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間一房一廳(民間故事)
天堂護衛向天堂的最後一間一房一廳的合法居住人張大爺帶路。
張大爺看著這個由天堂提供給好人居住的單人套間,大概80平方的樣子,傢具齊全,忍不住感嘆,他為了救下衝出馬路的小女孩,失去了兩條健康的腿真是太值得了。他笑著招呼天堂護衛坐下飲水,問問他在天堂要遵守什麼。
天堂護衛照例交代完幾項規則就離開了。
張大爺忘乎所以的像個孩子似的在大廳里又蹦又跳,從天堂護衛口中知道他住在這裡,不需要工作,只要自己種點糧食養活自己就好。至於那些規則和他這個好人只有第一條關係,那就是讓他有資格居住在天堂。而且他將一直都是這個五十三歲的年紀,永遠生存在天堂上。
經過一個下午的打掃,已經是旁晚了,張大爺滿足的就著溪水吃著在房子前面院子里挖來的地瓜。因為天堂沒有電,打消出門逛逛的念頭,張大爺疲憊的睡在床上,。
早上,外面的鳥兒嘰嘰喳喳的聊著天,張大爺被驚醒了,他抹了一把臉,滿手濕漉漉的都是淚水。他昨晚做了個夢,在夢裡看到自己昨日早上自殺的情景。熟悉而窄小陰暗的房間里,他躺在潮濕的木板床上,端起小兒子給他準備的早餐一碗白粥猛地倒進嘴裡。不過一分鐘,他那因為終日不見陽光而蒼白的臉色變成了健康的紅潤,然後逐漸黑紫。他用力的合上因為缺氧而怒睜的雙眼。
張大爺嘆了一口氣,或許他早該動手了,就不會拖累倆個早已成年的兒子們的婚姻大事。他起床洗漱一番後吃了個地瓜,出門熟悉環境,散散步。
他沿著道路一直走著,人漸漸多了,白髮蒼蒼的老人圍在一起下棋,稚齡的小兒,擁擠在公園中,逗著貓,遛著狗,老太太們聊著天。東躲西竄的貓貓狗狗,一會兒閃進草叢中,一會兒又撒起歡來,圍著調皮的孩子轉著圈,偶而從張大爺腳前竄過。
公園門前的地上太多歇息的鳥兒了,張大爺小心翼翼的走著,避開鳥兒們。張大爺走進一個亭子里,棋子敲擊在石板上的清脆響聲,一下子讓張大爺喜極而泣。
一個老人問:「小弟怎麼哭了?」
「老人家,我好久都沒下過棋了。」
「來來來,我這盤棋沒活路了,換你來下。」白色的大理石桌子上的棋局上,白子幾乎被趕盡殺絕,的確沒活路了。
張大爺擦擦眼淚,說:「謝謝大家讓我先下,我是張海,昨天新來的,以後請大家多多指教。」
「原來是新來的,怪不得,我當初看到天堂直接在天堂門口大哭了呢。」一位搖著扇的老人家撫著他那抹鬍子道。
大家聽完都笑了。
一個上午,張大爺在棋局上暢快淋漓的廝殺中流逝掉。
只是中午回到自己房子前,張大爺驚呆了。
他的倆個兒子居然站在門口。
張大爺笑著喊他們的名字,腳步卻有些沉重的踏進院子里。
倆個兒子一身衣服的破破爛爛帶著一股煙熏的味道,他們笑著走上前。
「爸,我們團聚了。」
「你們怎麼回事,好好的人怎麼就成這樣子哩?」
「爸,我們家起火了,為了把你的遺體搬出家,我們被困在家裡,活活被濃煙熏暈了,醒來就到這裡來。」
「怎麼那麼不小心,我不是天天交代你們要注意用電安全么,人都死了,搬屍體來作甚,一把火燒了乾淨。」張大爺搖著頭生氣虎著臉打開門,讓倆個兒子進門。
「爸,我們錯了。」
「好了,既然都這樣了,我們就在天堂上一起生活吧。」
算計
父子三人在天堂里團聚生活本是一件好事。
但是因為天堂里最後一套房子就是分配給了張大爺,所以倆個兒子只能住在家裡,床肯定是給張大爺睡的,倆兄弟都是在大廳里打地鋪。
不過天堂里的氣候四季如春,打地鋪不受涼。張大爺沒有擔心過倆個兒子會感冒。
只是倆個兒子從小雖然是農村人,但是一直睡的都是大大的舒適的床墊,那裡睡過硬邦邦的地板。
於是大兒子就先挺不住了,他拍了怕睡在旁邊的一向心眼多的弟弟。
那個時候,因為還記得哥哥故意的點燃火最終導致倆人直接死亡,小兒子還是對大兒子不理不睬的,只是在張大爺面前扮演一對好兄弟,在外人面前倆人沒有紅過臉。
「別碰我,小心我揍你。」小兒子不耐煩的側身遠離大兒子。
「小弟,你睡得著么,這幾天晚上哥哥我可是看見你翻來覆去,睡地板,哪裡睡得著。」
小兒子轉頭看著月光下的哥哥的臉,口氣很堅決:「你不也是睡不著。」
「對呀,我們睡地板哪裡睡得著,家裡又只有一張雙人床,我們又不好和爸擠在一塊睡,但是我們可以和女人睡。」
「睡女人,你發什麼白日夢,真好笑!」小兒子低低嘲笑著。
大兒子也不惱,他知道弟弟的意思,他長得高大,卻眼睛小,鼻子塌,整個臉看上去第一印象就是賊眉鼠眼,所以他生前已經二十五還沒娶到老婆,不光是因為家裡有個癱瘓的張大爺。
「弟弟,別說我沒照顧你,東邊盡頭有一家房子,主人是對雙胞胎姐妹,姐姐長得像個男人,妹妹卻長得像個天仙。我是打算娶雙胞胎姐姐的,至於那個天仙一樣的妹妹,你要是沒興趣就算了。」
「真的,那娶了就是,只是房子怎麼分,我們兩對夫妻,一個房子,難不成還要輪流著睡。」小兒子直接挑明事情問題所在。
「弟弟,你怎麼就變蠢了,我們可以娶妻,爸怎麼不能再娶個老婆呢。」大兒子得意忘形地大聲道。
小兒子一把捂住大兒子的嘴,豎起耳朵聽著房門裡面的動靜。
安靜的夜晚,蟲鳴私語。
張大爺睡的很好,依舊打著呼嚕。
小兒子笑了笑,說:「哥哥,誰幫你出的主意啊。」他望著大兒子的臉,「不會是那個雙胞胎姐姐吧,那你可真是速戰速決,不得不佩服。」
「那是當然。」
「行,就按你說的辦,弟弟我一表人才,拿下一個雙胞胎妹妹幾天就搞定。你和嫂子去物色爸的老婆人選,你知道怎麼選的吧。」
大兒子哼了一聲說:「哪裡用你提醒,找個單身無子無女的大媽就行了,爸喜歡過世的媽媽的那種溫柔女人,我媳婦兒早就盯上了一個好人選,是她家的鄰居王大媽,據說年輕漂亮,這樣不怕爸不動心。」
果然,三天不到,小兒子非常迅速的進入熱戀狀態,他進雙胞胎姐妹的家門如同進自家的門一樣來去自如。
四個人都是第一次甜蜜嘗到愛情的幸福,決定快點組建家庭。
於是,四個人分工合作,大兒子小兒子說服張大爺再娶個老婆,雙胞胎姐妹說服等了丈夫十幾年的王大媽改嫁。
經過一個星期的努力,張大爺和王大媽終於約在公園的第一個亭子里見面。
兩對熱戀的情人,正在歡歡喜喜地開始做搬家的準備,以及置辦新婚的物品。
約會
這天,張大爺按照倆個兒子的話,走進公園裡第一個亭子里等待未來的妻子王大媽。
約定的時間已經過了半個鐘,王大媽還么還不到,張大爺有些著急,正準備起身回家問問兒子。
這時,一個女人出現了。
張大爺看見女人的那一刻,驚呆了,那張臉明明就是他那因為尿毒症而去世的妻子的,一模一樣。
「陳麗是你嗎,我居然在天堂上看到了你了,這樣我們一家四口真的團聚了。」張大爺激動的抱住眼前的女人,手臂微微顫抖。
「張大爺,你先放開,我是王大媽,你不是在這裡等我的么?」女人不掙扎,淡淡的說著打破張大爺美夢的話。
張大爺猛地放開手,後退一步,不確定道:「你是王大媽?你有沒有姐妹姓陳?叫陳麗的,她是陳家收養的孩子。」
「沒有,我只知道我是排行第五,家裡唯一的女兒。」女人淡淡說著。
「真是對不住,王大媽,我那倆兒子瞎折騰,非要我再娶個婆娘回家,說有個伴,他們結婚後不擔心我寂寞,我就應了他們。」
「是么,他們倒是孝順,不過不瞞你說,從我被洪水沖走,上了天堂,我等我丈夫已經十幾年了,我很愛我的丈夫,只是我不想一個人孤零零的過了,要是你真想有個伴,我可以今天就嫁給你,跟你回家。」
張大爺看著這張和去世的妻子一模一樣的臉孔,心生懷念,沉重的說:「想來我那因為生病去世的妻子倒是沒有運氣上天堂,不然整個星期下來,早就看到天堂的居民公告里我的信息,她也會來找我們父子三人相認。」頓了下,張大爺嘆了口氣,「好吧,王大媽,以後我們就做個伴一起生活,要是以後你的老公兒子死後,有機會上天堂,我也不會留你。」
女人輕聲笑了下,應道:「謝謝你的好意先,你真是個好人。」
張大爺和女人回家直接拜了天地,天地為證,天堂相守。
要婚房
晚上,倆個兒子回家。
門鈴響起,女人打開門。
大兒子走進門,雙眼一瞪,差點叫了媽。他全身發抖,身子不斷的後退。
小兒子拉開擋住門的大兒子,走進門,一看,嚇得他腿腳發軟,幾乎要跪下來,幸虧哥哥扶了了他一把。
這時,洗完澡的張大爺走出來,看著一屋子人都到齊了,爽朗的大聲笑著說:「兒子啊,你們的好意我心領了也領到了結婚證了,剛剛我就和你們的新媽媽拜了天地,準備了一大桌豐盛的晚餐,就等著你們了,改天你們就請那對雙胞胎姐妹過來,我要特意謝謝她們。」
「爸,她長得好像媽媽,她是王大媽?」小兒子定定神,懷疑地打量著眼前的新媽媽。
「像吧,一開始我也被嚇了一跳,她就是王大媽,我的前妻沒這個福氣上來天堂享受。」張大爺笑著說,聲音漸漸低下來。
女人笑了笑,安慰著張大爺。
大兒子,小兒子收起不安的情緒,上前一起安慰著張大爺。
晚餐過後,天色還早。
張大爺抖著腿,拿起圍棋自己同自己下。
倆個兒子坐在對面互相使眼色。
小兒子看著眼前桌子上的寫著張大爺姓名的房產證,堅定地開口:「爸媽,我和哥哥打算明天結婚。」
張大爺抬頭驚訝道:「那麼快,婚禮不好好置辦一下么?」
「不用費事了,反正兩個人生活,領個天堂結婚證就行了,主要是過好自己的日子。」大兒子看著地板說。
「這樣啊,那也行,只是房子怎麼辦,你們都住在媳婦家么,我記得你們提到過,她們倆姐妹也是一房一廳的套間,這可住不下。」張大爺思考著對策。
小兒子小聲說:「爸,媽就是你准媳婦家的鄰居,她那裡也是一套一房一廳的套間。你看,能不能讓媽給我作為新婚房。」
張大爺擺弄著黑白棋子,苦笑道:「行,我晚上問問她。」
夜晚,張大爺把倆個兒子的話轉述給未來妻子聽。
女人側身過去,只說了一句話。
張大爺就閉嘴了。
倆人一夜無話直至天明。
被扔下地獄的兒子
一大早,倆個兒子就起身做早餐,四晚熬得細細軟滑的蔬菜粥,青色的碎菜葉大誘人胃口。
兩個年過半百的新婚夫妻起來了。
大兒子一臉討好的喚了聲:「爸,媽,起床啦。」
「熬了蔬菜粥,趕緊來趁熱吃,爸,媽。」小兒子把調羹一個一個放進碗里。
四個人各懷心事的吃起早餐。
張大爺看著小兒子臉上的笑容,打算瞞下妻子昨晚告訴他的話。
只是,門鈴響起,女人淡定地起身開門。
門外是倆個年輕女人,高個子的女人臉龐大,個子矮的女人非常漂亮。
「你就是王大媽的朋友陳非麗,你有房子嗎,是不是獨身一個人住,沒有孩子吧。」高個子女人著急的問。
女人大聲笑了,淡淡地問:「孩子,你就是王大媽說的急性子姐姐吧,你是怎麼看上我的大兒子的?」
這時,張大爺父子三人全都站起來了。
張大爺抱著陳非麗,哭著說:「你怎麼就愛騙人,我們都分開兩年了,你好狠的心,居然等著看我笑話。」張大爺擦擦眼淚,「我就不讓你看笑話,我不哭了,陳麗,在天堂這幾年好么?「
「好極了,天天想著什麼時候能夠再遇見你,我等了三年,時間不長,我知道你一定會上天堂的,你是個大好人啊,老張。」在天堂改了名叫陳非麗的她眼角溢出淚花,聲音漸漸哽咽。
「好,我們一家在天堂團聚了。老天有眼,我們都是太幸運了。」張大爺頓了下,「對了,陳麗,天堂不是不收生病過世的人么?你怎麼在這的?」
大兒子大喊一聲:「媽,求你了,我們是你的親生兒子。」
「對呀,我們都是你一手養大的孩子。」小兒子顫抖著發聲。
陳麗笑了,撕心離肺的笑聲,透露一絲恨意。
「你們不配,有把親生媽媽害死的兒子么,媽媽又不是非要進醫院治療,只是聽從你們的話回家度過最後的時光,你們居然怕我又進醫院治療,在我的早餐上下安眠藥,讓我還沒吃完早餐就過世了。」
這一句話如同一個地雷扔進了張大爺的房子中,除了陳非麗興奮的臉色,每個人都瞪大了眼睛。
「爸,不是的,我沒有下安眠藥進媽媽的早餐。」小兒子急急反駁著,他想起剛上天上時看到的三種資格居住權,瘦小的身體逐漸後退至牆角,滑落坐在溫涼的地板上。
大兒子不發一言,臉色蒼白,拔腿就跑出門去。
這時,兩個天堂護衛走了進來,另一個天堂護衛一隻手就制住了想要逃跑的大兒子,拖著他走進門。
「大家早上好,因為我們的疏忽,打擾你們寧靜的生活,真是太抱歉了。這兩個可惡的靈魂居然欺騙我們天堂護衛,說他們為了搬出爸爸的遺體被困在了大火中,小兒子為了讓兄弟有活路,自己擋住了倒坍下來的石塊,而大兒子不忍心,幫他搬開石塊,結果大火太過猛烈,倆人捨己為人有資格上天堂。」捉住大兒子的天堂護衛慢條斯理地說。
「知道了,你們把他們都送下地獄吧,我和老張不會幹預的。」陳非麗頓了下,提醒道:「我和老張已經準備結婚了。」
小兒子狡辯道:「我是被親人殺害而死亡的人,第三條規則我總該滿足了,你們不能送我下地獄,我是天堂的合法居住人。」
大兒子聽了頓時也嚷嚷起來,說:「我是被弟弟鎖在房子里被大火濃煙熏死。」
領頭的天堂護衛淡定的說:「經過我們到人間一個星期的取證,證明了張大爺的大兒子是自作自受,那火是他自己放的。而小兒子,是因為要拿張大爺的積蓄而錯過最佳逃生時間,被石塊砸傷,不能移動,熏死的,所以他是為了錢財而死亡的,不算是被親人害死的。」
張大爺聽完,跌落在地板上,溫涼的地板似乎在磨著他的心臟,他捂住心口,看著三個天堂護衛在大廳里組成一個三角形,打開了地獄之門,把不該留在天堂的大兒子,小兒子,直接扔下地獄。
天堂上的最後一間一房一廳
三個天堂護衛走後,陳非麗請被倆個兒子騙的雙胞胎姐妹離開。
陳非麗哭著說:「老張,你別恨我,我可是沒有辦法隱瞞自己的親生兒子的罪行,也沒有辦法忘記他們的不把我當媽媽下的毒手,以後我們好好生活,忘記這兩個前世欠的債主吧。」
張大爺抹了抹臉上的淚水,深吸了一口氣:「你還是回去你住的房子吧,我不能忘記今天,我無法和你一起生活啊,這樣我會時時刻刻想起我倆個兒子的滔天罪行。」
陳非麗孤獨的離開張大爺的家。
天堂三個守則,天堂護衛曾經說過的規定,張大爺一開始以為只有第一條有關係,原來三條都有關係。
第一條是生前捨己救人的人有資格上天堂,張大爺因為救下一個差點被車子撞到的小女孩而廢了一雙健康的腿,兩年來卧床,不能自理生活。
第二條是因為大自然災害去世的人有資格上天堂,那對姐妹就是被洪水沖走的,差點就成了他的兒媳婦。
第三條是因為被親人殺害而死亡的人有資格上天堂,居然是他的妻子,是兒子倆一起下的手。
這一次的渾水摸魚事件驚動上面的領導,於是天堂居民公告上正式宣布,不再接收任何有資格的靈魂入住天堂,因為天堂已經沒有多餘的房子。
在天堂居民公告正式宣布前一天,張大爺走出了家門,他走到天堂大門口,和天堂兩個站的筆直的守衛打了個招呼,深深的看一眼天堂里美好景緻,他閉上眼就跳進了水深火熱的地獄裡。
所以事實上,天堂還剩下張大爺的放棄居住的最後一間一房一廳的房子,作為天堂的空置房備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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