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產機器人這一腳不能踩空
8月15~19日，2018世界機器人大會在北京亦創國際會展中心隆重舉行。300多位國內外專家登台演講，166家機器人企業展示最新展品及應用，16個國家的5萬多名參賽選手參加比賽，為觀眾帶來了一場機器人領域的饕餮盛宴。現場參會參展人數28.2萬人次，在線觀看直播人數達到1470餘萬人次，大會期間簽約合作意向總金額達89億元，創下歷屆大會之最。圖為哈工大機器人集團展示的工業機器人。
中國經濟導報記者|王曉濤
中國正在成為全球機器人市場的中心。2013年，中國開始成為全球最大的機器人市場，去年又創造了兩項新高：一是市場容量創出新高，2017年中國市場工業機器人消費總量為14.1萬台，連續5年成為全球最大的消費市場。二是2017年中國市場工業機器人銷量增速高達58.1%，增速創出新高。
2013年，中國機器人市場的增速曾達到56%，在隨後兩年年均近30%的平穩增長後，去年再次出現飛躍，無疑令人驚喜。目前，中國機器人市場的總量約佔全球總量的1/3。不過，在高增長的背後，隱憂已現。8月16日，在2018世界機器人大會主題論壇上，新松機器人自動化股份有限公司總裁曲道奎強調，在市場高速增長的同時，中國本土機器人的市場佔比卻出現了令人驚訝的一幕——2014~2016年，中國本土機器人的市場佔比一直持續增長，但去年國產機器人的市場佔比卻突然下滑至26.8%，較2016年下降了5.9個百分點。據統計，2017年，國產工業機器人銷量為37825台，同比增長29.8%，而外資機器人在華銷量為103191台，同比增長高達71.9%。
儘管曲道奎在談到這一怪象時諱莫如深，不過，只要仔細分析梳理中國機器人的發展現狀，答案顯而易見。
國產品牌機器人市場佔比下滑
據了解，去年在中國機器人市場，銷量佔比較大的主要有多關節機器人、坐標機器人、工廠AGV，也包括並聯機器人等，其中總量最大的是多關節機器人，銷量同比增長66.6%，佔總銷量的64.7%。增速最快的是SCARA機器人，高達103.2%。曲道奎說：「去年多關節機器人的大量增加驅動了中國機器人市場的快速發展。目前中國市場增長的質量有了很大變化，多關節機器人作為機器人領域的高端產品，也是中國市場佔據主導的產品。」
事實上，與上述情況相吻合，在本土品牌機器人銷量中，多關節機器人也佔據了最大的銷量，達到42.1%，銷量增長35.5%，首次成為年銷量最多的國產機型。SCARA的增速更是達到了201.7%。「實際上坐標機器人和並聯機器人相對比較簡單，本土品牌佔據了主要的優勢，但SCARA機器人和多關節機器人市場，實際上還是外資品牌佔據主導地位，市場佔比達80%。」曲道奎說。據統計，在連續多年的提升後，多關節機器人的國產佔有率出現下降，佔比為17.5%，SCARA機器人則上升至16.7%，
在機器人應用領域，中國銷量最大的是搬運與上下料的機器人，同比增長57.5%，在總銷量中的比重為45.1%，然後就是焊接、裝配、搬運和塗膠領域等。在這一市場，對比外資品牌和本土品牌的佔比，實際上雙方在塗裝方面基本上是各佔一半，其它的則仍是外資品牌佔據主導地位，國產品牌只是在搬運和上下料方面有一定的優勢。
從應用的行業看，機器人最大的應用行業是電子器材、汽車製造，在這兩個領域，中國機器人的競爭力比較薄弱，特別在汽車應用市場，國產機器人的市場佔有率只有10%，由此不難看出，與外資品牌相比，國產機器人在高端應用領域還是有比較大的差距。據統計，外資品牌在焊接、裝配領域的市場佔有率超過84%，國產品牌在搬運上下料市場的佔有率近3年持續下降到36.6%，在塗層與膠封市場的佔有率企穩回升至54.4%。
數字顯示，電氣、電子設備和器材製造業購買機器人的數量同比增長62.6%，佔總銷量的35.2%，比上年提高4.2個百分點；汽車製造業使用量增長61.1%，金屬加工業（含機械製造）機器人消費增長最快，增速達116.2%。由於在汽車和電子製造領域缺乏競爭力，在市場總量增長的環境下，國產機器人的市場佔有率出現下滑也就不足為奇了。
產品價格便宜並非一定省錢
關注中國機器人發展隱憂的並非曲道奎一人，北京航空航天大學教授、機器人研究所名譽所長、IEEE機器人與自動化北京大區主席王田苗同樣感到不安。兩天後的8月18日，在2018世界機器人大會的另一場主題論壇上，王田苗向與會嘉賓提出了自己的疑問，他說：「目前，全球工業機器人以年均12%的增速保持了十年增長，中國更是以年均25%的增速增長了八年，服務機器人中國已佔到全球的19%~20%。工業機器人雖然增長速度很快，但卻出現了兩個現象：一是銷售價格很低，只有5萬~8萬元，說得好聽一點這是中國製造成本下降了，不好聽就是服務質量差，甚至可以說是惡性競爭。二是核心部件目前處於中低端水平，基本上已經解決了技術和產品問題，但高端產品依然落後，特別是在重負載、高速、高精度技術方面明顯落後。」他表示，國產機器人在中低端領域的發展速度極快，包括兩自由度、三自由度、小六軸的協作，現在機器人關節主流的生產力已經可以達到每年5000台，1000台能夠生存，2000台有點利潤，達到1萬台就要在國際舞台亮相了，因為四大家族一年的銷量也就3萬~4萬台。
問題是中國機器人行業應該如何應對低價格和核心部件落後的問題呢？
國投創新董事總經理王世海表示，工業機器人市場的低價格產品的確容易擾亂整個市場。「比如ABB IRB1200這款機器人，原來賣30萬元/台，今年上半年已經降至12萬~15萬元/台，國內有的機器人廠商只賣2萬元/台，只是別人的零頭。」不過他卻同意一位專家的觀點，即對於價格低的機器人，先不要給它戴什麼帽子，要看一看用戶的反應，就是2萬~3萬元機器人的用戶反應怎樣？「今年用得好，明年、後年用得好不好？因為工業機器人有一個衡量標準，就是時間上的耐用性，可能用了一年以後減速機出現縫隙和噪音，質量不過關。為什麼這種機器人在中國有需求？因為中國的整個工業製造目前還是處於相對比較低端，成本耐受力不高。如果大家得出結論，就是靠低價傾銷市場、衝擊市場的話，到了今年年底或者明年就會有分曉。」王世海說。
對於王世海的觀點，明勢資本創始合伙人黃明明表示贊同。他以自身的投資經歷說：「我們曾考察過很多機器人的硬體產品，很多企業的做法就是殺價到進口的一半，甚至是1/3去搶市場，只有一個團隊說要做到和日本產品差不多的價格。我們當時感覺他們和其他團隊非常不一樣。在包括機器人在內的製造領域，第一年只要價格便宜，中國永遠有人買，第二年發現質量問題，用戶批量又換回進口產品。工業講的是整個生命周期的成本，如果維修成本、更換成本很高的話，最後算下來總成本一點都不便宜，甚至會更高。」
黃明明表示，在銷售的過程當中，真正想利用機器人和工業自動化的客戶的演算法非常簡單，基本上就是一年為周期，機器人也好、自動化設備也罷，只要一年內省下來的人工成本能夠收回對機器人的投入，銷售訂單是比較容易簽下來的，因此企業更關心的是質量和後續的服務，不是那麼在意眼前的價格多麼便宜。
對未來五年充滿信心
據預測，到2020年，中國機器人的需求將佔到全球總需求的40%，到2025年，甚至將佔70%。屆時國產品牌的機器人發展水平將與外國品牌相比肩。
麥肯錫全球資深董事合伙人、麥肯錫亞洲運營諮詢業務及物聯網負責人Karel Eloot表示，對比中國和其它國家，雖然和日本、德國相比，中國在機器人的使用密度上還有很大的提升潛力，但不同的行業情況並不一樣，如果與日本相比，中國的增長潛力還有4.5倍，但如果看汽車行業的話差距只有2.5倍，即中國汽車行業的自動化程度和機器人使用程度和日本、德國的差距並不大。
Karel Eloo分析認為，國產品牌機器人所面臨的挑戰是如何去做更為複雜的機器人，因為中國的人才供應仍然比較稀缺。「機器人的工程師數量非常有限，數量要增加一倍，達到9000人」，他進一步道，「中國在機器人的知識產權方面也比較缺乏，現在中國只持有不到1%的工業機器人專利，中國機器人市場只有1/3較低的技術由本土供應。」
同樣，中國機器人的供應基礎薄弱且分散，在技術密集型組件，如控制器、伺服電機方面，本土企業數量有限。「中國目前有800多家機器人公司，但大多數公司80%的重點都是做系統集成的，沒有自己的產品原型，也沒有非常複雜的產品解決方案。」Karel Eloot說。
問題不止於此。Karel Eloot認為，中國所面臨的最大挑戰，則是「中國製造2025」和工業轉型當中遇到的問題。他說：「工業轉型不僅僅是機器人的問題，其實是一個更為廣泛的話題，涉及到一些其它因素才能實現總體目標。自動化智能和互聯要基於工業物聯網平台，製造業數字化解決方案可分為自動化與機器人化、智能與連接。」
Karel Eloot驚奇地發現，在工業互聯網解決方案試點數量上，中國和印度作為發展中國家，卻領先於西方國家。「西方國家已經發展了幾十年，發展中國家希望花更短的時間、以更快的速度迎頭趕上。」Karel Eloot表示，中國和印度的數字製造、數字工廠的計劃，很多都是由公司推動的，因為有些公司面臨著一些挑戰，需要提升全球的競爭力，所以需要用這樣的方式和技術改善自己的競爭力，而法、德、日在嘗試工業物聯網時則相對比較保守。
儘管面臨許多困難，但曲道奎表示，國產工業機器人應用的行業在繼續擴大，因為過去機器人主要應用在幾個領域，現在涉及到國民經濟39個行業大類110個行業，幾乎遍布製造業的各個領域，機器人的應用範圍越來越廣，滲透率也越來越高。他說：「現在大家對機器人市場的增速充滿信心，今年的增速可以達到20%以上，而對於2020年、2021年，大家的預期實際上也非常高，說明中國從2013年開始成為全球最大的機器人市場後連續五年的高速增長，讓大家對未來五年機器人的增長充滿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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