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勇：日本人工作還拚命嗎？

來源：證券時報

在大多數中國人的印象里，日本人工作是很認真很刻苦的，也熱愛加班。「像日本人那樣拚命工作」的口號，一度成為由中國人烹制的不少勵志雞湯的標配。多年前，我讀到一篇文章，至今難忘，該文寫道：世界上生活節奏最快、人們工作最拚命的兩個城市，是日本的東京和中國的香港。

香港人工作拚命，我深以為然。作為深圳人，我現在每年都要去香港幾次，親眼見識了香港人（包括老人與青年）工作時的忘我投入與爭分奪秒。但是，「日本人拚命工作」，對我而言，只是一個傳說或想像。直到上月底，我去日本旅遊，才有機會實地驗證這個傳說的真偽。

旅遊的第一站是東京。出機場後，轉乘地鐵，一路順暢，很快到達住的酒店（在上野地鐵站附近）。安頓好後，我和妻子走出旅店，沿街步行，尋找餐館吃晚飯。其時為東京時間晚上八點多，路燈昏暗，行人寥寥，走了500米左右，找到了一家料理店。晚餐畢，不到十點，我想繼續散步，欣賞東京夜景，妻子卻有點擔心，因為沿路商店基本上打烊了，路上人少車也少，她怕不安全。只好作罷，回旅店休息。我們有點納悶：此地毗鄰上野公園，離東京地鐵站不遠，也算是市中心，怎麼市民的夜生活如此涼淡，人氣指數還比不上深圳布吉（深圳相對較偏的地方）？

第二天早上九點，我們步行去上野公園，沿路尋找早餐店，哪知很多餐館還沒開張，估計店主還沒起床。好不容易碰見一家正門虛掩、掛著有「營業」字樣的小廣告牌的餐館，推門而入，卻被店裡的廚師告知：對不起！食物正在準備中，請您1小時後再來。如此折騰下來，我們的肚子餓得呱呱叫！最後，總算在上野地鐵站找到一家吉野快餐店，救了急。地鐵站就是地鐵站，人流多，賣吃的商家也多，在這一點上，日本和中國一樣。

晚上，我們去逛東京銀座商圈。意外又發生了。還不到八點鐘，著名的銀座大樓竟然準備關門謝客了，兩個身材魁梧的保安守住大門，不讓你進。大哥，有冇搞錯啊？還不到八點，就不掙錢了，就趕著下班了？這可是世界聞名的商業中心哪！一打聽才知，這一帶的商場，絕大多數晚上八點半之前打烊，銀座大樓關門稍早，估計是預留一點時間送客清場。失落之餘，只好在銀座大樓前擺拍了兩張照片，權當到此一游。

幾天後，我和妻子去旅遊行程的第二站京都，途中邂逅一位中國留學生，他是京都大學的研究生，在日本生活了3年。攀談中，我對他表達了一個觀點：就我這幾天旅遊所見所聞，我覺得日本人工作並不拚命，沒有中國人勤勞。他馬上表示贊同，還說，日本人的工作狀態，甚至可以用「怠惰」來形容。「很多日本餐館，上午十一點才開門，吃個早餐很不方便。我對此很難理解！」他如此感嘆，順便回憶起他的家鄉安徽，「我老家人比日本人勤快多了！」不過，這位留學生和我都認為，日本人工作雖然不勤勞，但卻很敬業很認真；即便是打掃城市衛生，日本人也能讓縱橫交織的所有街道整潔乾淨，偌大的東京市，竟可以比中國城市的一個小社區都要乾淨三分，令人嘆服！

這次旅遊，我和妻子在日本待了九天八夜，遊了東京、京都、大阪三個城市，晝出夜歸，每天活動時間從早上八點到晚上九點，出行方式以坐地鐵、巴士為主，輔以步行。總的感覺是，坐地鐵、巴士大部分時間有座位，乘客沒有深圳那樣擁擠。傳說中的「日本地鐵人擁擠，要乘警在外面擠壓才能關上車廂」 的場景，我們一次也沒有見到。馬路上，不僅沒有捕捉到車流停滯的堵車場景，反倒看到人車通行相當暢順，很少出現斑馬線前人車爭道的情況。當年中國的中學物理課本上，數條車龍靜卧路橋、既不見尾也不見首的東京交通「寫真照」，對我而言簡直恍如神話。也許，公交不擠了，馬路不堵了，生活節奏慢下來了，恰恰是今天的日本人放鬆身心、享受人生的折射。

網上讀帖子，看到一句評價，說如今日本人的生活越來越悠閑，向歐洲人看齊了。結合旅日見聞，我對這句評價頗為認同。2017年，日本著名管理學家大前研一寫了一本書，叫《低慾望社會》，他在書中指出：「日本年輕人沒有慾望、沒有夢想、沒有幹勁，日本已陷入『低慾望社會』。」這本書從理論上確認了「日本人拚命工作的時代」已經遠去，那樣的時代的確在日本存在過，但已是20年前的事情了。寫勵志雞湯的人，也該換換標配了。

（作者系證券時報記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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