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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了孟婆湯,踏上奈何橋

文/山風

白茫茫的一片。

這是……混沌?方知子不知自己身處何處,也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忽然有風刮過,隱隱有鈴聲從四面傳來。強光閃過,方知子瞬間閉上眼睛,待光芒散去後,他微微睜開眼,卻愣在原地。

無數身影從這渾然一體的白色中顯現,全都快速向前奔去,不知是人是鬼。

啊!」方知子感覺到一隻手抓住了他,他轉頭一看——青面獠牙,分明是只鬼!

「叫什麼叫!」那鬼吼了他一嗓子,拉著他離開了這裡。

「那個……敢問大人您是,黑無常大人嗎?」方知子跟在鬼的後面,他知道自己死了,正是要去往陰曹地府,這黃泉路上,兩旁開滿搖曳的彼岸花,只徒增凄涼。

「你以為你是個什麼身份?還要勞駕無常大人?」鬼嗤笑了一聲,不屑到。

方知子有些糊塗,難道捉人鬼魂的,不是黑白無常嗎?方知子聽他語氣似乎並無不耐,又問:「那大人是……」

鬼回頭看他一眼,見他唯唯諾諾,倒也不為難他:「當不得你這一聲大人,我也不過是個鬼差罷了。」

「那黑白無常大人,又是做什麼的?」

「一樣是捉拿鬼魂罷了,不過二位大人負責的鬼魂,生前要麼功德無量,要麼窮凶極惡,不然就是歷劫的神仙。你不過一個裝神弄鬼的小道士,有什麼資格。」

「是是是……那鬼差大人,在下之前待的那個地方,是哪兒呢?」方知子刨根問底。

鬼差又嗤笑一聲:「你倒是運氣好,撞上了『歸行』。」似乎是想起了什麼,鬼差轉過身到了方知子面前:「低頭!」

方知子乖乖低頭,露出了後頸,只見那裡有一塊青色的印記發出幽光。

鬼差心下瞭然,原來他是冤死的。

「行了,走吧,你得先去枉死城待著了。不過也好,那樣,你就可以看看『歸行』,也不枉來這地府一回。」

方知子很想問一問這個「枉死城」又是何地,但見鬼差一副不願多說的樣子,也不再問,只跟著鬼差走。

反正去了,便知道了。

枉死城,顧名思義,是所有生前含冤而死的鬼魂暫時待著的地方。鬼魂沉冤昭雪後方可投胎,當然,若是不願意,也可留在這裡。

這枉死城中,不乏待了幾十年甚至上千百年的鬼魂。有的是自願留下,但更多的是無奈罷了。後來留下的鬼魂多了,這裡倒是漸漸熱鬧了起來。

方知子向鬼差道了謝,抬頭望了一眼那「枉死城」的牌匾,認命地抬腳跨進了城門。

又是一番盤查過後,方知子被人帶去了他的暫時住所,一間不知道是什麼材料蓋的小屋子。方知子一路上所見的也多是這種屋子,但也有少數看起來比較氣派的,不知是什麼鬼能住在那裡。

等送走了那差使,方知子躺在了床上,原來鬼也是會累的。

方知子想,鬼和人,有什麼區別呢?他又想起他問那差使的話:「大人,不知在下何時能見到閻羅王大人,洗清冤屈呢?」

「等著吧,閻羅大人忙得很,這有冤情的又不只你一個,怎麼著也有幾個月才輪得到你,更甚至要一年多,你在這裡待久了也就知道了。」

「那敢問大人,這閻羅王大人是鬼,還是神仙呢?」方知子問了他一直想知道的。

差使瞪了他一眼,語氣不善:「不管是鬼是神仙,都一樣管著你!你以為神仙就真能幫你洗脫冤屈嗎?這枉死城裡哪一個不死得冤枉?還不是一樣要待在這裡,不得輪迴!」

「是是是,大人,在下知道錯了,在下無意冒犯閻羅王大人,還望您大人有大量,不要計較這件事……」方知子被嚇了一跳,知道自己惹不起這差使,連忙認錯。

差使哼了一聲,見到了地方,便轉身走了。

方知子還是沒得到想要的答案。說起來,他也不過二十來歲罷了,如今這一晃,變成了冤死鬼,得在這地府里生活一段時間,倒不知這是幸,還是不幸了。

方知子覺得無聊,想起生前那些事,也覺得恍惚。

他也曾是個秀才,但後來鄉試不中,家裡也再無多餘錢財供他繼續考試。他進不了縣衙,周圍人家也都請不起先生,或者不需要,總之竟是無事可做了。

他只好拜了個師傅,學了那些不入流的東西,自稱道士裝神弄鬼,在集市中給人算命,看點兒小病,以便討口飯吃。若是有了多餘錢財,他也會託人送回家去。

後來有一日,似乎是哪家大戶人家的小廝,來他這裡討了兩副葯,不過兩日後,便有官差來抓了他,說他賣假藥,毒死了某位夫人。

方知子一頭霧水,也申辯不得,那葯確實是在他那裡買的啊!一番審訊下來,他也是稀里糊塗便畫了押,進了牢房。

「謀財害命」,他被判了死刑,秋後問斬。可還沒等到問斬那日,他便死在了牢房中。至於怎麼死的,他也不清楚,不過是睡了一覺,醒來便已成了鬼魂。

也不知他死後,家裡會成什麼樣子,那知縣大人,會怎麼處理自己的屍首……

方知子越想越亂,最終睡了過去。

轉眼已經過去了幾個月,方知子對枉死城熟悉了起來。

雖說是枉死城,但這當中大部分還是人的鬼魂,其他什麼妖怪的魂魄都少得可憐。所以城中的生活,其實與人差不多,只不過吃喝的是香火供奉。當然也有的不是。

方知子家裡還有妻兒老母,所以此時還是有些香火。但有的鬼原本便是孤家寡人,沒人供奉。有的待的時間太久,家中三代都已離世,也沒了香火,加上妖怪等另類,所以這城中,也有生意可做,地府中能吃的自然也不只香火供奉。

就算是鬼吃鬼……也都是有的。

這裡的鬼自然也有三六九等之分,不過分類比較複雜。一般說來,待得久的,生前有些許功德的,以及那些妖怪的魂魄,地位要高上幾分,雖說明裡沒有這些規矩,但暗裡大家卻都心照不宣。

方知子知道自己沒什麼身份地位,越往後就越少出門。

但他不知道自己能撐多久。若是能夠洗清冤屈,重新投胎做人,自是最好不過,但若是沒有,以後妻兒死了,自己沒了香火又該怎麼辦?他也不會別的,可這枉死城裡又不需要算命的,他又如何討口飯吃?

這枉死城裡,鬼魂來來去去,他想起那日還是有些後怕。

那日他聽隔壁的弔死鬼說,城中心那裡有集市,若是無聊,可以去逛逛,便去了。

這城中心確實熱鬧,有各種小攤子賣些用具,也有小酒館提供吃食香火,還有「鬼販子」……

忽然不知從那裡竄出一隻小鬼,四處遊盪,便被一個鬼販子抓住了。

這正當這方知子的面,他見那小鬼哭鬧,不知從哪裡來的勇氣,上前呵斥道:「幹什麼呢!光天……不是,隨便抓鬼,還有沒有王法了!」

四周突然寂靜,來往的鬼看著這個不知死活的傢伙。

那鬼販子轉頭,目露凶光,舔了舔獠牙,上下打量他:「王法?呵……這裡是鬼城,不是什麼人間,哪裡來的什麼王法?就算是人間,這裡全是冤死鬼,誰會覺得這世間有王法?」

方知子忽然不知道該說什麼,但見那小鬼可憐,還是說:「那你也不能就這樣抓走他!」

鬼販子用鏈子套住了那小鬼,確保他跑不了,才上前靠近了方知子:「新來的吧?你以為你是誰?我不抓他,那抓你?就算是鬼差來了,也不會拿我怎樣,你一個窮鬼,能拿我怎樣?」

「我……」方知子啞口無言。

「我什麼我!」那鬼販子凶神惡煞,踹了他一腳,「記著,少管閑事!若不是你又老又瘦弱,沒什麼好吃的,我便一併賣了你!滾吧!別讓我再看見你!」

方知子被那鬼販子踹到了地上,他本是死死盯著鬼販子,無奈鬼販子根本不理他,拉著那小鬼走了,周圍的鬼也都散了。他憤憤地爬起來,可想到那鬼販子的話,又不禁有些後怕。

他可不想被賣了,一旦被吃了,那他就真的魂飛魄散了。

方知子承認,他是怕死的。如今已經死了,他便怕自己不能投胎。

從此,方知子便不再怎麼出門了。

時間轉瞬即逝,方知子終於等到了「歸行」的這天。

「歸行」本是某些鬼才享有的權利,但也有各種妖怪混了進來。

枉死城裡自然有可以「歸行」的鬼,而其他鬼,因為都是冤死,得了許可,若是自願也可隨「百鬼」去人間看看,算是一種另類的補償。

方知子想了許久,他決定利用這一夜的時間,去找點兒證據。

因為……若是沒有證據要如何審案?這枉死城的鬼,說是冤死的,也僅憑那後頸的印記。

其實他一直想不通為何會有枉死城,地府明明知道他們都是枉死的,那為何身有冤屈便不能投胎?但這都已經容不得他深想。

起風了,鈴聲響起了,方知子知道時間到了。他跟隨著眾鬼,進入了一片白中,速度越來越快,光照越來越強,他忍不住閉上眼。

待到睜開眼,才發現自己已經到了人間。

他匆匆忙忙先去家中看了看,妻子還在織布,兒子和母親已經睡下。苦了她了,方知子嘆口氣,他抬頭望了望月亮,相顧無言,只道世事無常。

方知子努力回想著那位夫人的夫家,姓氏和那小廝的打扮,潛入了那家宅子中。

還真叫他找到了證據——不知多久前的賬本上去葯堂的支出,被埋了許久的小包藥粉。他只能說他運氣好,那藥粉包埋得淺,前幾日大概是下了雨,上面的泥被衝掉了,露出了一點點,被他看到了。

大概是哪個丫鬟聽了吩咐,卻草草了事了。

可是他又如何將這東西帶回?人間的東西,鬼要怎麼把它帶到陰間?方知子有些愁苦,眼見著天要亮了,有什麼辦法呢?

方知子去找了些香紙,將賬本那一頁抄了一份,再和藥粉一起包起來,連忙找了能吐火的妖怪,將它燒了。那堆灰燼又被他用香紙裹起來,希望這樣可以把證據帶回去吧,方知子嘆氣。

天亮了。

又是許久過去了,方知子終於等到了見閻王爺的這天。鬼差押著他,他手裡拿著一張紙,一個小紙包。

出了枉死城,便去往閻王殿。原本陰森的路,許是因為自己也是個鬼,倒不覺得可怕了。不過這一路荒涼,讓他有些懷念那彼岸花。

閻羅王是個黑臉,穿著官袍坐在上方,不怒自威,左右是鬼差壓陣。

這一切都讓方知子想起生前那日的審案,那衙門的牌匾還寫著「明鏡高懸」,他抬眼掃了一下,卻看不清閻羅王后面是否也有牌匾,只好低下了頭。

「跪下!」

方知子應聲跪下。

「你便是方知子?」閻羅王問到。

「回大人,在下便是方知子,死時二十有七,在枉死城住了一段時間。」方知子仍舊低著頭回答。

閻羅王聲音不變:「你是個冤死鬼,先將你冤死一事細細道來。」

方知子努力回想那生前的事,緩緩道來:「那日在下擺了攤子,便有個小廝來為他家夫人買葯,在下本要問病情,那小廝便說是得了風寒,只是夫人捨不得銀子,想著也不是什麼大病,便到這攤子來買葯。」

「在下未曾起疑,雖說在下醫術不精,但若是在下治不好的病,也皆是勸他們去醫館看病。這風寒,在下也曾得過,也給自己開過方子抓過葯,吃了兩日便好了。可同樣的葯給了那小廝,幾日後便有官差來抓我,說我害死了那位夫人。」

說到這裡,方知子頓了頓,又開口:「到了衙門,在下開的葯還剩了些,作為物證,那小廝作為人證,在下要如何申辯?這樣證據確鑿,在下便被判了死刑。只是這死刑還未執行,在下便到了這地府。」

閻羅王點點頭:「你未曾說謊。來人,把那夫人和那小廝押上來。」

方知子一驚,那小廝也死了?

很快這兩鬼也跪在了殿上。閻羅王一一審問,方知子從中拼湊出了真相。

那夫人確實是得了風寒,但卻未曾讓人去方知子那裡買過葯。那小廝是被人授意,去方知子那裡抓了兩副葯,又偷偷買了砒霜,混了些在第一副葯中,煎了那葯給夫人喝下了。夫人自然便一命嗚呼。

而多的那副葯,便是剩下的物證。小廝自己是人證。而方知子,他是這案子的關鍵人物,幕後之人便讓小廝給他下了毒,最終又殺了小廝滅口。

只是幕後之人是誰呢?那小廝說自己也不知道,只是被他許諾有好處,又被他以家人威脅,便犯下了這等錯誤。誰知還是很快來了這地府。

方知子也將他的證物交給了閻羅王。

這樣,方知子的冤屈便洗清了。那小廝被打入了第三層地獄,那夫人被人所害心有怨氣,已經成了惡鬼,只得收押,而方知子便可以去輪迴了。

終於要結束了。或許又是開始。方知子想。

他可以投胎了,可他卻並沒有幾分開心。他猜,那幕後之人,是那家老爺。否則那夫人為何怨氣衝天?那小廝又為何被脅迫?

他忽然想起,那日根本沒人檢查那剩下的葯是否有問題,想來是自己慌張,白白送了性命吧。

只是,後悔無用。若是他當初有如今這般明白,或許也不會被害了。

但這是他的命數,他知道的,他陽壽已盡,否則又如何能過那鬼門關?他也隱約明白了,為何會有枉死城的存在。

喝了孟婆湯,踏上奈何橋,方知子腦中開始模糊。

曾經對妻兒的愛和挂念,對母親的愧疚,對官差的恨與怕,沒能過了鄉試的難過,對鬼販子的憤怒……那一切,都開始模糊,漸漸消散。

他知道,這是孟婆湯的作用。

而跳入輪迴的那一剎那,他已經不知道他是誰,他身在何處,又為何要跳入這其中。

他只覺,周圍是白茫茫的一片。

作者簡介:

山風,准大學生,愛好文學,音樂,一直在努力前進,希望有一天能寫出打動人心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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