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世紀最後的牛仔：那個偷飛機直播自殺的男人

8月11日晚8點，美國華盛頓州西雅圖塔科馬機場，29歲的地勤Richard Russell在結束了自己一天的工作後，偷偷溜上了停機坪上一架客機的駕駛艙。

在沒有的得到空管許可的情況下，沒有飛機駕駛執照、沒有任何飛行經驗的他，駕駛飛機飛上了天空。

靠著在模擬飛行遊戲中學到的有限操作，他人生第一次駕駛飛機，還在空中做出了一系列的特技動作。

雷達捕捉到的一團迷幻又糾結的飛行線路

歷史也許不會記住這一天，但我卻看到了他在那一刻的寂寥——

途中，美軍出動兩架F35戰鬥機進行攔截。

但是，他沒有被追上。

完成了這一瘋狂舉動後，飛機在西雅圖附近海灣的一個小島上墜毀，Richard沒有生還。

總之，在他29年的人生中，平凡又平淡，沒有一絲波瀾。就像我們每個人。

他為什麼偷飛機？

是恐怖分子？還是想自殺？

妹想到，都不是。

直到他與塔台的對話錄音被公開，大家才隱約從中窺得了這個男人，生前不被人所知的內心。

我知道魯莽和怯懦都是過失；勇敢的美德是這兩個極端的折中。不過寧可勇敢過頭而魯莽，不要勇敢不足而怯懦。揮霍比吝嗇更近於慷慨的美德，魯莽也比怯懦更近於真正的勇敢。 ——《唐吉坷德》

Rich：「有很多人關心我。當他們聽說我做了（偷飛機）這事的時候，肯定會很失望。我想向他們每一個人道歉。我是一個支離破碎的人，可能瘋了吧。不知道，到現在也不知道。」

塔台：「你左側，1英里左右的位置，有個跑道，看到了嗎？這是McChord空軍基地」

「aw，哥們，我如果降落在那裡，那裡的人會打我的。而且我也有可能會把那裡的一些東西搞壞。我可不想這樣。哦，對了，他們可能還有防空武器要把我打下來啊」

「沒有，他們沒有這些東西。我們現在只是要給你找個安全的位置降落」

「那不用啦，我還沒準備要降落呢。我的媽，我不想再去看油表了，這油用得也太快了吧」

「如果可以的話，現在可以左轉嗎？我們會把你帶到東南方向，可以嗎？」

「降落？ 我偷飛機這事兒可能是要終身監禁的，對吧？我感覺我這樣的人就應該被終生監禁」

「對不起，剛才麥掉了，我吐了一下。對不起了，希望這事沒有毀了你今天的心情」

「哥們，你有去過奧林匹克山嗎？好美啊，太贊了。」

「嗯，我去過，開車轉轉很舒服」

「嗨，嗯，肯定的。我還沒怎麼在那爬過山呢。但是你現在還是左轉吧，往東邊飛。

「我知道那裡現在風景很好，但你如果再飛過去一點，我就聽不到你說話了。」

「嗨，飛行員大哥，你說這飛機可以飛筋斗嗎？」

「現在他正在附近飛，他只是需要有人能指揮一下他怎麼控制飛機」

「不是，我不需要什麼幫助。我之前玩過一些飛行遊戲。我只是想知道，怎麼增壓？我現在有點頭暈」

「ah。最低工資，就怪到這事上面吧。可能這麼說領導們比較容易接受」

「我不想傷害任何人，我只是想讓你跟我說點好聽的話」

「嘿，你感覺如果我真的能成功降落，這航空公司會讓我去他們那當飛行員么..... 」

「恩，我想如果你可以降落的話，他們什麼工作都會給你」

「對，是的！… 不對，我是一個白人！」

「如果你想降落的話，最好是降在你前面左邊的跑道。還是McChord基地，如果你想試試的話，這可能是最好的選擇，然後你看能不能降下來。或者就聽飛行員的建議，另一個選擇就是飛到普吉特海灣上，直接降在水面」

「媽的，你跟McChord基地的人說過了嗎？我不知道該不該聽你的，我會弄壞一些東西的。」

「沒事rich，我已經跟他們說過了。跟我一樣，大家只是希望你不要受傷，其他人也不要受傷。所以，如果你想試著降落的話，可以這樣做」

「嘿，我想要那條逆戟鯨的方位，就是那隻寶寶死了，卻不願意離開它的那條，我想飛過去看看它。」

「好的rich，我是bill機長，恭喜你，你成功了。現在我們就試著安全降落吧，不要傷到地面上的任何人」

「好吧，媽的。我不知道啊，哥們，我不知道。（哈哈哈哈）我不想降落，我有點想——就這樣吧。你知道嗎？」（音量提高，笑著，彷彿是在開玩笑）

「我要降落了，安全得降落。我可能要來個桶滾翻。如果順利的話，我就降落，然後結束」

「rich，你做這個之前，我們先來商量一下。另一名飛行員馬上就過來了，飛行員joel，1分鐘，他會教你接下來要怎麼做」

「我感覺有個引擎好像停了」

「好的rich，如果可以的話，你就在水面上飛，飛低一點，穩一點」

「有點頭暈啊，哥們。風景過得好快。我在想，我要好好享受這一刻的寧靜，把這些美景都記下來。有好多漂亮的東西，在不同的背景下看，它們更漂亮了。」

「你知道還有多少油嗎」

「oh，哥們。不夠了。不夠飛了。只有760？760磅吧」

「我來個橫滾，很快」

「不用翻哈，現在可以向右轉嗎？我會跟你說什麼時候停，然後你就直飛就行了」

「我感覺我需要滾一下，你覺得呢？橫滾的高度至少要到5000英尺吧？」

聊了一段時間後，rich的聲音沒有再出現，因為，他駕駛的飛機，墜毀了……

而人間定會不同往昔，縱然我終將疲倦無力。仍要用傷痕纍纍的雙手，去摘遙不可及的星。 ——《唐吉坷德》

在這份錄音的後半部分，他對自己的評價是「我是一個壞掉的人，我猜是哪裡有幾顆螺絲鬆動了吧」。

也許有些人將他和劫機的恐怖分子相提並論，認為他是一個自私、精神不正常的瘋子。

他的行為造成了社會資源的浪費，造成了機場的經濟損失——這都是客觀事實。

但美國社交網路上給予了Richard一邊倒的同情，稱他為「space cowboy」太空牛仔。

根據雷達記錄的飛行軌跡，他駕駛飛機在荒島上空盤旋了無數個如同亂麻的圈，就好像是我們每一個人的日常，在生活里的煎熬與掙扎。

沒有時間磨不掉的記憶，沒有死亡治不愈的傷痛。 —《唐吉坷德》

最終，社會的不公與現實的鐐銬還是讓他做出了選擇，在按部就班的一生和燦爛奪目的一刻之間，他選擇了後者。

於是，在這個看似平淡的夏日，像堂吉訶德對風車發起最後的衝鋒一樣，他駕駛著偷來的飛機，在天空中得到一切的自由，擺脫了種種的束縛，隨著飛機的墜毀，他在滿足中死去，將自己與這白日的焰火融為一體，在快樂與滿足中結束了令人無望的一生。

「我不知道該怎麼降落，其實我本來就沒打算降落」——這是Richard留在這個世界上最後的聲音。

他之所以能廣泛的引起同情，因為他做出了無數人想做卻又不能做、不敢做的事。

將公交車開出幾千公里的男人

1947年，紐約一個開了17年公交車的司機，由於厭倦了日復一日的生活，駕駛著公交車從紐約一直開到了幾千公里外的佛羅里達。在他被警察帶回紐約的時候，幾百人夾道歡迎，彷彿在迎接凱旋的英雄。公交公司以盜竊罪起訴這名司機，結果全美國的人都動員起來為他籌款，並且給他寫信表達支持，最終公交公司撤銷了起訴。

芥川龍之介在《芋粥》中寫過一句話：

「為了一個不知能否實現的願望，人有時會豁出一輩子的。笑其愚蠢的人，畢竟只是人生的過客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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