上去年採下的蘿蔔籽。蘿蔔籽發芽長成小苗後,因為撒種或者種籽本身的原因,苗長得不會很均勻,但基本上都屬於太密集的那種。人們把多餘的小苗拔掉,剩下的就是粗壯整齊的可以長成蘿蔔的苗了。拔掉的苗,一點也不浪費。俗話說,「蘿蔔苗進了城,藥店關了門!」大概就是這苗吃了,有百病全消的特效。經歷了漫長的缺少新鮮蔬菜的冬天,蘿蔔苗,確實很受吃!
四季豆
接下來五六月份,開始吃四季豆,那種短短的,粗粗的豆莢。記得每年第一次吃四季豆,老媽總是煞有介事的炒好幾盤。綠油油的,很是好看,而吃起來,脆脆的,有股原始的清香。很快辣椒就上桌了。辣椒在我們湖南,算是當家菜了,現摘現吃一批;開水燙一下,晾成白辣椒一批;青椒剁碎,做成剁辣椒一批;紅了晒乾成紅辣椒一批,或者剁成紅辣椒一批。辣椒不但做為當季蔬菜,被大吃特吃,而且是冬季儲備必不可少的品種。
圖|攝圖網
春夏季節,我們小孩沒事就背著個釣竿到處晃悠。釣魚在鄉下是無本買賣,從地里刨些蚯蚓,就可以開始了。有時老媽經過我們身後,會半帶認真半帶囁嚅的說,「我去燒水,準備煮魚啦!」春天有鯽魚,夏天運氣好,還能釣上兩條草魚,有時會搞到據說能對手術康復有奇效的黑魚。反正只要有時間,總會有些收穫。有時候,邀兩個「志同道合」的夥伴,把小渠兩頭堵住,用盆子淘干中間,大大小小的魚蝦收盡,還能把泥里的泥鰍也掏出來,那算是大工程!最掃興的時候是剛要把水淘幹了,壩垮了,半天功夫白搭了!
夏天的菜園子,簡直就是琳琅滿目,數不勝數,紫色的光鮮亮麗的茄子,長的,短的,扁的,粗的豆莢,頂花帶刺的毛絨絨的黃瓜,短短胖胖,翠綠欲滴的萵苣,還有纖細苗條的絲瓜一直從瓜棚的頂端垂到地面。朝天椒在枝端向上怒指天空,燈籠椒羞澀的藏在下面,要扒開才能看得見。南瓜和冬瓜是兩種當季容易被遺忘的蔬菜,大人把他們摘下,搬回家,擱在床頭或者陰涼的小屋。靠著他們,冬天就不用擔心了。小孩們對這些當家的蔬菜可以說是熟視無睹,單單鍾情於某些稀少的品種。譬如誰家在南瓜地里種了兩棵香瓜啊,或者在地盡頭種了幾株西紅柿啊,都會約主人家的「內鬼」偷偷的弄出來,有時候洗都來不及就當場吃了。
南瓜地
初秋的紅薯,甜甜的,和米飯一起煮,最喜歡吃紅薯下面的米飯鍋巴,那叫一個香啊!
冬天雖然是菜園子的淡季,但還頑強生長著大蒜,蔥,還有大白菜,捲心菜。冬莧菜是冬季里的「貴菜」了。老媽把冬莧菜採回來後,會燒一小鍋水,水上飄著不算薄的油花。冬莧菜就一把一把的燙熟了,直接進了大家的口!吃完了,弄點罈子菜,就點飯,結了。
豬頭肉
過年有時家裡會殺頭豬,就有殺豬飯吃了。殺豬飯應該是建立在豬的痛苦上的大Party。豬血,豬肝,豬裡脊,都是帶著豬的體溫下鍋的。一般會來很多人,屠夫和他的夥計,買豬肉的,還有一些估計是故意湊巧碰上的。反正滿滿的一桌人,是絕不可能有我們小孩的座位的。我們就只好眼巴巴的看著,等著大廚老娘慈悲心,能提前留下點給我們了。而等我長大了,能在這樣的場合混上個座位的時候,我也離開了家鄉。過年即使回家,也是年前一天到家,那時即使殺豬,也是好些天前的事了。再也沒有參加過這樣的Party了… …
真的不知道如何形容這些菜肴,也許當年壓根沒有料想會在二三十年後,在某個世界上最發達的地方去回憶那當時認為見怪不怪的味道,以致於今天已經淡忘了曾經擁有的美好。幾年前在北京的時候,老媽心疼我們電話里老念叨家裡的土雞,特意在去北京當天,現殺土雞,馬上冷凍,在火車上托認識的乘務員擱在餐車的冰櫃里。到北京後,她老人家親自下廚,卻怎麼也品嘗不出家裡的那種味了!
也許只有回家呆很長很長一段時間,才能重新體會!
欄目策劃:李翊
微信編輯:王小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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