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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崔永元白岩松的精神領袖,開創了中國電視新紀元,卻在47歲告別人世

華 哥 說

當我們的世界捲起漫天沙塵時,我們懷念的似乎是一種失傳的古風,一份十年飲冰,難涼熱血的執守。他,就是陳虻(méng)。

世界華人周刊專欄作者:薺麥青青

洞燭幽微,發掘名人世界的人性之光

他的名字曾和中國最火的電視節目《東方時空》《實話實說》《新聞調查》緊密相連,即便我們努力剔除一切大而無當的修飾詞,仍可以這樣評價他:開創了中國電視節目的一個新紀元。

在柴靜、白岩松、崔永元的眼裡,他是很多新聞人當之無愧的精神領袖。

他離開時只有47歲。

大潮洶湧,個體的浪花很容易就在亂石穿空、驚濤拍岸中消遁形跡。

音容渺渺已10載,他的名字正在被日漸淡忘。

1

時代的進步,往往以變革發軔。

1993年的「五·一」國際勞動節,是一個平平常常的節日,但沒人能預料到,這普通的一天,因為中國電視的風向標——央視《東方時空》——的開播,而讓中國的電視節目有了一次史無前例的創舉。

6月的一天,《東方時空》的總製片人孫玉勝對陳虻說,來《東方時空》吧。

陳虻回家後,連看了20多天的《東方時空》,也苦思冥想了20多天。「有兩點理由,我決定來了,一是《東方時空》天天播,就一定天天有事兒干,我不願閑著;二是《生活空間》當時是一個服務性的欄目,教給人一些生活技能,我想我在這兒幹不成什麼好事,至少不會幹對不起老百姓的壞事。」

大學畢業後,他曾任職於航天部團委,因為對電視的喜歡,1985年轉行到央視,先後在《人物樹林》《觀察與思考》欄目做記者。

但是他理工科的背景並不受待見,每次報選題,到了他這裡就自動地跳過去了。

陳虻原名陳小兵,畢業於哈工大

在央視專題部的前三年,他基本屬於和業務能力並不沾邊的「邊緣人:領肥皂、毛巾,拿報紙,干雜務。

打雜之餘,去給攝像師扛機器,「趁卸架子的工夫,我瞅一眼取景器的構圖。晚上別人休息的時候,我偷偷拿攝像機比劃。」

跬步日積,他的道行在不知不覺中潛滋暗長。

這個世上,所有的逆襲都不是猝然發生,漫長的蟄伏和蓄積成為最充分的鋪墊。

到《東方時空》後,他接手關注普通人命運的紀實性欄目《生活空間》。

他當時提出的口號「講述老百姓自己的故事」,成為欄目風行一時的廣告語。作為《東方時空》的締造者之一,他改良後的《生活空間》體現了對每一個人的尊重,成為中國電視的一面開風氣之先的旗幟,一個難以逾越的標杆。

在那之前,中國電視的生態有著一種「病態」繁榮,廟堂之高的凜然之態,正大莊嚴的優越感,脫離民生,難接地氣,他卻用「講述老百姓自己的故事」,撬開了冰山之一角,用平民化的視角和樸素的風格營造出一種為百姓喜聞樂見的電視新生態。

在他身上,永遠有一種悲天憫人的情懷,而這,往往讓他不僅僅以廣角鏡去仰望,更能俯下身去,關注那些作為社會群體的大多數——平凡的普通人和被忽視的底層人。

所以,即便在一些重大的社會事件報道中,他的新聞視角也往往聚焦在小人物的身上。

《出生》《殯葬》和《人在旅途》等很多引起過強烈反響的選題都是由陳虻確定。

從出生到死亡,漫長几十年。人在旅途的奔波、困惑,生之種種不易與艱難,事無巨細,都以最幽微最真實的方式呈現出來,每個普通人都能從其中看到與自己相似的命運。

在那些寫實風格的紀錄片中,我們能看到普通群體最直觀的生活軌跡,春秋代序,悲歡離合,交鋒與掙扎,妥協和堅守,未被粉飾的矛盾衝突一一鋪展開來,就是一部當代中國人的心靈史。

在他看來,電視並不僅僅是傳播媒介,它更要承載重大的社會責任——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

《生活空間》在飛速變化的社會背景下,實現人文關懷,為後人留下了一部「小人物的歷史」,陳虻作為中國紀錄片的推動者,也因此創造了中國電視界的一個神話。

2

中國人歷來信奉古語,譬如:良藥苦口利於病,忠言逆耳利於行。

但現實中,能聞過則喜者少之又少,寧可被捧殺,也不願意被棒殺。

陳虻則是那個從諫如流的人。

行至2001年,榮譽等身的《東方時空》已漸露疲態,需要作出調整和改版。距離開播前的25天,他才接到通知,對一個有口皆碑的黃金節目進行「刮骨療毒」式的手術,其困難可想而知。

那時,陳虻迫切想得到觀眾的批評與指正,對於「節目越變越老,改版也屬無計可施」這樣尖銳的指摘,他的反應是「看到這樣的說法就讓我興奮,觀眾永遠是我們的老師」,他希望觀眾在自己背後猛擊一掌。

這一掌,是警醒,是鞭策。

孟子在《生於憂患死於安樂》中說:「入則無法家拂士,出則無敵國外患者,國恆亡。」居安思危,於國如此,對於個體和電視節目也概莫能外。

因此,當節目大火時,不見他驕矜自得;節目走下坡路時,他竭盡全力,力挽狂瀾,觀眾的任何意見都可能成為他改進的線索。

「變才能永恆!」

但任何改進如果只是換湯不換藥,便成了他深惡痛絕的形式主義。他不搞花架子,始終堅持內容為主:「我認為節目形式的創新只能使觀眾新鮮三天,內容永遠是最關鍵的,我們所需要做的並不是不斷改變形式,而是在一種形式中加入最有效的內容,所以,我始終認為質量是我們的生命。」

正是由於他的「內容為王」,節目才保持了長久的生命力。

3

1996年,陳虻獲得了全國十佳製片人稱號,之後,他臨危受命,擔任了中央電視台新聞評論部副主任,主管《新聞調查》和《實話實說》《小崔說事》等節目的創辦。

做新聞的宗旨,他的出發點很直接:「為大眾提供一個公共空間,讓不知者知情,讓無聲者發言,讓異見者表達,讓爭論者自由。

他認為做節目最重要的就是邏輯。

因為在他看來,「這需要一種非常笨重又鋒利的力量。」

這種力量,靠的不是什麼玄奧的主義,不是什麼情感的渲染,而是一種踏實的、縝密的、禁得起推敲的理性邏輯鏈,它更能接近和直抵真相。

而真相,往往是新聞最終想找到的歸宿。

不被蒙蔽,不被扭曲,不被篡改。

堅持「真」,比偽飾「善」,更需要一雙洞穿的慧眼,和守土有則的操行。

他最令人耳熟能詳的一句話是:不要因為走得太遠,忘了為什麼出發。這是由黎巴嫩詩人紀伯倫的詩句化用而來的,經陳虻演繹,成為令人振聾發聵的警示語。

一個人能始終記得初心,是非常不容易的事。

意氣風發的青年陳虻

在一個眾聲擾攘的社會語境下,人是多麼容易被同化與異化,屈從於自己曾鄙視的人與事,中途易轍,半途而廢,甚至與自己的初衷背道而馳。

他為百姓發聲,為新聞自由發聲的努力,始終沒有停止過。

其中被牽制,被掣肘,甚至被威脅,隨時有跌入深淵的可能,但他沒有退縮過。

擔憂與恐懼不是沒有過,然而當一個人篤志前行時,山無遮,海無攔。

勇士不是沒有恐懼,但他知道必須戰勝恐懼。

他曾不無感傷地說,「我們這一代人的生存環境太惡劣了,註定在殘酷的生存鬥爭中遍體鱗傷。」

多年前,我的一個記者朋友離開他當初最熱愛的新聞崗位,他說,我堅持了10年,無非是熱愛。

現在我離開,也是熱愛。我不忍心看到我奉為信仰的東西,被文過飾非,被虛假掩蓋,直至面目全非。

法國馬賽電影節會場,左一為陳虻

那些年,陳虻一直在努力維護一個新聞人的底線:真相是什麼?

4

陳虻是一個說話直擊要害的人,不打擦邊球,不喜歡言不及義,討厭放空炮,性格犟且硬,節目組裡的很多年輕人都怕他。

他經常會出其不意,毫不留情地問:

「你多長時間沒看書了?」

「能告訴我你最後看的一本書的書名嗎?」

「什麼時候你衣服穿對了,你的片子才能做好......」

據說陳虻每次審完片,做片子的編導,不論男女,半夜都得去打點滴,直言吃不消陳虻的「苛酷」。

「每次被陳虻罵,輕生的心都有,因為他說的都是對的。」

陳虻在開會

時間一長,大家對陳虻的不滿終於大爆發。一天晚上,同事給編導海天打電話大罵陳虻,海天為了安慰同事隨聲附和。放下電話,海天發現陳虻淚流滿面地站在宿舍門口。

海天第一次見到陳虻哭,大驚失色,遂急忙解釋,說你要相信,大家不是真恨你,大家還是很愛你的。陳虻的眼淚仍簌簌而落。

他和自己「過不去」,和同事「過不去」,只因為他太想讓每一期節目都「過得去」。

人有大敬畏,才會如履薄冰。所以,不管條件多簡陋,他都要求出精品。

《生活空間》大家庭,右三為陳虻

他以嚴苛的標準培養了很多優秀的新聞人,在他的潛移默化下,一支堪稱精兵強將的隊伍讓《東方時空》和新聞評論部生機盎然,打造了央視黃金欄目應該有的水準和鋒芒。

陳虻在《東方時空》做總製片人期間,是中國電視的快速發展階段,現在多少如雷貫耳的主持人、節目、流行語都是從那個時候開始風行全國。

包括發端於2003年的央視特別節目《感動中國》的最初創意也來自他。

當時評論部在年代人物評選的各種構思上,莫衷一是,難以定奪,最後是陳虻的提法使之一錘定音:「發現這一年中曾經有的一種感動,並把它凝固下來,化為一種力量,在人們心裡留下一點關於我們生活的這個時代的記憶。」

關注人的命運,關注精神世界,讓鏡頭對準的,不流於表面的歌舞昇平,而是那些煙火背後的眾生,那些陽光照不到的角落,那些平凡人給我們最初的感動,和貫穿一個時代的溫暖的脈絡。

當年的《生活空間》讓1000位普通人上了電視,成為主角。《感動中國》的評選,最大受益者也是普通人。普通人登上國家級頒獎台,接受致敬,講述的也是老百姓自己的故事。

《感動中國》的辦公室,黑板上有一行始終沒有被擦掉的字:「一直被模仿,從未被超越。」

篳路藍縷,大業建成,並不代表幸福感與之成正比。

《東方時空》的另一位元老級創辦者時間在主持新聞評論部的最後一個會上說:「我不幸福。」

接著又補充道:「陳虻也不幸福。」

時間說,他和陳虻都在職業上寄託了自己的理想和性命,不能輕鬆地把它當成生存之道。

陳虻的解釋是,「因為只能專註一個事,你不能分心,你必須全力以赴工作,不要謀求幸福。」

就像那個逐日的夸父,明知這場追逐也許永無止境,也許最終要倒斃於路上,但他們還是義無反顧地趨奔。

陳虻曾對柴靜說,姑娘,苦難不是財富,對苦難的思考才是。這句話後來被柴靜寫進《看見》里。

任何苦難本身毫無價值和意義,若沒有對它的觀照和省察,沒有對它的反芻和內化,它就不足以升華為財富,更可能是一種摧毀。

但最後摧毀他的,不是無價值的思考,而是病魔。

長期無規律的飲食和生活,夙興夜寐的奮戰,讓他的健康亮起了紅燈。去醫院檢查後,他被告知得了胃癌。

胃被全部切除的時候,癌細胞其實已經肆虐到周身。

在《生活空間》任製片人時,陳虻養成了不吃午飯的習慣。而食堂距離他的辦公室不過百米。

陳虻在與胃癌抗爭9個月後,於2008年12月24日0:21分去世,享年47歲。

他垂危時,不讓醫生搶救,他想有尊嚴地離開。

親朋、同行上千人為其送行,他們把向陳虻的告別視為「向一種精神力量的致敬」、「與一個時代的告別」。

在他的追悼會上,很多人淚灑現場。陳虻遺體即將入棺的最後一刻,敬一丹抑制不住地哭出聲來。

她對陳虻的評價是:這個社會有才華的人很多,可既有才華又很乾凈的人卻很少。

白岩松更是為之痛惜不已:「他一直都那麼累!」

亦如情深不壽,陳虻最終把命搭在了,他為之奮鬥了23年的電視事業。

從某種意義上說,他更像一個殉道者。

在同行眼裡,「他始終向真而生,沒有泯滅過自己的心靈,並非因為他的道德,而是因為他對世界的認識和對生命的熱愛。他是我們這個行業的標準和靈魂。」

「陳虻的死為一個時代的終結題了跋。在媒體的報道中,他名字的前綴是《東方時空》總製片人或央視新聞評論部副主任;在友人的悼文中,他是導師、老師,是最為人推崇的,是對人影響最巨大的。」

陳虻不幸,英年早逝,從另一個意義上說,他亦有幸,沒有趕上一個娛樂至死,瘋狂失序的年代。

北京天壽陵園,陳虻的墓碑上,鐫刻著10個大字:「講述老百姓自己的故事。」

當我們的世界捲起漫天沙塵時,我們懷念的似乎是一種失傳的古風,一份十年飲冰,難涼熱血的執守。

不死的理想主義,隨著他的離開,已歿。

但輝耀人類蒼穹的群星,永遠不會沉墜。

正如柴靜所說:「我以為我失去了他,但是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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