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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便借錢糧給別的國家,最後真的死得很慘

春秋戰國時期的國際關係,各種分分合合,各種反轉,比任何時候都精彩。可惜中國的土壤只能培育出於正那樣的奇葩,出不了馬丁老爺子,不然,把春秋戰國拍好,哪裡還有《冰與火之歌》的市場。

別的不說,同在包郵區的吳越爭霸,至少就能貢獻一季的劇情。

夫差被勾踐所滅,本身戲分就足,所以後來被各種演義:喜歡勵志雞湯的,意淫卧薪嘗膽;喜歡言情的,給西施和范蠡拉皮條。

除了這些戲膽,一個很少被人注意到的小情節,也是將故事推向高潮的催化劑。

這就是發生在吳王夫差十二年、越王勾踐十三年(公元前484年)的,越國向吳國借糧事件。

之前,夫差他爹吳王闔閭,勾踐他爹越王允常,這兩位隔壁老王常常一言不合就開打,台詞來來回回都那一句:「我永遠不會原諒你的!」越王允常死,兒子勾踐即位,吳王闔閭欺負年輕人,親自率軍想打越國一個冷不防。不料年輕人有年輕人的路子,勾踐劍走偏鋒,派一些死囚在兩軍陣前「死給你看」,一邊高喊著「打倒吳帝國主義」,一邊拿刀劍抹脖子。這口味實在太重,吳國士兵哪見過這樣的,都被震到了,忘了這是你死我活的戰場,結果被越軍打了個丟盔棄甲,吳王闔閭中箭,回國後不治身亡,兒子夫差即位。

殺父之仇不共戴天,夫差鉚足了勁,三年後親率精兵攻越。這次,勾踐再用「死給你看」計也不好使了,吳軍已見怪不怪了,於是勾踐被打得屁滾尿流,最後剩五千人躲在會稽山上,聽了范蠡之計,向夫差俯首稱臣。這時候吳國老臣伍子胥勸夫差說,勾踐是虎狼,不能養患,夫差不聽,滿心享受勾踐的臣服,勾踐這才保住了老命。

之後快十年時間,勾踐一邊韜光養晦,一邊對夫差各種跪舔,要士兵給士兵要美女給美女(也許西施真在其中),直把夫差撓得各種爽,越國卻在暗中強大起來。此間勾踐幾次衝動,都被范蠡和文種給按住了,說大王別猴急,前戲還沒結束呢。

就這樣到了公元前484年,夫差不顧伍子胥的勸阻,率兵攻齊,居然凱旋而歸,回來後大肆羞辱伍子胥,搞得伍叔叔差點自殺。這時候的夫差,不可一世,儼然一個新時代的開啟者。

這事傳到越國君臣那裡,大夫文種就對勾踐說:「臣觀吳王政驕矣,請試嘗之貨粟,以卜其事。」(《史記·越王勾踐列傳》)啥意思?就是我看夫差現在各種膨脹,尾巴都快翹上天了,咱的機會來了。不如這樣,咱向他借點粟,試探他的態度怎樣。

粟,就是現在的小米,為什麼用借小米來試探對方的態度,而不幹脆借蘋果呢?杠精你好,小米是當時的主食,它的產量也是衡量一個國家綜合實力的重要指標。還有一點,當時雖然已有貨幣了,但各個國家有各個國家的國歌——錢是各印各的,不能相互流通,小米,就成了國際之間的硬通貨,有點像現在的美元。所以,借糧其實也是借錢,如果夫差不肯借,說明他對越國有戒心,咱們不好輕舉妄動;如果他借了,就說明他對咱們已完全放心,咱們就可以準備北伐了。

《呂氏春秋》說到這事,比《史記》詳細一點,說當時越國確實鬧饑荒,勾踐慌了,問范蠡說咋辦,范蠡說大王不怕,現在咱們雖然遭遇百年不遇的自然災害,但多難興邦,這是咱們之福,也是吳國之禍。你看吳國就像一頭大肥豬,富得流油,但他們的領導人從來不讀書,智商沒充值,又好大喜功,做事不計後果。我們如果認慫去找他哭窮借糧,他為了充大頭,肯定借給咱們。借了,咱們就有糧食了,有了糧食之後嘛,你懂的。

王何患焉?今之飢,此越之福,而吳之禍也。夫吳國甚富,而財有餘,其王年少,智寡才輕,好須臾之名,不思後患。王若重幣卑辭以請糴於吳,則食可得也。食得,其卒越必有吳,而王何患焉?(《呂氏春秋·長攻》原文)

勾踐一聽,It"s a good idea,我看行。就派文種去向夫差借糧。

文種到了吳國,先按慣例賄賂了吳奸伯嚭,伯嚭帶著文種去見夫差,文種一跪下去就戲精附體了,哭得涕泗橫流:「天降偉人的大王啊,您曾經把我們越國像一個屁給放了,越國君臣對您感恩戴德!現在越國遭遇百年不遇的自然災害,民不聊生,大王您行行好,可憐可憐我們,借點糧食給我們度過難關吧,您的大恩大德,越國人民永世難忘!」

夫差內心暗爽,一副救世主上身的樣子,說:「越地百姓也是我們大吳國的子民嘛,子民有難,寡人豈有坐視不救之理,說吧,你們需要多少,38萬石夠不夠?」

文種正想謝恩,一旁伍子胥衝出來了:「大王千萬別上當啊!吳越兩國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現在給他們糧食,就是養虎為患。再說現在咱老百姓日子也不是很好過,鼓勵他們多生孩子都沒人生,無非是怕養不起。再把糧食給敵國,百姓會怎麼想?不如趁他們餓肚子的機會,出兵把越給滅了吧。」

夫差說:「這樣真的好嗎?越國已被咱打得沒脾氣了,自古以來,正義之師不打臣服之國,仁義之君必心懷天下。越國百姓現正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等著咱去救濟,怎麼可以去打他們?不仁不義,再得十個越國,我也不幹!」

說完,大手一揮,就給了越國38萬石,還對文種說:「回去告訴勾踐,吳方相信越有能力克服暫時困難。

伍子胥長嘆一聲,說:「打個賭,三年時間,吳國將成一片廢墟,不然,我直播吃翔!」

有沒有人跟伍子胥賭,史書沒說,只知道他說完這話沒多久,就被夫差賜死了。伍死前各種絕望、悲憤,留遺囑讓人把他眼睛挖下來,掛在城樓上,他要親眼看到夫差的下場。這話傳到夫差耳里,怒了,命人用牛皮將他屍體裹著,直接扔河裡去。

兩年後,越國豐收,勾踐使陰招,把粟種蒸熟了還給吳國。夫差得意洋洋,對大臣們說:「越國畢竟是魚米之鄉,你看他們的粟種多麼飽滿。曉諭百姓,今年不種吳粟,改種越粟了,來年肯定收成更好。」於是,吳地都種越粟。

等到收穫季節,果然顆粒無收,吳國饑荒,越王勾踐趁機發兵伐吳,此後的事,大家都知道了。夫差最後被圍時,派人去求勾踐,說我服了你了,可不可以像當年我在會稽山放了你一樣,把我放了,我願永遠臣服於您。勾踐有點心動,正想答應,擔任伐吳總指揮的范蠡說:「大王,當年會稽山是天賜越給吳,吳錯過了;現在反過來,天賜吳給越,越怎麼可以逆天命?天給的東西你不要,肯定會遭天譴的,今天的夫差就是最好的明證。」說完,自己鳴鼓進攻,最後逼得夫差只好自刎。

據說,夫差死前大喊一聲:「蠡,害了我的國!

這話就太搞笑了,害了他的國的,只能是他自己,哪怕當時聽伍子胥的話,不借糧給越國,可能也沒有今日之禍。只是,要讓夫差這種「智寡才輕」的亡國之君明白這樣的道理,比讓於正明白什麼是原創還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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