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懿不是乾隆的白月光，而是他一生都解不開的謎

在乾隆最重要的幾位妃嬪之中，只有兩位在他在世時做過皇后，一位是白月光富察，還有一位，不是魏姐，而是存在感不高的嫻妃，後來的那拉皇后。

關於這位皇后，要不是現代電視劇強行幫她加戲，幾乎要被歷史忽略過去。她的一生充滿謎題，關於她的斷髮，關於她的身世，她的孩子，她晉封為後，又被實際廢后，隨便一件都是舉國關注大事，卻鮮少有人談論，史料里也對此諱莫如深。

《清史稿》里草草總結了她最著名的斷髮事件，「三十年，從上南巡，至杭州，忤上旨，後剪髮，上益不懌，令後先還京師。」不能再敷衍了。還有她的墓葬，身為一國之後，死後不但沒有跟乾隆一同葬入裕陵，還十分委屈地要跟別的貴妃共用一個墓。對比一下乾隆80歲還在寫詩悼念的富察皇后，那拉皇后的待遇實在是令人唏噓。

1.

雍正十二年2月的一次選秀里，胤禛為自己的兩個兒子各自指婚了一位側福晉，一個指給和親王弘晝，16歲，另一個指給了寶親王弘曆，17歲。寶親王后娶，在當年的十一月初八娶進。

這位側福晉，就是後來的嫻妃那拉氏，滿洲鑲藍旗，關於她的姓氏在歷史上一直有爭議，《清史稿》里說她出身烏喇納喇氏，但現在普遍認同她應該出身於「輝發納喇氏」，也即輝發那拉氏。乾隆十九年、那拉氏三十七歲生日後，皇帝還帶著她回了一趟祖籍輝發古城，並在這裡留下了幾篇詩作，由此可以佐證。

那拉氏其實本同屬一家，到明代時，根據遷徙的地域不同才主要分成了「葉赫、哈達、烏拉、輝發」四大部，而分裂的這四部其中，哈達是由烏拉部遷出的旁支，葉赫和輝發實際是由入侵的蒙古人取而代之形成的。為了表示血統的正統性，後人們堅稱自己為烏拉那拉氏也不足為奇。

不管怎麼樣，到了嫻妃這一代，她的家族實際上已經沒落不少，其父訥蘇肯終身只有世襲的正四品佐領一職，哥哥訥禮承襲父親的職位，也只是佐領。跟作為滿清開國功勛後代的富察皇后，和正一品大學士高斌之女高貴妃比起來，嫻妃那拉氏的家庭背景實在是不怎麼樣。

但就是這個背景不怎麼樣的那拉氏，竟然能從一眾貴族小姐之中脫穎而出，被雍正帝指婚給一位親王做側福晉，想必人品和個人業務能力是十分優秀的。在嫁入寶親王府9個月後，隨著丈夫弘曆登基，那拉氏便被詔封為嫻妃。「嫻」的滿文為「elehun」，意為「恬然的」、「泰然的」、「恬靜的」。在冊封她為嫻妃的冊文里，乾隆提到「爾庶妃那拉氏、持躬淑慎。賦性安和。早著令儀。」

2.

然而，不知是不是因為這份「持躬淑慎、賦性安和」的品性，那拉氏在宮中近10年的嫻妃生涯，幾乎就是不爭不搶本人。

嫻妃比富察皇后小6歲，比後於她封妃的純妃蘇氏小5歲，哪怕是在她後來入宮、還生下了五阿哥永琪的愉妃，歷史上也比她大4歲。然而在這期間，除了貴妃高氏無子卻受寵，乾隆潛邸的舊人們都頻有生育，偏偏年輕的嫻妃卻始終無所出。

但到了乾隆十年，貴妃高氏因病去世後，情況又突然微妙起來。後宮又發生了一次排位的變動，嫻妃和純妃一起被封為貴妃。

清代的妃嬪晉封，大多是看資歷、看子嗣，乾隆又是一個對禮法規矩有著近乎強迫症般執念的皇帝。乾隆以前，沒有雙貴妃並封的例子，何況與嫻妃一同晉封的純妃，嫁給弘曆比嫻妃早，此時也已經是兩個皇子的生母了，資歷深厚，子嗣也興旺。潛邸中進門最晚，也無子女的嫻妃，就這樣從低調的閑散人員，一下躍居後宮排位第二的貴妃。乾隆這個大豬蹄子，果然是不按套路出牌。

另外，這一年魏姐也上線了，之前被選入皇后宮中幫忙的魏貴人，被正式晉封為了令嬪。

乾隆十三年三月，富察皇后在東巡途中病逝，四個月後，乾隆正式下詔冊立嫻貴妃為皇貴妃，他還賦予了這位新晉的皇貴妃一項前所未有的權力，就是「攝六宮事」，並明確規定其「儀同皇后」。緊接著，乾隆十五年，六月，富察皇后27月喪期滿，七月，那拉氏便被詔封為皇后。

有一種說法是，那拉皇后的冊立，是因為受到皇太后的喜愛。但乾隆晚年卻曾經表示，冊封繼皇后的決定其實是自己做的，「因那拉氏、本系朕青宮時。皇考所賜之側室福晉。位次相當。遂奏聞聖母皇太后。冊為皇貴妃、攝六宮事。」

3.

無論如何，那拉皇后正位中宮後，和乾隆的關係突然親密了起來。

乾隆十七年，對皇帝來說，是悲傷又開心的一年。裕陵皇寢室完工，富察皇后正式葬入地宮，他感慨這是「心知此別非常別」的時刻。

35歲的那拉皇后，在這一年誕下自己的第一個孩子、皇十二子永璂，此時離她嫁給乾隆已經近20年了。永璂出生後，乾隆很高興，也特意寫詩慶祝，他說此時看湖上的風景似乎都變美了，山水也愈發明凈了起來。

永璂出生以後，那拉皇后接連產子，在乾隆十八年和二十年又添一女一兒，五公主。這大概是那拉皇后人生中最幸福的一段日子，夫妻恩愛，兒女就在身邊，皇帝帶著皇后，倆人一起巡幸嵩洛、展謁祖陵，之後又去了木蘭秋狩，陪那拉皇后回娘家也是在這期間。

可惜快樂的時光總是難長久。

乾隆二十年四月，永璂生日的三天前，那拉皇后的長女五公主去世。

從這年開始，那拉一連經歷了好幾次親友離世的打擊，乾隆二十二年，母親郎佳氏去世，皇十三子永璟未滿兩歲就夭折，還有那些陪她度過半生的姐妹們，淑嘉、純惠也相繼離開。

此後，她的生命中就很少有什麼大事情了，在檔案里，她大多是作為禮儀性的人物出現，比如為太后祝壽，為皇帝代呈御筆佛經。她開始醉心佛法，彷彿面對青燈古佛，才能讓她度過一個又一個無眠的夜晚。

直到乾隆三十年，發生了那件著名的斷髮事件，那是她迄今為止的人生中，唯一一次做出有違禮法的出格之事。

4.

乾隆三十年，又是一次出巡途中，二月初十，這天是那拉皇后的生日，乾隆特意為皇后慶祝了生辰，8天後，皇帝、皇太后、那拉皇后一行人南巡至杭州，就在這一天，早膳時還陪在皇帝身邊的繼後，晚膳時就不見了。

第一時間掌握皇后動向的是額駙副隆安，他收到皇帝諭旨，要求快馬加鞭將那拉皇后送回宮中，乾隆還特意強調要「日行二站」加緊回京。

兩個月後，乾隆抵達京城，而後開始一系列對皇后的懲罰。四月底，那拉皇后的份例被逐漸削減；五月十四日，乾隆讓人收繳了皇后的的四份冊寶夾紙；不久後，皇后手下的宮女也被勒令削減。

皇帝的憤怒甚至牽連到了皇后的家族和朝廷的大臣，在這期間，皇后的娘家被削去兩個世管佐領的爵位，侄子訥蘇肯降為三等侍衛。他還動了廢后的念頭，侍郎阿永阿因力諫不可廢后被貶往新疆，後來在眾大臣們的極力勸諫之下，才終於放棄了廢后。然而到了七月，皇后手下的宮女竟然已削減到只剩兩位，後位不廢而廢。

第二年七月，那拉皇后去世。去世前，乾隆在木蘭秋狩，聽說這個消息後，只是派了永璂回宮奔喪。他只是風輕雲淡地安排了那拉皇后的後事「病久奄逝。仍存其名號，照皇貴妃喪儀，交內務府辦理。」並且明確指出，這種行為「已屬朕格外優恩。」

5.

沒人知道在杭州發生了什麼讓皇帝如此憤怒，乾隆自己也只提過兩次。一次是在事情發生不久，他在懲罰皇后的上諭中提到「皇后性忽改常……舉動尤乖正理，跡類瘋迷。」十多年後，他再提及此事，只說其「乃至自行翦發，則國俗所最忌者，而彼竟悍然不顧。」

至於皇后為什麼斷髮，目前存留的宮廷檔案中，只有皇后的侄子訥蘇肯，在接到上諭密信時，曾被告知皇后「自行翦發、意欲出家」。

還有一種猜測是，那拉皇后可能是妒忌令妃得寵，為阻止令妃封皇貴妃，憤而斷髮。且不說清朝後宮妃子之間關係還算和諧，皇后的地位也是有嚴密制度保障的，不會因為他人的皇子立儲而動搖。

在真實的歷史上，搞不好那拉皇后跟令妃關係十分不錯，這從那拉皇后的兒子永璂，和令妃的兒子永琰的關係上可以看出。永璂在母親去世10年後也病逝了，死的時候連個爵位都沒封。永琰即位後，嘉慶4年，才把這個哥哥追封為貝勒，他後來寫了一首詩，詩里追憶了和永璂一起讀書的時光，還把永璂的遺物——手跡、錦囊等珍藏起來，末了還感嘆一句「錦囊什襲勤珍護，心血留茲幸未捐。」後來他的兒子道光帝進上書房的時候，還特意安排過繼給永璂的兒子綿偲一起。

事實上恐怕乾隆本人最終也沒搞懂皇后為什麼性情大變，所以他在下旨處罰皇后的同時，又讓人觀察皇后接旨時的反應，還要審問跟隨皇后身邊的三名宮女，乾隆由此得出的結論是，「她平日恨我必深」。

他可能審出了什麼，也可能什麼也沒審出，但對於想要營造嫡庶有序的模範家庭、「十全老人」的乾隆來說，對宮廷生活毫無眷戀之意的那拉皇后，就像是一個隨時提醒自己婚姻不美滿的鬧鐘。

他永遠也不會想到，對於被禮制和規矩捆綁一生的後宮女人們來說，那拉皇后也好、富察皇后也罷，所有被禁錮在紫禁城裡的后妃其實都是一樣的。

唯一不同的是，50歲的那拉敢斷髮，就像電視劇里選擇跳樓自殺的富察，至少在她們生命的最後，還有過渴望，有過掙扎，哪怕要付出生命的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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