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動」的真武閣

文/圖 陸悅赤坎

「容縣有座真武閣，柱腳懸空永不落，相傳聖手魯班造，一夜工夫眾人作。」兒時，父親就常給我講起廣西玉林容縣真武閣這個神奇的傳說。因為我的家鄉離容縣較近、且沾親帶故，過去我曾多次隨父母到容縣作客，也曾多次造訪過真武閣，在驚艷其飛檐翹角的獨特之美外，對其第二層4根大柱懸空而牢固不倒，一直在心中留下謎團。仲夏時節，偷得浮生半日閑，我再次重返故地，再度登臨真武閣，特意了解其懸空的秘訣，破解心中謎團。

容縣古稱容州，是大名鼎鼎的楊貴妃故里、赫赫有名的「中國沙田柚之鄉」和廣西最大的僑鄉，山川秀美，人傑地靈，歷史悠久，古迹處處，而真武閣就是千年容州古城保存下來的最珍貴文化遺產，1982年被國務院定為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見證著大山深處古有之的文明。

真武閣始建於明朝初年，是為了奉祀真武大帝以鎮火災而建，原為兩層結構，明萬曆元年又增至三層，至今巍峨屹立在容縣城東綉江北岸的經略台上。而經略台的歷史則更為久遠，是由唐代著名詩人元結在容縣都督府任容管經略使時（唐乾元二年）建於綉江河灘之上，主要用於操練兵士和觀賞綉江的瑰麗風光，故真武閣又有經略台真武閣之稱。雖然經略台早已隨著歲月遠去，但真武閣依然像一位英姿煥發的守望者，在日夜注視著古容州大地的點滴變化，傳遞著這裡生生不息的歷史人文氣息。

或許說起古名樓，人們很快就會想到黃鶴樓、岳陽樓、滕王閣，而對真武閣卻知者甚少。這不奇怪，由於容縣地處廣西東南面、位於雲開大山與大容山之間的一隅，遠離政治、經濟、文化中心，且古時交通條件落後，其知名度和在流傳下來的詩詞歌賦，自然遠不及身處顯要地理位置的其他三大名樓，但它卻以獨特的「天南傑構」書寫著建築史上的燦爛篇章，與黃鶴樓、岳陽樓、滕王閣並稱中國江南四大名樓。而更為難能可貴的是，黃鶴樓、岳陽樓、滕王閣均為重建後的複製品，而真武閣卻在經歷400多年的風雨侵蝕和人間滄桑後，依然是原汁原味的原物，可謂是四大名樓中最長命的「壽星」，猶如古老的綉江穿越了一個又一個不朽的時代，仍然奔流不息一樣。1962年初，我國著名古建築學家、清華大學教授梁思成，在獲悉容縣這座神奇的古建筑後，不畏千山萬水前來考察，撰寫並發表34000多字的考察報告，稱真武閣為「建築學上的傑作」，其「空中懸掛」為「建築結構中的一個絕招」。俗話說，只要是金子就總會發光。從此，這顆默默無聞的「大山遺珠」，終於大放異彩，吸引著無數的海內外人士前來觀摩、探奇，領略古代勞動人民非凡的智慧和創造力。

與其他古名樓相比，真武閣顯得更加素雅自然，全閣沒有華麗的裝飾和擺設。它的樓高也只有三層，呈方塔形垂直向上伸展，通高13.2米，面寬13.8米，進深11.2米。由於其第二、三層要比第一層小很多，且三重屋檐出挑深遠，遠遠看去，樓層之間顯得特別低矮，頗像一座富有嶺南特色的單層三重屋檐的建築，但只要細加品味，就會發現其屋檐節奏流暢、層次分明，角翹簡潔明快、舒展大度；而屋頂上一行行整齊有序的、用小塊青瓦鑲砌起來的綠脊，猶如草地上的一條條綠化帶，讓人在清新飄逸和賞心悅目之中，感受到穿越心靈的韻律及動感。

進入閣內，沿著樓梯拾級而上，舉目所及，無論是圓柱、枋梁、地板，還是屋檐、扶欄、扶梯等，沒能見到一丁點使用過石料和混凝土的痕迹，更難找到一件鐵器和一顆鐵釘，全是漆黑如墨的原色木材，是一個典型的木與木之間巧妙組合的建築藝術殿堂，不得不令人嘆服。據悉，真武閣共用了3000多條大小不一的南方特有格木（鐵黎木）構件，巧妙串聯吻合，相互制約,構成了一個優美、穩固、協調的統一整體，儘管建成後經受了5次大地震和3次狂風暴雨的洗禮，卻安然無恙，穩如泰山，乃建築史上一個不可多得的創舉和奇蹟。

第二層是真武閣結構最精巧、最奇特的點睛之筆，也是最引人注目的地方和謎團所在。但見4根看似承重的大柱，像四位如有神助的舉重運動員，在合力牢牢舉起重如千鈞的第三層樓板、配柱和屋頂負荷的同時，自己卻身輕如燕，腳板不著地。經過本人現場丈量，柱腳與地面之間約有3公分的懸空。或許有人不會相信，但這卻是千真萬確的事實。當我分別蹲在4根大柱下端，每根柱底懸空處就剛好能自如地伸入我的手掌，讓人不得不信。為何如此神奇？陪同我一起到訪真武閣、且對真武閣的建築結構頗有研究心得的當地親戚，給我解開了這個謎團。

他對著第二層的屋面和層檐，指指點點地對我說：「你看，剛才在第一層看到的八根通柱,在第二、三層就變成支點，且通柱上分上下兩層橫貫著72根挑枋。這些挑枋就像天平上的橫杆，外面長的一端挑起寬闊的屋檐,裡面短的一端挑起第二層的內柱，於是便形成了第二層內柱頭頂千斤、腳不落地的懸柱奇觀，是『槓桿原理』在建築上的巧妙運用，而實際上這4根大柱並不承重，只起到局部串聯和平衡內部結構的作用，如同天平上的法碼。」聽罷他的解說，頓時讓我茅塞頓開。當我的目光再次沿著四根大柱從下往上反覆察看時，發現4根大柱開榫處，並不是嚴嚴實實的，而是各自保留著約3公分的活動空隙，只要外部發生變化，四根大柱就會隨時因應變化而作出新的平衡調節，正如梁思成所說「真武閣是『活』的；是『動』的，不是靜的」。「會動」，就是真武閣「久經風雨不知寒」的謎底和真諦。在我國古代，純木結構建造的樓閣，大都也應用「槓桿原理」，但像真武閣這樣計算得如此精準奇絕，實乃舉世無雙，就是當今的建築也難能運用到如此極致。

當我站真武閣第三層樓上，倚窗遠眺，不禁思緒萬千。中華民族是一個充滿智慧的民族，他們能夠創造曠世的古代文明，同樣也能夠創造更輝煌的現代文明，真武閣就是最好的明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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