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雨中吟唱
北京越來越像南方，不僅是濕熱，還因為雨，越來越多、越來越大的雨。不知道是否與南水北調有關，亦或是受全球氣候變暖影響。
綿綿細雨固然有情調，卻不比滂沱大雨更有力。雖然大雨會讓首都的排水系統很難堪，卻能營造一種超然的情境，雨在放聲唱，而我在踏浪前行。
也許是少時生活在江南的緣故，雨佔據了我記憶的很大一部分篇幅。
上幼兒園之前，下雨天賣東西是我最喜歡玩的一個遊戲。我會把長凳擺在門口當作櫃檯，然後把家裡所有的鞋子都擺在上面，「掌柜的」端坐在長凳後面，對著雨簾吆喝。門外少有人經過，卻並不冷清，雨線不停地打落在泥地上，彷彿熙熙攘攘的顧客。
和同時代的農村小孩相比，我的物質生活還算豐富，由於父親在上海做採購員的緣故，我不僅擁有更多高級的玩具、游泳圈、小牙刷，甚至有一把藍色木柄的小雨傘。讀幼兒園的時候，我會在雨天撐著小雨傘獨自上下學。小雨傘之於我，就像紅雨衣之於小豆子（我閨女），是道具。帶上它，無形中宣告著「演出開始了」，而你就是主角。所以，即便走在再泥濘的雨後，我也不可能輕易把小雨傘託付給大人，直到摔成泥猴，才不得已褪去主角的光環。
從小學三年級到初中階段，我都是在城裡度過的，泥濘逐漸遠去，大雨更像是對時間的洗滌，在我日記（也許是周記）中，雨是經常出現的題材。碰上颱風季節的暴雨，柏油馬路立馬成河，雨傘也經常會被吹反。在張揚的自然力面前，「人或為魚鱉」，但同時又會滋生一種「萬類霜天競自由」的歡快情緒。最喜的是，有時候雨量過猛，學校池塘里的水忍不住會漫到操場上，很多水裡的居民由此走上不歸路，被我們在跑道上追趕，或者在足球場上生擒。不能在江河湖海中弄潮，渾水摸魚也是一樁樂事。
隨著年歲漸長，下雨帶來的快感越來越淡，尤其是到了北京工作之後，一年難得下幾場甘露，更是不以為然。
大約以奧運會為分水嶺，北京的藍天越來越多，雨水也越來越豐沛，漸漸有了南方的氣象。我雖然早已不再寫日記，但偶爾也開始在朋友圈冒出些許濕意，於是便有了「滿園芳翠勝香山，一襲煙雲小江南」這樣的詩句。而真正讓我心潮澎湃的雨天，還是在去年秋天，大約也是這個季節。
彼時，眠山的品牌雛形已經在我心中生成，唯獨酒標用紙還是舉棋不定。為了尋找理想的紙樣，我翻遍了淘寶上的紙行，但因為沒有實際觸摸到，到底是用銅版紙、剛古紙、棉紙，還是其他特種紙，答案始終在風中飄揚。
偶然的機會，我知道了「敬人紙語」，這是書籍裝幀界老前輩呂敬人先生創立的一個紙文化平台，於是慕名前往。
先是按圖索驥到了蘋果社區的二十二院街藝術區，一通好找之後，才打聽到「敬人紙語」已搬至南鑼鼓巷。那日恰逢大雨，卻未能熄滅我尋寶的熱情。考慮到南鑼鼓巷離美術館比較近，我便先去了趟美術館對面的百花美術用品商店，這是老字號了，搞美術的都會上那兒選紙。雨很大，一下車就像是被潑了一盆冷水，雖然打著傘，後背還是被淋濕了。
百花那邊的紙稍顯普通，買了兩張絲棉紙和珠光紙之後，我就立馬趕赴「敬人紙語」朝聖。
從美術館步行到南鑼鼓巷，彷彿是一段文化之旅，中間還要與皇城根遺址公園北段相伴而行，看著那些斷牆殘垣，一種歷史的滄桑和使命感油然而生。是啊，我已不再是那個青蔥少年，做眠山藍莓酒既是事業的轉型，也勢必要在個人歷史上寫下重重的一筆，甚至希望能夠推動行業發展的進程。如今冒雨前行，卻又讓我感到心中那團不滅的少年的熱忱。
「既然選擇了遠方，便只顧風雨兼程」，一路思索著來到了「敬人紙語」。門很窄，也不在南鑼鼓巷當街，有種「結廬在人境，而無車馬喧」的感覺，雨天尤其人少。跟百花商店幾十年不變的賣貨場景迥異，這裡面顯得很素雅，但又充滿了現代氣息。一排紙牆矗立在進門的右手邊，不同材質、顏色、肌理、克數的紙井然有序，這正是我要尋覓的所在。
雖然最後選中的還是絲棉紙，但和百花的相比，品相、色澤要高出一籌，據說是島國產的。看著紙上閃爍著銀光的絲線，想像著油墨印在上面呈現的效果，有些喜不自禁。及至出門，感覺大雨也在深情的吟唱。
因為酒的品牌名叫「眠山」，slogen是「給晚安的城市旅人」，所以我決定用那種傍晚的黛藍色作為包裝的主色調。酒標設計方案是滿版藍，有漸變，不難看，但印在絲綿紙上，卻體現不出紙張本身的雅緻；而我又不想跟傳統的紅酒酒標一樣大面積留白，絲綿紙最終被放棄，用了現在的麻面冰白珠光紙。
雖然珠光紙的效果也不錯，但我對絲棉紙總有著最初的牽掛。如果以後要上更高端的產品，還是會考慮用絲棉紙，還是會去「敬人紙語」看看。
那個地方適合雨天去，因為可以屏蔽衚衕外南鑼鼓巷越來越盛的喧囂和俗氣。
作者簡介：西門吹雪，藍莓酒品牌「眠山」創始人，資深品牌戰略專家，18年廣告、諮詢生涯，現專註於藍莓酒和森林產品。關注公眾號「眠山夜語」，看更多文章《帶著精神和感動，再次出發》、《在湍流涌動的年代，尤其要比慢、比笨、比紮實》、《我們都是不安的城市旅人》、《溫和地走進這良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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