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箏》《暗算》：柳雲龍諜戰世界裡的「男人觀」
我價值觀里隱約總有一種「互補」的想法在。好比說時下熱播的劇、熱聊的話題，我總是喜歡過了一大段時間再來細看、細聊。如今滿屏都在把乾隆皇帝拉出來講宮斗情史，我卻又正好把大半年前播完的諜戰劇《風箏》看完了。
《風箏》是一部不好評價的電視劇作品。因為有一個所謂「送審版」的未刪減版存在，我們台前看到的這部電視劇憑空多了一堆缺點來。對這部從國共內戰前夕跨越至WG結束的近代劇來說，這種刪減可以說是意料之中又格外可惜的事情，我並不覺得原版所呈現的建國後歷史觀就格外正確，但僅僅遺憾於主流價值觀對「思考」的丟棄。
無疑，我們看到的《風箏》已經失掉了草莽與許多稜角。但這倒是無礙於劇集的精彩與情感的厚重，仍是我看過的最好的諜戰劇之一。
柳雲龍自導自演的2006年諜戰劇《暗算》是諜戰劇的一個小巔峰，也是給我巨大影響的一部電視劇作品。這不為別的，僅僅是柳雲龍飾演的錢之江的人物塑造，頗為令人著迷。甚至於在多年以前，我並不知道他手拿佛珠、氣定神閑的樣子其實潛移默化對我影響頗大。
錢之江是個什麼樣的人？首先自然是從內到外的強大，他精通解密，作為卧底在國軍成為總破譯師，心理素質極強，隨時隨地鎮定自若，從未失去理智永遠在尋找解決問題最佳的方法。他用佛來安放自己的內心，用革命信仰來引導自己的意志，絕對理性的同時，又利用這種理性來實現自己的目標。
《暗算》劇照
如果我們回頭看鄭耀先這個角色，不難發現其中的共同點，除了他們的卧底身份一文一武之外，其角色設定幾乎是一脈相承的。
而錢之江、鄭耀先在劇中面臨的最大困境，永遠不會來自於日常的任務或者任何可以具象化的問題，而是時代與政治。
柳雲龍塑造了超級英雄式的特工角色，隨後用大時代的滾滾車輪將它們碾壓得渾身傷痕，但在同時，這種傷痛反過來更加凸顯出了主角們的光輝，他安排錢之江、鄭耀先們看透世事之後仍然堅定向前邁步，歸根結底，是塑造出了「盡人事知天命」、「知其不可而為之」、也即是羅曼羅蘭所謂「看清生活的真相之後依然熱愛生活」的世上唯一一種英雄主義。
《風箏》《暗算》之所以好看，錢之江、鄭耀先的角色之所以迷人，也在於此。
顯然，柳雲龍塑造出了在心理、智力、信仰方面毫無缺陷的英雄人物後，用何種「力量」將這些英雄推入真正的困境，就成了他作品裡的不變的鋒芒所在。當我們看到算無遺策的主角在時代、政治漩渦中失去一切光環、道德與正義變成阻礙他們活下去的溝壑時，這種鋒芒才演變成了這些電視劇的內在價值。
雖未有任何佐證，但我絲毫不懷疑錢之江、鄭耀先們就是柳雲龍本人的「偶像」乃至「超我」。他為了能夠按自己的想法完成這些人物而尋求片場的主導權，「自導自演」在柳雲龍這裡，或許是個必要條件。
也是因此，觀眾們對錢之江、鄭耀先們的評價往往會落到「自戀」「大男子主義」之上，這些評價在我看來完全沒錯，但也並不構成批評，因為這就是柳雲龍眼中的「男性」該有的樣子——崇尚理性與智力的同時，有著自己堅不可摧的信仰體系，若文，則有古人智勇遺風，若武，則滿是血性與義氣。
相比部分觀點的批評，我倒是認為，柳雲龍的這種執念，是將《風箏》《暗算》這些漏洞頗多、劇本亮點頗少的影視劇化腐朽為神奇的重點所在。沒有他心心念念的這些心思深沉的「英雄」角色，國產影視劇該失去多少色彩啊。
柳雲龍用盡方法塑造了這樣的「天才」形象，他們對自由、對信仰、對人生意義都有自己的一番解讀。敵營中孤獨的潛伏特工，沒有比這個設定更適合柳雲龍所希望塑造、成為的「英雄」了。
我是什麼人？你是什麼人？愛欲之人，猶如執炬；逆風而行，必有燒手之患，這是你。而我，生來死往，象一片雲彩，寧肯為太陽的升起而蹤影全無。我無怨無悔。心中有佛，即便是死，也如鳳凰般涅槃，是烈火中的清涼，是永生。
——《暗算》錢之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