滑縣人都愛吃的西瓜醬

每當炎熱盛夏，西瓜滾圓上市之際，正是腌制西瓜醬的好時節。取適量的黃豆在鍋中泡煮，至八成熟時撈出涼干，稀布包裹埋在麥糠堆里自然發酵，至豆粒長滿青毛白璞，放在陽光下曝晒，用手將成團的豆搓開，晒乾後，取一罈子來，撒一層豆粒，放一層西瓜瓤（事先去皮去子），撒一些花椒、薑片，撒一層鹽。按此程序，把備好的食料用完，拿勺子上下翻轉攪拌均勻，蓋上蓋子，蒙塊塑料布，再用泥巴封了，放在日光下，經七七四十九天發酵，即成醬香濃郁的西瓜醬。西瓜醬因各家的製作方法和材料配比不盡相同，其味道也如百花爭艷。

提起西瓜醬，常常令我回想高中生活，每逢星期天，同學們都用大口的麥乳精瓶，裝滿滿的一瓶醬，用媽媽親手縫製的書包兜著，包口握住，長袋纏緊，掛在洋車把上，帶到學校，供早晚兩餐下飯，因各家的醬香不一，所以一到學校，不分你我的相互換吃，但李澤祥因他的瓜醬特好吃，總在第一二頓飯時被同學們你一勺他一勺的搶完。

那時的學生伙食，中午是熱菜，早晚也有涼拌菜，但苦於兜里的菜票不足，總是數著計劃著節約著花，西瓜醬填補了菜票的不足。同學們都是三五人接伴分組吃飯。我和愛民、成志、洪潮為一組。成志兄的個子高挑，由他拿一大盆打稀飯，飯盆舉的老高，燙不著人，愛民打菜，我買饃，洪潮是一個典型的雷鋒式的人物，總是謙讓，不曾過去擠擠抗抗，所以他只得刷碗盆。

食堂位於校園東南角，教室的位置偏北，東西方向橫著，被正對校門的南北柏油路左右分開，清楚的記得，夕陽西下之時，我們班的面色微黑的張建增，穿一身藍色中山服（那時男裝的顏色多是單一的，或綠或藍）右手拎一大塑料盆，自北向南不緊不慢的走著，一上柏油路就開口:「你挑著擔，我牽著馬，迎來日初，送走晚霞，……」因其嘹亮的歌聲與電視里的極像，所以南來北往的同學都投以讚許而羨慕的眼神，正因如此，他經常在打飯的路上高唱，成為一道亮麗的風景，使我們單調乏味的生活變得歡快而充滿激情！

女生們都在寢室院內用餐，而我們男生都聚在教室門前的長方形空地上，三五人圍個圈，股蹲著，頭向中間，臀向周邊，像盛開的花朵，綻放在教室前。這些年，那情景，在記憶深處，隔著歲月的長河，遠遠望去，像宴桌上分散著的幾個盤子；又像是地理課上李三根老師在黑板上畫的銀河簡圖。

空地南側挨著菜地邊上有一帶池的水龍頭，吃了飯同學們都在這洗碗刷牙，劉勝忠和布廣彬總是手端白瓷茶缸，脖子上搭條白色毛巾，那情景總是令我暗地羨慕，因家庭條件的差異，我只得端著內壁底部帶著褐色圓圈的粗瓷飯碗代替茶缸，可我常自安慰，在刷碗時捎些水直接刷牙，沒有毛巾兩手抖抖自然的涼干，既省錢又省事兒，不像他們送了碗再拿缸接水刷牙的麻煩。

當時的用餐模式，是適時應運而生的，分工合作，體現了團體的力量，增進了彼此的感情。那時的我們都很單純、真誠、實在，也如天天伴我們成長的西瓜醬，簡單的食料，各自的郁香，聚在一起，像是課堂上的臉龐。那時節，老師教導我們要講真話，辦實事，老不欺，少不瞞，實事求是。我們也這樣做了。不像日後的社會那樣浮華，充斥著虛偽的寒暄，造作的恭維，看人瞧臉色，聽話思餘音，說話辦事要違心，謹言慎行有時還著這撞那……所以，社會很累，校園生活，令我常常回味。

我私下認為，學校教育是一種直流式的灌注式的吃奶式的受用生活，校園裡，在校教師都是忘我而無私的傾囊相授，甚至恨鐵不成鋼！純真無雜的學生，只需嬰兒吃奶般的不加懷疑的享用。而社會上的師父不同，他只是把徒弟領進門，至於學藝全在個人，並且多有保留且生怕被超越。

也許正因如此，在校教師是一種神聖的職業！社會與學校是人生旅途中的兩個不同節段，也是兩個截然不同的場所。校園裡充滿著真實和無私，而社會則充斥著虛浮和自私:社會生活的人際交往中，每個人都是以自我的經濟利益為核心，所有的一言一行都是為了索取報酬，所以，對方的言談舉止的背後，都需要在內心作過濾式的篩選和思索，這樣的生活讓人厭倦而無耐！

許正因如此，人們都常常記起除了親情之外的同學情——簡單、真實而悠遠！這又令我聯想起那愛吃的西瓜醬，她不是校園伙食的特產，但她是出自媽媽之手，簡單真實的下飯菜，在物質生活相對貧乏的年代，帶著母親對孩子的期盼和守望貫穿著我們每天的生活，陪伴我們一起成長。日出日落，花開花謝，我們的國家逐漸的強大，物質生活相當豐富，一年四季，一日三餐，各種反季的果蔬不斷，這是我們小時候想都不敢想的生活！

然而，凡事都有兩面性，超市裡琳琅滿目的瓜果蔬菜，個大誘人，每當入口之時，是否轉基因、保鮮劑是否超標、藥害殘留等疑問便湧上心頭！簡而言之:往昔吃菜，擔心蟲；如今吃菜，擔心病！唯有那西瓜醬——陪伴我們一起成長的西瓜醬，環保而無公害，但隨著生活水平的提高，已被漸漸的淡忘！因她是我的獨愛，隔三差五的出現在餐桌上。然而，如今的西瓜醬，再也吃不出當年的味道了！每當此時，都令我相起曾經的純真的過往——再也回不去的像西瓜醬一樣簡單真實的校園生活！

作者簡介：潘開新，高中文化，是一名專業貼瓷磚的裝修工，熱愛文學，性格內向，閑暇時寫點兒心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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