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少妻」在中日婚姻里漸漸減少

◆日本新華僑報總編輯 蔣豐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這是中國人在感慨歷史滄桑巨變的時候喜歡說的一句話。今天，用這句話來描述中日國際婚姻的歷史變化，應該也是妥當貼切的。

上個世紀90年代初，我在上海錦江飯店曾經看見過一個熱鬧的場面：室內，一位頭頂已經呈現「地中海」狀態的日本山梨縣60歲老農民在相親，旁邊還站著一位來自日本的中國人「翻譯官」。據說是在這個日本人所主持的「農協」裡面打工。室外，20幾位年輕漂亮白皙的中國女性排成長長的隊伍，等著一個一個進去「面試」。

頻繁的出入。我看到從房間走出來的中國女性，有的愁眉苦臉，顯然是沒有「中標」，有的滿臉笑容，說「已經進入第二輪篩選」了，還有的面露恍惚神情，估計是有很多不確定的因素。外面呢，還有一些七大姑八大姨在等待著，上前急切地詢問著、熱情地安慰著、興奮地鼓勵著……

坦率地說，這個場面給我的刺激是鮮明、深刻的、持久的。至今也可以說是記憶猶新，歷歷在目。

後來，我在華文媒體《留學生新聞》及《東方時報》工作期間，採訪了不少中日國際婚姻的中國女性，還曾開闢「蔣豐電話熱線」提供諮詢，進入他們的家庭幫助調解夫妻矛盾，甚至幫助弱勢的中國妻子走上日本法庭維護自己的權益。

如果讓我說那時對中日國際婚姻的總體印象，那就是「老夫少妻」。話說到今天，在中國社會裡面，「老夫少妻」已經很難成為一個話題了。前有華裔諾貝爾獎者石破驚天的「老夫少妻」的結合，後有不斷衝破世俗追求自我實現的「老夫少妻」的跟進，人們對這種風景漸漸出現一種審美疲勞，不再有過多的議論。但是，當時在日本，這種「老夫少妻」的國際婚姻，還是引來不少羨慕、嫉妒、恨的目光。

那個年代，中日兩國經濟水平有天壤之別。在這個大背景下，國門敞開，一條蕾絲花邊的內褲、一塊包裝精美的巧克力、一疊與人民幣有不同待遇的「外匯券」，都可以吸引了年輕的中國女性。一邊是用各種各樣的物品表現出來的經濟強勢，一邊是擁有年輕、貌美、曲線身材的身體強勢，當這種「強強結合」的時候，就出現了中日國際婚姻「老夫少妻」亮麗風景線。這背後，豈是一個「窮」字了得！

婚姻的實際內容猶如腳與鞋，只有「腳」知道、「鞋」知道。外人無論探聽、傾聽，都是搞不清楚核心問題的。據說，那時平均每年有4000組中日國際婚姻誕生，但也同時每年平均有1000組中日國際婚姻進入離婚的行列。這組數字，有些沉甸甸的，背後的故事大概可以寫成幾本書、拍成幾部電視劇。

時光荏苒。我聽一些日本人發出感慨，說如今再想娶到年輕的中國女性妻子已經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為什麼？不要唱高調，說白了，還是因為經濟。

當年，中國留學生進入日本，要承擔起「留學生養家」的重荷，他們不但要打工賺取自己的學費、房費、生活費，還要不斷地給國內的家中寄錢，把整個家庭的生活費用承擔起來。現在，中國留學生進入日本，轉變成為「家養留學生」了，他們每個人的背後可能是「六個錢包」——疼愛他們的父母、爺爺奶奶、外公外婆。而且，這六個錢包還是鼓鼓的。從2010年開始，中國的GDP超過日本，成為世界第二大經濟體，中國新一代年輕人從小享受的物質生活富足程度不僅不遜於日本，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中日之間的經濟差距就這樣縮小了。

平等的愛情需要建立在平等的經濟基礎上。日本媒體注意到，如今的中日國際婚姻，「老夫少妻」者風景不在，「老牛吃嫩草」現象稀少起來，「情投意合」者不斷增多，「青春匹配」的亮色頻閃。

提到和日本人結婚的原因，中國年輕人常這樣的回答：「只是我喜歡上的人恰巧是日本人罷了。」他們可能是同學，可能是一起打工的同事，可能是同事介紹的認識的朋友。他們相識以後，發現彼此有共同的興趣愛好，能夠自然地聊到一起，性情相投等原因遠遠重要於「經濟」上的考量。甚至有時候，在日中國人在經濟方面會勝於日本人配偶。因此，現在中日國際婚姻當中，同齡人之間的「真愛」婚姻漸漸成為主流。

近日，日本媒體還刊登了這樣一段讓人忍俊不禁的採訪：中國南方某大型民營企業老闆的千金在採訪中說，「日本男朋友問她『如果中國的窮親戚來了怎麼辦』，這句話被她家裡人聽到後暴批一頓。因為喜歡他，我也就一直在忍耐，其實我很想問問他，我們家和你們家究竟是哪邊比較窮？」

世間有句這樣的話，娶妻嫁人，不是兩個人的事情，而是關乎兩個「原生家庭」的事情。中日國際婚姻的成敗，當然和年輕人的父母也有關係。50歲以上的日本父母在年輕時經歷過日本經濟的高速成長期，他們就職的公司積極開展國際業務，和外國人接觸的機會很多。這些人對於外國人以及外國文化的多樣性都具有極大的包容性和理解能力，因此對子女的教育也會更偏向於國際化，歧視和偏見常常不會發生在這樣的家庭。

中日國際婚姻的風潮在變，主流在變。這種變，令人感慨無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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