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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齋月的摩洛哥,我都吃了什麼?

1、白葡萄酒

地點:白色卡薩布蘭卡

海上清真寺

一覺醒來,飛機已經降落在阿布扎比機場,這是前往摩洛哥的中轉站。機上廣播隨後響起:「由於阿聯酋正值齋月,請旅客們在室外不要喝水、抽煙、進食,遵守當地風俗習慣……」 我愣了一下,一打聽才知道,原來從5月15日起穆斯林國家進入齋月,到6月15日結束。頓覺中了頭彩,來之前光顧著避開高溫和雨季,完全忽略了齋月。

穆斯林日出至日落期間禁食禁水,景點縮短開放時間,當地餐廳中午關門,晚上也不賣酒,酒吧關門,街上禁煙禁食禁水,遊客同理。當我查完齋月所有注意事項後,憧憬著輾轉於卡薩布拉卡各家風情小酒館的我和朋友不禁面面相覷。

來接機的司機Hicharm濃眉大眼,微微發福,我小心翼翼地問他:「這邊的齋月規矩如何?」

「不用擔心,你們是遊客,不需要遵守我們的規矩。」 他輕鬆地說。

我依舊半信半疑。

里克咖啡館

卡薩布蘭卡盛名在外,也許沒人知道摩洛哥的首都其實是拉巴特。我喜歡這座城市的名字,Ca-sa-blan-ca,「白房子」的意思,以a結尾的每一個音節都飽滿而綻放。有了中轉站的經歷,我們在阿布扎比機場買了一瓶威士忌帶在路上,以防真的全程無酒可尋。

里克咖啡館是遊客打卡勝地,它座落在一個極其普通的街角,雖然建築外觀極力還原電影中的樣子,但《卡薩布蘭卡》根本未在當地取景,真正的咖啡館搭建在好萊塢影棚中。

電影里的咖啡館實際是個酒館,歌舞昇平,是戰時的避難所;而這家更像漂亮的風情餐廳,它沒有遵守齋月關門規則。這兒可以用餐,也可以飲酒喝茶,甚至能在室內吸煙,百無禁忌。

仔細觀察來客,開年會的歐洲人佔據大長桌,小桌多為亞洲遊客,食物算是西餐合格線上。當等待已久的白葡萄酒入喉,我緊繃的情緒才算些許放鬆下來——並非什麼好酒,本地干白,但對於不幸趕上齋月的酒鬼來說,也算是躲進避難所了。服務生點菜的時候還時不時說幾句中文。咖啡館隔壁破舊的修車房與之融為一體,戰時的紛爭與情事已經過去,留下隻言片語和狂歡的遊客。

2、非洲大排檔

地點:紅色馬拉喀什

不眠廣場

一路南下日照變強,氣溫升高,三個小時後,當房屋的顏色由白變紅,逐漸成排,馬拉喀什到了。

車一路行駛,從城郊駛入市中心,依舊是一溜緊閉的店門。司機Hicharm從早晨接我們上車到晌午滴米未進,依舊精神飽滿地給我們介紹一路風景:「馬拉喀什比起卡薩布蘭卡熱鬧多了,看,這就是最著名的不眠廣場。別看現在什麼都沒有,等天黑了就變了個樣子。」時針指向當地時間下午兩點十分,連續走了聖羅蘭花園和巴伊亞皇宮,我已經餓得不行。在老城門口買了個吞拿魚三明治充饑,店裡人頭寥寥, 我邊問起店主:「你們吃了沒?」 店主笑著搖搖頭:「我們要等天黑才能吃東西。」

踩著夕陽,我們走出庭院,路過清真寺,燈逐漸亮了起來,一個個標著號碼的攤檔紛紛鋪開,燒烤、堅果、水果、海鮮、塔吉鍋、蝸牛、海娜紋身、拖鞋、皮包、燈具、地毯……因為每家拉客的套路都如出一轍:小哥們紛紛唱起了夏奇拉(Shakira)為2010年南非世界盃所唱的主題曲《Waka Waka》的副歌,拉贏了的攤主擊掌慶祝。

非洲大排檔

非洲大排檔

我們終於被拉客的小哥們說服,放棄了天台晚餐,擠在人群中吃起了非洲大排檔。五顏六色的蔬菜、肉類一字排開,夾著青椒片、番茄片的雞肉串、牛肉串被端上來,搭配釀茄子,小菜是油橄欖,當然還有餐餐不拉的頭盤:麵餅,價格低廉,口味不凡,和北京衚衕里的烤串兒比起來絲毫不遜色。

右手邊很快坐下了一對美國情侶,點了相似的食物。廣場人群繁雜,菜上齊之後,一位衣衫襤褸的乞丐路過,直接伸手拿起他們碟子里的油橄欖吃了起來。原來這才是天下免費的「共享晚餐」,也是天降野生的「滿漢全席」。

吃完上二樓露台,看著與明信片中相似的廣場全景,夜風漸涼。回去的路上,教徒們開始誦經,一遍又一遍。

3、薄荷茶

地點:黃色撒哈拉

撒哈拉沙漠

撒哈拉有太多的故事:三毛的愛情,小王子的童話……真的來到這裡,除了灼燒感和荒蕪感,腦中竟一片空白,像極了快飲一杯威士忌後的大腦。

我們從瓦爾扎扎特出發,終於在下午四點半趕到了梅爾祖卡。等待其他駝隊成員到來一同進沙漠的同時,驛站的領隊給我們斟上了薄荷茶。薄荷茶分加糖和無糖,飲用之前店家都會詢問客人的嗜好。我喝過最好喝的薄荷茶是在耶路撒冷,野生的薄荷葉在冷水中張牙舞爪,入喉有辛辣的清涼,也有沁脾的爽快。不像在摩洛哥,都是熱泡。周遭溫度本就偏高,快落山的太陽照在皮膚上有微辣的灼燒感,薄荷葉在滾燙的沸水中像蔫了的芭蕉,還未出征就泄了氣。只好依靠其中的糖分給我一些能量。

喝完第三杯薄荷茶,終於等齊了深入腹地的同伴們。坐在駱駝上慢慢地晃悠,在一個沙丘停下,等待日暮降臨。我與我的駱駝對視,它的眼中不知為何總有溢滿淚水之感,它默默趴下,沉默不語。

篝火晚會

沙漠的日頭落得很快,起風了,一行人向營地走去。當我們掏出隨身攜帶的威士忌,周圍的隊友紛紛露出羨慕的神情,最讓人驚喜的是營地竟然有冰塊。晚餐的沙拉並無滋味,雞肉柴了,但配上加冰威士忌,一切不適都消失不見了。冰塊延緩了酒精的作用,幾杯下肚,才慢慢有了感覺,暮色下的沙漠在篝火的照耀下變得柔軟,端著酒杯坐下,沙子匯聚成一張無限伸展的沙發。

此刻我竟想念日光下蔫了的薄荷葉,剛好下酒。

4、啤酒

地點:迷城菲斯

Fes Restaurant Cafe

比起馬拉喀什的麥地那(老城),菲斯老城是一座更大的迷宮。小貓們在拱門和暗巷間亂竄,偶爾安靜趴著,有一種在給我們帶路的假象。

差點錯過計劃用餐的餐館,我們按照地標繞了回來,兩位坐在地上的歐洲旅客問我們:「你們是在找Fes Restaurant Cafe嗎?」

我點了點頭。

「我們也是,八點開門,先等會吧。」

我一看門上的字元,竟然還有另外一個名字,而且比tripadvisor上的更大,難怪容易錯過。

過了五分鐘,又有一對操西班牙口音的情侶走了過來,看著門上的字眼想確認些什麼。我們直接告訴他:「等一會吧,就是這。」

沒錯,又是齋月,人群四面八方,三三兩兩,就蹲坐在門口等待著這家評分頗高的法餐廳開門營業,想必是大家都已經厭倦了一路本地出品的塔吉鍋(tagine)和小米飯(couscous)。

塔吉鍋產於摩洛哥,高蓋帽,陶土材料製成,因為透氣不透水,加上三角圓錐的造型使得蒸氣循環上升,能夠最大限度地減少水分喪失。在烹飪過程中只需少量水,水汽均勻地滴落在食材上,最大程度地保持食物的原汁原味和營養;牛肉、雞肉、魚,配上茄子、土豆等蔬菜,構成了當地主食,再配以小米飯,就是「北非黃燜雞米飯」了。

我們一路的正餐都幾乎只能在這兩樣食物中選擇,再無花樣。

過了大約半小時,門終於緩緩打開,老闆向大家稍稍表示歉意:「各位久等了。」

在Fes Restaurant Cafe喝到的兩種啤酒

經過一段石梯,一大片高聳入天的綠植,一進門就看到法餐廳熟悉的黑板菜單和酒單。這一路只喝葡萄酒和自帶威士忌,還沒好好嘗嘗當地的啤酒。我們先要了兩瓶:一瓶「卡薩布蘭卡」,一瓶梅克內斯(菲斯附近的另一古城)產的啤酒,卡薩還算是及格的白啤,另一瓶只能說和燕京的味道差不多。只不過勝在環境,和在齋月里暢快喝酒的感覺罷了。

吃過晚飯,在街上偶然發現了一個書攤,攤主熱情地推薦:「這幾本書非常棒,作者拿過2016年的法國龔古爾文學獎。」

他指著擺在外側顯著位置的幾本書,都來自於法籍摩洛哥女作家蕾拉·斯利馬尼(Le?la Slimani)。沒看見《溫柔之歌》(Chanson douce),我帶走了去年出版的《性與謊言:摩洛哥的性生活》(Sexe et mensonges : La vie sexuelle au Maroc),在她的故土,性依舊被作為一種商品交易,作者採訪了多位女性,講述她們的性經歷。在這裡,一切婚外性行為都是不合法的,同性戀和妓女也一樣。年輕女性只能擁有兩種身份:處女或人妻。

等我拆開書的塑封,竟然發現這是一本盜版書,另外一本阿拉伯語版的《小王子》也是。字跡傾斜,紙張粗糙——原來非洲也有盜版書啊。

菲斯的薄荷茶倒是物超所值,與前幾站一小杯不能續水的待遇比,這裡的茶換成了長形高杯,能看見多片薄荷葉盛在其中,價格不變,長時間步行坐下來喝上一杯,倒也真能抵上冰鎮啤酒的效果。

5、塔吉鍋

地點:藍色舍夫沙萬

盤山,多雲,一片藍白色的房子停在半山腰,是童話般的舍夫沙萬,它比我想像中更小,更靜。在這裡居住的村民幾乎都是身穿長袍的柏柏爾人,又以老人和孩子居多,當然,貓依舊是搶眼的主角。真的彷彿置身《一千零一夜》里,雖然接近夏日,人們依舊用尖帽長袍將自己包裹起來。

舍夫沙萬的藍,由深入淺,海藍,天藍,寶石藍,霧霾藍,馬卡龍藍……比聖托里尼島更加藍得純粹。這裡的門也千奇百怪,垂下的手,黑色的圖釘,弧形,圓形,方形,平行線,三角形……好似擁有任意門, 往右一個轉彎,往上一段石階,都能通往不同的時空。

我們找了家中餐館想吃點辣的,在室外露天座坐下,順便掏出還剩大半瓶的威士忌,誰知還是被中國老闆提醒拒絕了:「倒不是因為不能自帶酒水,實在是面對著清真寺喝酒,不太合適。」 過了一會,當地服務生拿了兩隻餐巾紙裹著的玻璃杯出來:「你們用這個喝吧,沒事。」 我們哈哈大笑,這個摩洛哥小伙太機智了,擋起來就看不出裡面是什麼了。

離開前最後一頓,我們別無選擇,還是只有塔吉鍋。沒想到竟然吃到了此程測評第一的梅子牛肉塔吉鍋。梅子的清甜中和了牛肉的厚重,味道令人迷醉。

6、生蚝

地點:卡薩布蘭卡

卡薩布蘭卡的一家法式餐館。

十天之後,我們在傍晚回到了起點卡薩布蘭卡。天色未暗,房屋外牆上的塗鴉讓這座城市有了一些色彩。我們拼了一輛計程車穿越老城小巷,前往一家小有名氣的法餐館。客人絡繹不絕,都在等待日落開齋後上工的廚師為大家送上新鮮的生蚝。老闆不停道歉解釋,由於齋月時期,廚房出餐比較慢。讓人最欣慰的,該是離開前的最後一餐,酒還是準時倒上了,生蚝的味道也不錯,而且足夠便宜。

我們最終也沒有喝完那瓶威士忌,早早睡去。

如果有一天還有機會重返北非,我大概只想在舍夫沙萬的民宿里住上一周,無需戒備,不用顛簸,無所事事,彈琴,逗貓,刷牆,曬太陽,喝薄荷茶,吃梅子牛肉塔吉鍋,看日出日落。

最重要的,是不再選在齋月里來。

—— 完——

本文圖片均由作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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