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十萬人兩千艘船，乾嘉年間華南海盜為何猖獗一時？

作者：小蔡

水上人又叫作蜑家人，是一個生活在中國南方沿海的海上群體，他們以捕魚為生，基本不上陸地，和普通漁民有很大區別。水上人擁有源遠流長的歷史、獨特的風俗及文化，對近代中國都有一定的影響。

水上人的發展歷史

水上人歷史最早可以追溯至秦朝，當時秦始皇派五十萬大軍南平百越，使得東南沿海成為中原漢族的新領地。

秦始皇

定居於當地的百越先民頓時面臨外來群體的壓迫，在與漢族鬥爭中失敗的部分百越先民逃到海上，以船為家，不受中原政府的管治，此乃水上人的起源。

後來，隨著大量漢人來到東南沿海，土地愈來愈不夠分，一些漢人因為生計問題而被逼放棄務農生活，改以捕漁為生，慢慢地將漢文化帶進水上人群體裡面。

水上人主要從事沿海港灣的漁業和水上運輸，他們以船為家，與水為伴，長期在大海與風浪搏鬥，以海產為日常食糧。

因為長期在海上生活，水上人的腳部出現了變形，形成雙腿彎曲的特徵，所以陸上居民稱水上人為?曲蹄?。水上人船居的自由生活，卻成為了陸上居民歧視他們的主要原因。

水上人的曲蹄

古代中國注重?安土重遷?的生活，以務農生活為榮，鄙視四處漂泊的生活，認為這種生活只有逐水草而居的野蠻人才會過的，因此水上人成為了沿海居民里的?南蠻?。

再者，水上人女子為了工作便利，都沒有纏足的習慣，跟陸地上的漢族居民十分不同，跟客家人一樣被視為?野蠻人?。

水上人無法得到陸地居民的認同，官府也因民間壓力而不把流動漁民登記到戶籍冊，如同無主孤魂。

水上人

據周去非《嶺外代答》曾記載，水上人即使在死後也不準在陸地安葬，只好葬在沙灘上的沙崗地帶，當一些沙墳遭逢大雨後，沙墳滑落，導致屍骸拋露，野狗爭食，看起來十分慘無人道十分悲慘。

水上人文化

水上人同樣有祭祖的傳統，但他們大多不用神主牌代表祖靈，而是用木製的人像。這是因為水上人教育水平較低，文盲極多，因此多不設神主牌。

親人逝世後，水上人會請靈媒與剛逝世的親人通靈，親人會描述他所喜的造型，然後家屬就會請工匠依照描述製作偶像，完成後會放在船頭的神龕供奉。因此，水上人的祖先信仰並沒有陸上居民那麼源遠流長，很多祖先自三代後就被後代遺忘了。

此外，水上人由於長期生活在海上，與風浪搏鬥，所以跟東南沿海的居民一樣崇拜天后，在每次出海捕漁之前總會在船頭拜一拜天后，祈求途中風調雨順。

水上人有一種特別的文化叫做鹹水歌，因為水上人長期在海上生活苦悶，為了調劑生活，增加水上人之間的友情，水上人在港灣休息時便會對鄰船的漁民唱歌，逐漸形成了一種對歌酬答的習俗。

鹹水歌不只為水上人解悶，更是教育下一代航海技術的主要方法。因為水上人多數不識字，不能以文字教育下一代，唯有將自己的航海經驗編成歌謠，唱給自己的孩子聽，歌謠形式往往比文字更容易被小孩子吸收，水上人的航海知識能夠一代一代的傳承下去。

鹹水歌

中國版的加勒比海盜

到了明清時期，官府繼續把水上人視為賤戶，不給他們戶籍。水上人長期積壓的不滿，終於在清中葉爆發。

乾隆年間實施一口通商，廣州成為了中國唯一一個對外貿易港口，南中國海成為了商船最密集的地方。對於水上人而言，這些商船無疑是?大肥羊?，大量水上人投身海盜，掠奪往來商船。

據統計，乾嘉年間的華南海盜人數達數十萬，擁有船隻兩千餘艘，其勢力之強使得清政府及外國商人束手無策。

海盜團伙聯群結黨，群起掠奪廣州十三行的船隻，有時甚至攻打清軍的沿海炮台，擊殺清軍的水師提督，因此南中國海被外國人稱為?中國的加勒比海?，可見當時海盜有多猖獗。

當時的海盜首領如鄭一夫婦、張保仔等都被外國人寫進歷史書裡面，尤其是鄭一的妻子，更被外國人稱為?海盜女王?、?女中豪傑?，甚至在外國的影視劇中出現過她的形像。

劫掠中的鄭一妻子石陽

到了嘉慶後期，清政府聚集水師聯合英葡兩國艦隊於珠江口大戰海盜，海盜團伙遭重創，不久就投降清政府，由水上人牽起的海盜問題自此基本解決。

抗戰時期：活躍於敵後的抗日英雄

到了抗戰時期，在這個中國危急存亡之秋的時候，水上人放下舊時代被歧視的恩仇，跟全體中國人共赴國難。身為漁民的水上人自然不能在戰場上抗日，但其出色的駕船技術和水性卻是在敵後活躍的利器。

自1937年起，因為國內局勢動蕩，中國大批文化界精英南下到香港，香港成為抗日戰爭早期的?避風港?。1941年珍珠港事件後，日軍攻陷香港，更立即頒令要在港文化人限期到「大日本報道部」或「地方行政部」報到，否則「格殺勿論」。

如果這批文化人落入日軍手中，後果不堪設想，因此國民政府請中共南方局書記周恩來和八路軍駐港辦事處的廖承志、潘漢年等人組織當地游擊隊展開?省港大營救?的行動。

省港大營救

當時香港跟深圳之間陸路已被日軍封鎖，從陸路撤回的可能性很小，所以海路成為營救計劃的重點。當時珠江口一帶的水上人也參加了營救行動，當游擊隊接走目標並護送至岸邊後，水上人便將目標接到船上，以其出色的航海技術突破日軍船隻的巡查，成功將大量營救目標送到大後方。

三個多月內，逾千名滯港的文化名人、民主黨派人士及其家眷、國際友人，在游擊隊及水上人的護送下從港九各居所神奇「蒸發」，無一人被捕。

被營救人士包括茅盾、葉以群、戈寶權、鄒韜奮、胡繩、廖沫沙、於伶、柳亞子和外交家喬冠華等人，除了我國文化人之外，還有大量從俘虜營逃出來的英軍都被水上人送回大後方。

著名作家茅盾

一部份水上人還參加了游擊隊，有些水上人更承擔起敵後運輸的工作，負責駕船運輸游擊隊去襲擊各地的日軍據點。水上人雖然身為漁民，但國難當前，毫無畏懼、挺身而出。

抗戰時期，水上人里還出了一個人物，用音樂激勵著國人的熱血和心靈，他就是著名音樂家洗星海。洗星海出身自澳門的水上人家庭，在抗戰時期作了?黃河大合唱?、?在太行山上?等傳頌至今的作品，無一不激勵國民抗日的熱血。

冼星海

結語

水上人不只在抗日時期貢獻良多，他們有一部份文化更影響到現在。比如，廣州著名的艇仔粥便是來自水上人的一道美食，而粵菜裡面熬制上湯的必要配料大地魚更是學自水上人煮湯的方法。

艇仔粥

香港的英文譯名?Hong Kong?也跟水上人有關。按理來說，香港的粵音應該叫?Heung Kong?，但為什麼會變做?Hong Kong?呢？

英國人來到香港後最早遇到的是水上人漁民，便問漁民怎麼稱呼這個地方，漁民則以帶有水上人口音的粵語回答為?康港?，所以英國人便以?Hong Kong?稱呼香港。

自1950年代開始，由於社會觀念的轉變，陸上人不再歧視水上人，地方政府更在岸邊修建房子，鼓勵水上人到陸上居住。

大部份水上人到陸地上居住，當中有不少水上老人出現?暈陸?現象，在陸地上很容易頭昏腦脹、嘔吐，就算適應了陸上生活，走路時也難免左搖右擺。?暈陸?問題還真成為了五十年代地方政府的一道難題。

現在水上人已經不生活在水上，大多在陸地上置產。不過，仍有不少水上人從事捕漁業，因為他們深信大海才是歸宿。

喜歡這篇文章嗎？立刻分享出去讓更多人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