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秋天,以槿樹開花為始
初秋的綠是鄉間的槿樹籬笆,最早的秋意是槿樹花。
田舍與村陌,作為一種光陰其實離我們不遠,有小孩晨起喜歡很新鮮地哭,就在晨炊的煙靄下,屋外的槿樹邊。屋外都是菜地,菜地種槿樹為籬笆是鄉村的習慣。小孩子秋天早上的哭沒有任何意思,也談不上傷感,與雞啼狗吠沒什麼兩樣。坐在石頭上哭一會兒,看看樹木草色青青的,過一會兒就回家了。
木槿花開淺粉色,我們從來不把它當作花,槿樹只是籬笆。堯舜的舜字就是木槿花,晨開而暮落,意為瞬間的短暫,但槿樹花開花落很忙,舊的謝了新的開,層出不窮的樣子。槿樹花不繁,零星地,是冷淡的,沒有香,也沒有憂色,只是尋常,初秋的涼意里很單薄的一種意思。單調的炎夏過完,初秋的七夕雖不是節,但人們把它當節過。雨後風裡忽見籬笆上綻出花來,開得這樣明白,像是時令的提醒。江南的民間,以槿樹開花為秋始。
女人們把七夕當節過,小孩是熱心的看客,采大把的槿葉泡在水裡,浸出的水濃稠有樹葉的清香。樹的味道里,以槿樹為最熟悉,其次是松樹,因為每年的槿樹味家家都會有,松花也是家家采。槿樹汁洗頭,小女孩大姑娘以及嫂嬸與婆婆,那一天就有很多木槿味。我們把膩滑的水往邪里想,比作蛋清與口水,甚至曾偷偷喝過,清苦又有些澀。槿樹水洗頭能夠烏髮,我外婆用槿樹的刨花泡水敷頭髮只是為了頭髮的順和妥帖,頭髮一直雪一樣白,從來沒有烏黑過。村婦不會在頭髮上插一朵槿樹花,因為太尋常。我喜歡槿樹是喜歡用它來做籬笆,有這樣的想法註定一生不富貴。做人的懶和簡單,其實跟槿樹的清平是一樣的。
許願、乞巧、聽故事,令我對七夕滿腹狐疑,牛郎與織女相會,一群喜鵲去搭橋,這只是個念頭,後面含糊一片。倘若不抬杠順著故事想,走在喜鵲的背上也十分費勁,鵲如卵石一樣鋪地後它的翅膀如何飛,那架橋是喜鵲吵吵嚷嚷的一朵雲吧,為什麼不用船呢?牛郎挑著兩隻籮筐過鵲橋,籮里是牛郎和織女的一對兒女。為什麼小孩不是織女帶?我外婆這樣安排故事,僅僅是牛郎星有擔著籮筐的樣子。七夕的一整夜,牛郎都在和織女相會,我外婆說,牛郎一年的飯碗都積著沒有洗,織女這一夜就在天河裡給牛郎洗碗。這有不盡人意的地方,牛郎擔著孩子去看織女,牛郎的碗為什麼在織女那裡?天上的事與人間的事是不一樣的,我外婆說不信你去茄子地里聽,能聽到織女叮叮咚咚的洗碗聲。
沒有月亮的茄子地是暗的,星河這一夜確實特別亮。蚯蚓在地里叫被人以為是蟲子,蟲子也在叫,都混雜在一起。蚯蚓被叫作曲蟮是因為它能長聲地叫,其聲如曲。茄子地里多蚯蚓。七夕的傳說里令我神往的是茄子樹。從前的茄子高大得像樹,摘茄子需要爬竹梯,摘下來的茄子要幾個人抬,茄子的葉子像很大的傘。這樣的茄子地離天河很近,所以能在茄子地里聽到洗碗聲。對這個說法深信的是女孩子。現實中的茄子很矮,女孩們在微茫的星光下蹚著露水蹲在茄子地里,一邊許願一邊在茄地里尋找織女的洗碗聲。
據說,如果聽不到洗碗聲,許的願就無效,許願被安排在茄子地里,也是因為這裡離天河近。女孩子在茄地里許的什麼願我不知道,反正我是一次都沒聽到過織女的洗碗聲,好在男孩子不需要在七夕許願,七夕只是女人的節,天河也只是洗碗的河。牛郎織女的相會中最為動人的是鵲,那個念頭含混而心善。
遺憾的是,因為七夕不是節,故沒有清明、端午、中秋、重陽這些節里都有的吃食。
摘自《心安之處是故鄉》
身邊風物,禪情野趣
是故鄉,也是心靈家園
《心安之處是故鄉》
花如掌燈
北京聯合出版公司 鳳凰壹力
像汪曾祺一樣觀察生活,海島山村滋養的大家手筆
《故鄉有靈》作者花如掌燈寫給故鄉的情書
走得越遠,鄉愁越濃。有些地方,有些人,有些事,光是想一想都能感覺到溫暖。
人的思鄉情結是個核,身在家鄉也會思鄉,因為終極的鄉關是心安。
打動人心的從來不是華麗的文字,而是能讓人產生共鳴的情愫。透過文字,我們彷彿看見作者閑雲野鶴、優哉游哉的模樣。那也許是我們期許自己的樣子。
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個故鄉,這本書是作者自己的,也是讀到它的每一個人的。
作者簡介
花如掌燈,男,1963年生,本名方平,又名方平直,浙江舟山人。著有長篇小說《青綠》《第一香》,散文集《故鄉有靈》《人間天真》等。
內容簡介
《心安之處是故鄉》是一位海島養蘭人的散文集,收錄了作者近年來的數十篇散文,內容多是對於身邊人、情、事、物富有哲理的思考記錄,耐人尋味。無論是花鳥蟲魚、海邊風物、自己的童年,抑或是身邊親人,在作者筆下無一不透露出淡定、智慧和心安,這是一種與現實都市生活截然不同的安寧與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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