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拐賣富豪女兒回鄉下老家,被家人發現時孩子突然管我叫爸

他的刺殺行動被人目擊到了,儘管那是一個孩子。僅僅只有幾秒鐘,他就冒出了念頭和計劃,殺死那個目擊者。

墨爾已經在這裡等了五個小時五十九分鐘五十二秒了。他必須如此清楚地記著時間,這是一個職業殺手該有的基本功。

他架著的是一把特殊的狙擊槍,雖然用的子彈和大部分狙擊子彈不同,但是足夠一擊必殺,除非那個人是閃電俠,不然逃不了死亡的命運。

閃電俠。墨爾不清楚自己為什麼會用閃電俠來做比喻,也許是前幾天在電影院執行刺殺任務的時候,看見了大廳左拐處的《閃電俠》電影海報。

那幅海報不是很大,最多長一米寬五十厘米,大廳的左拐處是潔白的走廊和鏡子一樣的天花板,可以清楚地看到自己的倒影在天花板上,這是商家的小心思,利用鏡子的反射來讓不寬敞的走廊看起來寬敞一些。

《閃電俠》的海報做得很誇張,閃電俠做出一個奔跑的姿勢,像是要跑出海報一樣。

五十九分五十五秒。墨爾經過幾周的觀察,自己要殺的人會準時在九點整回家,那個時候,只要房間的燈一亮,他就能確定那個人的位置,然後扣下扳機,離開。

一氣呵成,他已經這樣做了很多次了,有了莫名而來的熟練度。

那個《閃電俠》的海報兩邊是閃電俠的隊友,墨爾想,儘管他意識到目前應該放空腦袋,專心注意那間房的燈是否突然亮了。

還有一個反派在海報的最上面。墨爾突然想,他記得自己被這樣俗套的海報無奈到了,所以他下意識地抬頭看了眼鏡子做的天花板。

五十九分五十八秒。他現在必須得集中精神了,那個男人隨時會回來,燈隨時會亮起,那是唯一一個絕佳的機會。

但他又控制不住地回想,鏡子天花板反射出了自己,一張沒有感情的、蒼白冷酷的臉,像是看透了世界上一切的目光正冷冰冰地盯著自己,手裡還拿著一把槍,往左看過去,天花板鏡子上在左邊的拐角處還反射了一個好奇的眼神,那是一個小女孩。

墨爾的腦袋突然「嗡」一聲,全身的血液幾乎是降了幾度一樣,一股極其不安的情緒涌了出來,把他的心攪得亂七八糟,與此同時,燈亮了。

他遲疑了一秒鐘,然後開槍,但是已經晚了,儘管子彈超音速,但是墨爾瞄準的地方早已經沒人。

玻璃破碎的聲音響起,那間房的燈猛的一下熄滅了,墨爾什麼也看不見,這次任務失敗了。

但他的腦袋裡想的不是這個,而是那個被天花板鏡子倒映出來的女孩。

自己上次去影院刺殺是墨爾自認為完美的一次,而他經過走廊看見《閃電俠》海報時,正是刺殺完成後離開的時候。

他被人目擊到了,儘管是一個孩子。

僅僅只有幾秒鐘,他就冒出了念頭和計劃,殺死那個目擊者。

但這次刺殺計劃失敗是毋庸置疑的,僱主沒有給錢,甚至斷絕了下次合作,一個殺手的生涯只有兩種,成功和失敗。

失敗的殺手是不會被僱主信任,也不會被別人信任,那麼多殺手,為什麼要選擇一個失敗過一次的殺手呢?

所以墨爾自己也沒有想到,殺手也會有失業的一天。他把怒火全部怪罪到了那個女孩的身上,沒有她,自己一定不會遲疑,然後殺死那個人,得到一大筆錢。

墨爾沒有錢,儘管在失業之前,他接過很多任務,但是每一筆成功後的傭金他只拿百分之五十,剩下的一半給被自己殺死的人的家人,即使能被自己刺殺的人家裡不缺錢。

他和任何人無冤無仇,只不過是拿人錢財替人消災。

此時的墨爾正在一家酒吧喝悶酒,他在思考怎麼樣才能找到目擊到自己的小女孩。

這個城市的電影院很多,每一個街區都有一個,大部分人都不會跑到另一個街區去看一場電影,所以墨爾用自己殺手的聰明頭腦推斷,那個小女孩就在這個街區。

想到這兒,墨爾輕鬆地喝了一杯酒。

酒吧不是一個思考計劃的地方,躁動的音樂和狂扭著身體的人們,讓墨爾暫時忘掉了小女孩,他起身進入了舞池,找到一個金髮女郎,一起跳了起來。

舞檯燈瘋狂地閃著,墨爾喝下的伏特加起了作用,他看著面前這位金髮女郎,像是看見了某個記憶深處的人,猛地親吻了下去。

喧鬧的酒吧外,是黑夜來臨,寂靜的風把誰家晾的衣服吹得東擺西搖,街上空蕩蕩得沒有一個人,這不是沒有原因。

人們都害怕被殺手盯上,這個城市太多殺手了,危險而又充滿誘惑。墨爾記得這麼一句話,那是他殺死一個人之前,他說的遺言。

墨爾把金髮女郎帶進房間,他今晚打算就在這兒過夜了。

熟練地開燈,漆黑一片的房間亮了起來,是那種曖昧到不行的粉紅色的燈,加速了酒精上腦的頻率。他褪去女郎的衣服,熟練而又溫柔,這並不是第一次在酒吧里尋求暫時的歡愉。

就在他將金髮女郎撲倒在床上的時候,他剛才站立的地方,出現了一個彈孔,正冒著縷縷青煙,像是宣告著一次失敗的刺殺。

有人要殺自己。墨爾第一時間反應過來,他用多年來的經驗迅速地把燈關上,就像是一開始他刺殺的那個男人一樣。

金髮女郎嚇得尖叫起來,她或許沒有想到今晚自己差點成為另一個人的陪葬品。

安靜,看在上帝的份上。墨爾用手把女郎的嘴巴捂住同時,腦袋極速思考著究竟是誰會殺死自己。

地面上的彈坑是從窗外斜射進來,玻璃散落一地,反射著皎潔的月光,墨爾心中有數,狙擊手是在對面的一棟樓頂,只是不知道撤退了沒有。

從獵人瞬間變成獵物,這種感覺讓墨爾心煩意亂,被自己捂住嘴巴的金髮女郎掙脫了,她顯然被嚇到了,沖著門口跑去,想要離開這個地方。

門是對著窗戶的,月光灑進來,把整個房間一分為二,一邊光一邊暗。危險。墨爾甚至來不及抓住女郎,她已經背對著窗戶開門了。

砰。很小的聲音,就像是小石子打進麵粉裡面一樣,在朦朧的月光下,墨爾看見了金髮女郎的身體不由自主地向前倒去,她的令人著迷的金髮被鮮血染紅,飛濺的血在月光下揮灑,像是芭蕾舞裡面的場景,墨爾在那麼一瞬間愣神了。

狙擊槍是單發,開第二槍需要上膛,世界上最厲害的狙擊槍要一秒半,墨爾一字不漏地記著,所以最樂觀的來看,他有大於一秒半的時間從床邊跑到門外,這段時間,自己的後背完全暴露在狙擊槍的視野里,而不錯的月光會是最好的燈光。

沒有絲毫的猶豫,墨爾用了這輩子最快的速度,幾乎是閉著眼睛跑過去。

砰。還是那個聲音,墨爾感覺自己的右肩猛地一熱,隨後是如潮水一樣的疼痛,他趔趄了一下。

很顯然,從床邊跑到門口要遠遠大於一秒半,但是高速移動的物體和朦朧的光讓狙擊槍判斷失誤,他撿回了一條命,傷了一條胳膊。

墨爾捂著肩膀來到舞池裡,沒人注意他受到的傷,大家都在拚命地搖動著自己的身體,狂歡著。

酒吧外面比想像中的要冷,也許是失血過多,但是去醫院顯然不是明智的選擇,他是一個殺手,去了醫院就會有檔案,而且槍傷可不是簡單的骨折就能糊弄過去的。

他現在已經知道是誰要殺死自己了,是那個男人。

他雇了一個殺手,來殺墨爾,也許是為了復仇。

所以墨爾一直盡量做到一擊必殺,儘管與那個人無冤無仇,但沒有殺死,那就是血海深仇了。相同的,現在墨爾也沒有死。

墨爾走在沒有人的大街上,他突然想到,也許在自己死之前,應該和那個男人同歸於盡。

他知道他的住址,還有他的名字。

好像叫布魯斯。

好名字,但是要死了。右肩的疼痛仍在繼續,也許可以簡單地包紮一下,但是刺殺自己失敗的消息應該回傳到布魯斯那裡,這樣接近那兒更是難上加難。

得快一點,趁著他還沒有防備。

更多的是墨爾沒有想到,有一天自己的獵物會反過來獵殺自己,獵物和獵人之間,轉換得太快了。

從酒吧的那條街直走,經過一個街道,布魯斯所居住的那棟樓座落在那裡。傷口已經很痛了,墨爾用力地壓住傷口,確保血不會一股一股地流出來,但擠壓傷口的痛苦還是讓他嘴辰發白,額頭冒出的冷汗把他的頭髮打濕。

十四樓,現在是午夜,顧不了被發現,只能坐電梯。

墨爾走到電梯旁,電梯被人使用了,正在從十四層下來。

他「嘖」了一聲,看來不太走運。

大約等待了半分鐘,電梯門打開,裡面是兩個人,一男一女,帶著行李,明顯是要出遠門的樣子。

男的他認識,他看見了男人驚恐的面容,是布魯斯。

失敗的消息已經傳過去了,布魯斯現在正要離開這裡,去另一個城市。他謹慎得甚至不願意第二天大早走,但是遇到了比他更謹慎的墨爾。

女的他也認識,是一個小女孩,就是電影院的那個。

原來她是布魯斯的女兒,這樣一想,她從某種意義上救了他的爸爸,此刻她正好奇地看著右肩紅透了的墨爾。

墨爾「嘖」了一聲,真幸運。

但墨爾沒想到的是,布魯斯從口袋裡掏出了一把槍,漆黑的手槍,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他。

情況一下子反轉,現在更像是墨爾這隻困獸自尋死路,他沒有槍,實際上一個殺手隨身帶著槍是極其不明智的。

「你不該來的。」布魯斯露出了勝利者的微笑。

「或許我能安全脫身。」墨爾猛地一頓,伸手把旁邊的小女兒抓住,就像是抓一隻小綿羊。

這樣的動作幅度已經可以說很大了,墨爾咬住了牙,這並不止痛,但是能讓自己不哼出來。

女孩嚇得一動不動,和受到了驚嚇的綿羊一模一樣。

「你開槍之後,我會用盡全力掐死她。」墨爾幾乎是哼著說出來的,他以前從來沒有想過,中彈是這麼一件難受的事,「你也可以選擇一槍爆頭,這樣我就沒力氣了,但是你沒有那樣的槍法。」

布魯斯沒有做出下一步的動作,槍口依舊對準著墨爾,他可能在權衡墨爾說的話,也可能在思考別的什麼。

終於,布魯斯放下了槍,「你走吧,放開哈莉。」

「哈莉,很美麗的名字。」墨爾劫持著哈莉往後走,「我說過我會全身而退。」

「看在上帝的份上。」布魯斯說,「如果你不是一個木頭的話,你應該知道自己的右肩受了傷,這不叫全身而退。」

「感謝提醒,現在我得走了。」墨爾已經退出了大樓,街道上依舊沒有一個人,只是溫度低了幾度。

「放了我的女兒。」布魯斯大聲叫道,「不然你會後悔的。」

「也許吧。」墨爾已經走遠了。

……

每個殺手都有一個絕密的棲息地,就像是老鼠一樣,總有一個世人發現不了的洞穴,而這些是他們殺手最寶貴的東西。

墨爾的右肩已經做了簡單處理,用了兩卷紗布包裹起來,看起來像是一個只包裹了一隻手臂的木乃伊。

逃過一死,但如果傷口感染的話,就離死不遠了。

他給哈莉遞了兩片奶油麵包和一杯牛奶,後者蜷縮在角落,不肯說一句話,這隻綿羊看起來被嚇得不輕。

也許現在殺掉她足以泄憤,也能讓她解脫。墨爾是這麼想的,但他看向那個縮成一團的女孩時,莫名其妙下不去手。

他突然想到自己的小時候,想像中的重影和現在這個孩子重疊,竟然完美地重疊在了一起。

自己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和殺手結下關係的呢?

墨爾的童年就像是一段模糊得不能夠在模糊的照片,所有人都只有一個輪廓,沒有表情、沒有目光地停留在記憶里。

而墨爾自己在自己的記憶里,甚至連輪廓都沒有,一縷陽光,一顆石頭都能夠和他相比,更多的時候是如同現在的哈莉一樣蜷縮在角落,看著無數的腳在眼前走來走去,比幻燈片還要無聊。

在自己的世界裡仍然做不了主角,這或許才是真正令人悲傷的存在。

殺手需要性格冷酷,誰又能從一開始就做到這樣呢?

「那是你爸爸?」墨爾冷不丁地問。

本以為會被無視過去,但是哈莉點了點頭。

「你記得我嗎?」墨爾又問。

哈莉聽到這裡,抬起了頭,金色的頭髮現在有些凌亂,但是她寶石一樣的藍色眼睛卻看向了墨爾,然後點了點頭。

「那天在電影院里,你看到了什麼?」墨爾問,「那個走廊,天花板是鏡子的那個走廊里。」

哈莉沒有說話。

「我會知道的。」墨爾說,「我是一個殺手。」

「會殺掉我爸爸嗎?」哈莉膽怯地問,聲音細若游蚊。

「還有你。」墨爾說,「但是我要利用你來接近你的爸爸。」

「為什麼?」哈莉小心翼翼地問。

墨爾哼了一聲:「因為活下去,你爸爸要殺死我,我只能先殺死他。」

「為什麼要當殺手?」哈莉蜷成一團。

這個問題從某種意義上讓墨爾陷入了回憶,即使現在所在的房間光線充足,但他的眼前成了黑色。

墨爾被欺負過,不管是小學還是高中,不善言辭而又性格孤僻者大都會被欺凌,而墨爾兩樣佔全了。

這種生活的結束是因為一次忍無可忍的反抗,他發了瘋一樣去咬、去啃對方,嚇壞了所有人。他們開始逐漸恐懼他,沒人再敢欺負他,相同的,沒人再敢和他做朋友。

當你得到一些東西的同時就會失去一些。上帝總是如此公平。但如果一開始就沒有得到,反而誤以為把失去當成得到,進而得到一點點恩惠都會感恩戴德地認為是上帝的恩惠這種事,墨爾從未深思。

墨爾並非從小就想要當一名殺手,他最初的夢想還是當一名作家,能夠用單詞的排列讓人的情緒跌宕起伏,這是一件看起來很偉大的事。

也許是墨爾長時間的沉默,哈莉用帶有淚痕的眼看了他。

「你不該問這麼多。」墨爾說,我們該換一個地方了。

「我爸爸會用盡全力找到我的。」哈莉說。

「希望如此,你知道我並不怕死。」墨爾站了起來,「把手銬戴上。」

哈莉乖巧地戴上手銬,但那大手銬和她的小手腕成了鮮明的對比。

「我也不怕死。」哈莉說。

「那你之前為什麼哭呢,」墨爾冷笑一聲,「撒謊也要有一個草稿。」

「害怕不是哭的原因,」哈莉說,「死不是害怕的原因。」

「我可不願意接受一個孩子的說教。」墨爾把門打開,現在已經接近凌晨,天朦朧一片,但是他感覺氣氛不對了。

他了解布魯斯,不僅是一個資產大亨,還是一個政界大手,他有足夠的錢尋找殺手來追殺自己,也有足夠的能力調動警察來追捕自己。

沒人知道他有一個女兒,也許這是他最大的軟肋,也是最大的逆鱗,恰好被墨爾抓住在手,這是布魯斯沒有想到的,自己僱傭的殺手沒有殺死墨爾,相同的,墨爾也沒有殺死布魯斯。

「你很喜歡看電影么?」墨爾看著跟在身後被手銬銬住的哈莉。

並沒有得到回答,墨爾「哼」了一聲,現在他要去找一個安全的地方,而那個安全的地方,墨爾自己也不知道。

自己所知道的地方都不是安全的,最安全的地方是隨機的,就連墨爾自己都不知道要去那裡,或許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也算是一種迷茫。

正前方是一個倉庫,廢棄的,在巷子里的最裡面,看起來是一個合適不過的藏身之所。廢棄倉庫裡面寬敞,但是被灰塵和亂七八糟的東西堆滿了,想要安心休息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而且還不說空氣中瀰漫著奇怪的味道。

墨爾注意到哈莉的表情有些變化。

果然是大戶人家的孩子,可能從來沒有在這種骯髒的地方待過。墨爾盯著哈莉。

後者恰好也看著墨爾。

「能把我的手銬解開嗎?」哈莉小聲說,「我想打掃一下。」

「你最好不要有什麼小心思,課本上那些被綁架的自救方法可不是什麼對的。」墨爾把哈莉的手銬解開,「在利用你把你父親殺死之前,你最老老實實的,那樣可能活得久一點。」

「墨爾先生為什麼要殺掉我和爸爸。」哈莉揉了揉被銬住的小手腕,開始把周圍的防雨塑膠收集起來,製作成一個簡易的床。

「因為我的工作沒了,殺手的工作。」墨爾看著這個並沒有害怕得大聲哭喊的小姑娘,突然有了興緻和她搭話,這其中也許、可能,他找到了自己童年的影子。

「墨爾先生是把殺手當成一個工作嗎?」哈莉好奇地看著墨爾,她現在正在收集防雨塑膠,做第二個床,長長的,給墨爾睡的床,「可是工作沒了,重新再找一個不就可以了嗎?為什麼非要殺我和爸爸?」

「小孩子懂什麼,你怎麼知道大人世界的殘酷。」墨爾哼了一聲,「你眼裡的爸爸可能是一個好爸爸,但是他還有另一面,你是看不到的,他也不會讓你看到。」

「做好了。」哈莉拍拍小手上的灰塵,看著地上一大一小的防雨塑膠做的類似床的東西說,「墨爾先生,在殺掉我和爸爸之前,好好睡一覺吧。」

「要我給你戴嗎?」墨爾把手銬拿出來,後者愣了一下,還是笑著自己戴上了手銬,這之後,墨爾找來了一根繩子,一頭系在鐵柱子上,一頭把哈莉綁住。

「是不是覺得很失望?明明做了那麼多,還給我做了床,結果對你的態度卻還是沒有變。」墨爾像是獲勝了一樣睡在塑膠上,對蜷縮在一旁綁住的哈莉說。

「墨爾先生,殺手有朋友嗎?」哈莉卻莫名其妙地問了一句。

「嘖。」墨爾閉上了眼睛,因為受傷和一夜未睡,他已經疲憊不堪。

墨爾做了一個夢,不算美夢,也不是噩夢,是那種大部分人都會做的,毫無意義的夢。

夢裡面是一片唯美的星空,墨爾成了小孩子模樣,正坐在草地上,抬頭看著漫天星海。

美麗極了,這片星海墨爾記得,是小時候在鄉下農場的記憶。他小時候有過在農場的生活,雖然是一個人,但並不孤獨。

滿天星海。

漫天星河。

墨爾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他睡了一個早上和中午,哈莉也側躺著成了一個小球,幼小的身子有規律地、不斷地起伏,睡得正香。

「起來了。」墨爾可沒打算讓她睡下去,後者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剛睡醒還沒有回過神地看著墨爾。

「早啊,墨爾先生。」哈莉說著,又用手拍嘴巴打了個哈欠。

「已經是下午了。」墨爾說,「得去找點東西吃,不然你餓死了就糟糕了。」

「的確餓了。」哈莉摸了摸肚子,最近一頓飯還是昨天的晚餐,吃的是義大利面。她記得,吃完之後父親就帶著自己離開,結果碰上了墨爾先生。

「可別指望我會拿什麼好吃的東西。」墨爾想起了昨天那個夢,漂亮的星空讓他感覺良好,而且那個躺在草地上的孩子讓他想起了哈莉蜷縮的模樣,於是他放緩了一點點語氣,「但肯定是能吃的。」

「墨爾先生最好不要出去。」哈莉仍舊被綁在柱子旁,「爸爸肯定在滿城找你。」

「是找你。」墨爾哼了一聲,把哈莉鬆綁,「等下出去,你最好不要打什麼主意逃跑。」

墨爾打算去附近的一個便利店弄點東西吃,他昨天晚上來倉庫時見到過,就在外面不遠的街道,被追殺的滋味他算是體驗到了,現在他已經不在乎自己的生死與否,只想著殺了布魯斯。

還有哈莉。

斬草除根,這是殺手最基本的常識。

墨爾發現自己最近老是有意無意地想起小時候,這本應該是行將就木的老人該想的,殺手開始多愁善感可不是什麼好事,特別是現在。

這其中就像是混合了許多東西的糖果,你非要說出個原料來是不可能的。它只是一個模糊的混合物,就好像哈莉讓墨爾覺得有意思,她似乎並不知道「害怕」這這個詞。

便利店的人不多,墨爾早就把手銬解開,哈莉拿了一購物車的零食。

「不能拿這麼多零食,我們要拿一些能填飽肚子的。」墨爾強行把所有零食拿走,放進去麵包和牛奶。

「就不能拿一袋么?」哈莉有點不甘心,零食對一個小孩子的誘惑力還是太大了。

「當然可以,那是以後的事,現在你得聽我的。」墨爾推著購物車說。

「墨爾先生的意思是不打算殺掉我嗎?你說還有以後。」哈莉追著問。

「我指的是你去天堂以後。」墨爾冷冰冰地說,「不要有一點幻想,你跟你爸爸都要死。」

「墨爾先生覺得我會上天堂嗎?」哈莉突然站了起來,小臉蛋通紅,很興奮,「我爸爸說只有不做壞事的人才能上天堂。」

「如果你一直說個不停,就不會上天堂。」墨爾被煩到了,這一招他自己都沒有想到有奇效。

墨爾繼續拿一些麵包和罐頭,這是一場持久戰,終於感覺差不多的時候,墨爾開始把購物車推向收銀台。

「墨爾先生,你會上天堂嗎?」一旁一直不言一語的哈莉突然問。

「你覺得呢?」墨爾突然冷笑一聲,他剛才有那麼一瞬間居然認真思考了一下,一個小女孩的疑問,自己會上天堂嗎?那應該是天大的笑話吧。

雙手沾滿了鮮血和死亡的人,大抵也只能與撒旦為伍了吧。

不,也許殺手就不該有什麼信仰,耶穌也好撒旦也好,那是給那些對生活抱有希望、對境遇抱有意見的人的。善良之人信仰上帝,他們堅定地相信生前的種種不公平,會在死後成為上天堂的籌碼,而他們眼中的惡人將成為地獄的客人。

購物車到了收銀台,收銀員是一個年輕的男人,看起來是做兼職的大學生,他因為購物車抬頭看了一眼墨爾,然後驚訝地張大嘴巴,手指著墨爾,「啊,你是那個,通緝犯!」

「給你個建議,你應該保持鎮定然後偷偷報警,而不是當面指出來。」墨爾更加確定了這只是一個剛兼職的大學生。

墨爾把所有的東西放進袋子里,然後對身後的哈莉說:「別發愣,走了。」

「這個小孩子也是同夥嗎?」收銀員更加驚恐了。哈莉擺出一個鬼臉,張牙舞爪地對收銀員說:「報警的話就殺了你。」

「你還真合適當一個殺手。」墨爾看著哈莉,冷笑一聲,「快點走,不想立馬被我殺掉的話。」

「我剛才只是開玩笑,墨爾先生,你要懂得那種語氣。」哈莉像是受到了批評一樣,低著頭跟著墨爾。

「我剛才可不是開玩笑。」墨爾說。

兩個人一路逃亡,那個便利店小哥在他們離開後立馬報警,所以剛離開那個街道,墨爾就聽見了警笛聲,這多少令他有些擔心,而且拿著一大袋麵包在街上急沖沖地走,身後還跟著一個急沖沖走的小女孩,著實有點太可疑了。

「爸爸去警察那裡了,他把你變成了通緝犯。」哈莉要小跑才能跟上墨爾,「墨爾先生,請你慢一點。」

「我一直都是通緝犯。」墨爾說,「沒有誰能把誰變成誰。」

「我們接下來去哪裡呢。」哈莉的語氣就像是進行一場春遊,這讓墨爾很不爽,自己認為緊張的事,在哈莉那裡簡單到只是要去哪兒。但也不能為此去朝一個小孩子發火,殺手通常都會克制自己的情緒,就像是一個收縮球一樣。

去哪裡是一個問題,這座城市已經不安全了,警察和殺手的追殺導致墨爾不管待在監獄還是下水道,都難逃一死。

這倒是無所謂,墨爾是這麼想的,至少在這之前要把布魯斯殺掉。殺父之仇不共戴天,殺自己的仇恨也不可小覷,更何況殺掉布魯斯,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自己的刺殺任務最終成功了。

差點忘了,這之後,除掉自己身邊的這個小女孩,讓電影院刺殺任務沒有目擊者,也許會讓自己的生活走向正軌,而這個正軌和普通人著實不同。墨爾即使是現在,心底也還有一點點本不該有的奢望,恢復自己成為一個殺手的身份。

就這麼剎那間,墨爾想到了一個好去處,那個農場,小時候的農場,那個滿天星海的草地。

將哈莉藏在那裡,然後想方設法聯繫布魯斯,威脅他來農場,然後殺死他,是一個完美的計劃,只需要進行一些細節上的部署。

農場離這個城市不遠,但是神奇得比城市要美麗得多。墨爾弄來了一輛車,開始朝記憶里的那個地方駛去,其實他也可以選擇在城市裡直接用哈莉威脅布魯斯,從而達到那個效果。

可是不知道為何,他的潛意識把它否決了,徹徹底底的否決。左思右想,排除了一切不可能的因素之後,得出了一個最不可能的結論,他還不想讓哈莉這麼快死去。

當然墨爾也用了很多理由來說服自己,從兒童到只是見到自己,也許並沒有目擊到殺人時刻的理由通通用了個遍,但最終的理由是一個看起來荒謬到令人捧腹大笑的東西,她和自己小時候太像了。

蜷縮在角落的樣子,和自己小時候抱膝坐在草地看星空的樣子,無法掌控自己命運卻並不悲傷的樣子,和自己小時候把一切都埋藏在心底,以至於性格孤僻到被所有人排擠的樣子。

其實墨爾自己心知肚明,任何人小時候都會有或多或少的相似之處。哈莉並不是多麼特別的比喻,但對於目前而言,是最恰當的比喻對象。

車一直往前開,周圍的景物就像是背景畫布一樣不停地向後飛馳,哈莉盯著走馬燈一樣的窗外,看得津津有味。墨爾瞥了一眼,心裡沒來由地升起一股驕傲的感覺,這是通往自己故鄉的旅途。

哈莉這樣的大戶人家的孩子,很少能看到除了城市之外的東西,而自己小時候可是能夠天天享受到這樣的美景。

「覺得漂亮嗎?」墨爾忍不住問。

「墨爾先生,很漂亮呢。」哈莉沒有回頭,看著窗外說,「我從來沒有看過城市以外的這樣的景物,爸爸總是很忙,帶我出去玩簡直不可能。」

墨爾「嘖」了一聲:「難不成你現在認為我是在帶你玩?」

「抱歉,我並不是那個意思。」哈莉這回和墨爾的視線對上了,她用食指撓了撓頭,「我只是想謝謝墨爾先生,能讓我看到這麼漂亮的景色。」

墨爾呼了一口氣,說:「你要是這麼想的話,等到了農場以後,我帶你去看一個你絕對會大吃一驚的景色。」

去看那片星空,墨爾是這麼想的,那片小時候自己一個人經常去看的星空。像哈莉這樣的孩子,肯定會激動地哭出來。就是抱著這樣有些驕傲和炫耀的想法,墨爾決定要帶哈莉去看一下。

也許是為了讓別人認可自己的想法,認可自己小的時候,就算是對一個小女孩。墨爾已經飢不擇食了。

幾經輾轉,憑藉著殺手良好的記憶力,車輛開到了一處農場,還是那棟屋子沒有變。墨爾的心裡有一股難以言喻的感情湧出來,而且一發不可收拾,就像是在久經乾涸的土地上猛地鑽出了一口井,咕嚕嚕地停不下來。

「這是墨爾先生曾經居住的地方嗎?」哈莉也下了車,好奇地向四處張望,難以掩蓋孩子的天性,「哇,真漂亮。」

肯定的。墨爾心裡說,目光卻看著農場的屋舍,還沒有離開嗎?

「可是墨爾先生,這個農場好像有人在居住。」哈莉也發現了,農場的屋舍並沒有破敗的樣子,相反十分整潔,顯然是有人經常打掃的結果,而且還不時有牛和雞叫。

墨爾帶著哈莉走到房子門口,開門的是一個白鬍子老頭,也不算老頭,只是看起來很老。

老頭一見到哈莉和墨爾,先是愣了一下,似乎在努力回憶什麼,然後露出一個驚喜的表情,一下子抱住了墨爾,「瓊斯,好久不見了,我真沒想到今天會是你來拜訪我的日子。」

墨爾·瓊斯,是墨爾的全名。

「這個可愛的女孩是誰?」老頭把目光看向了哈莉,「自我介紹一下,我叫漢斯,漢斯·頓」

「我叫哈莉,哈莉·奎因。」哈莉露出一個笑容,「我是墨爾先生的人質..」

哈莉的話被墨爾打斷了,他拍了拍漢斯的肩膀,「她是我的女兒,不打算讓我們進去嗎?漢斯叔叔。」

漢斯一拍腦袋,走進房間,「當然不是,快進來我的侄子,還有我侄子的女兒,我今天要做一頓豐盛的飯菜。」

漢斯走進廚房,哈莉看著墨爾,小聲地問:「墨爾先生不打算告訴漢斯爺爺真相嗎?」

「我不能讓他們知道,我是一個殺手。」墨爾對哈莉說,「從現在開始,你是我的女兒,你的媽媽和我離婚了,記住了嗎?」

「沒問題墨爾先生,但是你一定要帶我去你在車上說的那個地方。」哈莉眨了眨眼。

「星海北。」墨爾說,「那個地方叫星海北,是我自己取的名字。」

「真不錯。」哈莉說,「是個很漂亮的名字呢,墨爾先生。」

漢斯的房子有兩層,裡面整理得很舒適,進門是一個客廳,壁爐旁有一個懶人椅,很多房間以客廳為中心,是一個很舒服的房子。

晚餐果然很豐盛,三個人做完祈禱,便開始吃了起來。

「話說瓊斯什麼時候都有女兒了?」漢斯喝了一杯葡萄酒,問。

「很久了,漢斯叔叔這些日子過得怎麼樣?」墨爾問。

「還行,農場的牛懷孕了,雞也生了很多雞崽子,是一個好兆頭。」漢斯說。

「牛寶寶生下來的時候有角嗎?」哈莉嘴巴里包了一塊牛肉,問。

「當然有,只不過很小。」漢斯哈哈大笑起來,「農場可比城市要有趣得多,以後可要經常來做客。」

「恐怕沒那個機會了,漢斯爺爺。」哈莉摸了摸嘴巴邊上的牛肉醬汁,說,「墨爾……爸爸不會帶我來了。」

「她在開玩笑。」墨爾把話題引了過來,「我最近想要在漢斯叔叔這裡住上一段日子。」

「歡迎。」漢斯笑眯眯地說,「我正愁沒人和我說話呢,哈莉可是個不錯的話匣子。」

餐廳氣氛融洽,墨爾話不多,主要是看著哈莉和漢斯說話。墨爾注意到哈莉露出了久違的微笑,也許在原本的家庭裡面,哈莉從來沒有經歷過這樣和睦的家庭聚餐吧。

這麼一想,布魯斯是一個不合格的父親。

敲門聲突然響起,墨爾頓時緊張了起來,如臨大敵一樣,氣氛一下子緊張起來,哈莉也看著墨爾,不知道怎麼辦。

「你們怎麼了?」漢斯起身去開門,「看來是來了,抱歉沒有提前跟你說,我把安琪叫過來了。」

「墨爾先生,安琪是誰?」哈莉湊到墨爾身邊,盯著漢斯開門的動作。

墨爾沒有回答。

進來的是一個亭亭玉立的女人,穿著連衣裙,金色的頭髮就像是小麥一樣漂亮,藍色的眼睛楚楚動人。

「真漂亮。」哈莉發出讚歎。

「瓊斯?」安琪一進門,就看向了墨爾,「你回來了嗎?」

墨爾感到腦袋一陣發暈,不真實的感覺襲面而來。

其實在星海北,那片星海下的草地上,坐著的不止墨爾一個人。很長一段時間,都是安琪陪伴著墨爾,兩個人一起看著無垠星河,感嘆著大自然的美。

是青梅竹馬了,安琪和墨爾不同,她是很受歡迎的人,平易近人而又不拘小節。即使如此,她仍然每天陪墨爾在星海北看星星,這種如同憐憫般的陪伴讓墨爾不能接受,他厭惡過安琪很長一段時間。

墨爾也和所有少年一樣,在心底偷偷憧憬過對安琪表白的一天,不過終究難以實現,所以墨爾的大腦在潛意識裡一直想要抹去安琪的印記,直到最重要的那片星海下的人只有墨爾自己時,他成功了。

他離開了農場和附近的小鎮,斬斷了過去的一切聯繫,把自己變成一個刀槍不進的殺手。

「回來了。」墨爾冷冷地回答,他現在已經徹底不會受到安琪的影響了。

「這是?」安琪看著墨爾身旁的小哈莉。

「我的女兒。」墨爾依舊用殺手冷酷的語氣回答,就像是見到一個陌生人一樣。

斬斷過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是倘若一天真的斬斷,那是怎麼也不可能連上的了。

「女兒?」安琪說,「很可愛。」

氣氛有些僵持,哈莉吃了一塊肉之後,碰了碰墨爾,「爸爸,你說過要帶我去星海北的。」

「一起去吧。」安琪說。

三個人走出了房子。

此時已經天黑了,沒到墨爾口中的星海北,天上的星星多的就已經讓哈莉興奮不已了。

安琪和墨爾在哈莉的身後不緊不慢地跟著,像極了一家三口。

「哈莉是在城市裡長大的呢,」安琪說,「沒有見過星星。」

「嗯。」墨爾點頭。

「這些年瓊斯你去了哪兒?」安琪問。

「城市裡。」墨爾回答。

「啊,真好呢。」安琪伸了一個懶腰,「我就不願意去城市裡,那裡沒有星星,當時漢斯叔叔說你來了以後,我還以為是他老糊塗認錯人了呢。」

「漢斯叔叔……」墨爾呢喃。

自己就是在漢斯叔叔家度過一段有趣的日子,與之相對的,漢斯叔叔陪伴了自己的長大,從當年的壯年,成了老人。

「這幾年來我還是和往常一樣,來星海北看星星。」安琪走著,低頭看著草地,「有時候看著看著,就會想,要是瓊斯在旁邊多好,那樣就像小時候一樣了,那段日子真的無憂無慮。」

「這幾年你在幹什麼?」墨爾看著蹦蹦跳跳的哈莉,問。

「在一個紡織廠做工作。」安琪嗯哼了聲,「不想去大城市,想留在這個鎮子。」

「不會覺得厭倦嗎?」墨爾繼續問。

「不會啊,因為我是真心喜愛著鎮子,喜愛著這片星空和草地。」安琪仰起頭,「瓊斯,你還記得以前,我們兩個爭論哪個星星是啟明星嗎?」

墨爾抬頭,頭頂是如同畫布一樣的星空,無數的星星就像是沙灘的沙子一樣,發著光芒。

星海北在墨爾和安琪邊走邊聊的時候已經到了。

「是那顆。」墨爾指向了星海中的某一顆星,「那顆是啟明星。」

「才不是,是左邊那顆。」安琪把墨爾的手拉住,移動到另一個位置。

「不對,應該是它身邊那顆。」墨爾說,「這次我確定。」

「儘管是這樣,瓊斯你還是錯了。」安琪依舊堅定那顆星是啟明星,「我比瓊斯要看過更久的星空,一個人……」

墨爾沉默。

安琪抬起頭露出一個笑臉,「不用擔心啦,不會是一個人了。一起工作的一個男同事也喜歡看星星,我們兩個打算以後經常在一起來星海北看星星。」

「是嗎?」墨爾說。

「他向我求婚了,我不知道該不該答應。」安琪笑容退去。

「如果是你喜歡的,當然可以答應。」墨爾說,他自己沒有感覺到,從一開始的冷冰冰,到現在,他已經話很多了。

「你向你妻子求婚的時候,一定很浪漫吧?」安琪看著星空,「你太太一定很幸福呢。」

墨爾沉默。

他想把一切告訴安琪,自己並沒有結婚,可那之後呢?那之後要做什麼呢?有一個人願意花一輩子時間去照顧安琪,自己又能做什麼呢?到底頭來也只是送上祝福罷了。

「瓊斯,你還記得嗎?」安琪坐在草地上,「我們小時候在這裡的對話,現在想來,那個時候真是懷念呢。」

「你和星星一樣漂亮。」墨爾說。

安琪愣了一下,驚訝地看著墨爾,「你還記得呢?瓊斯,謝謝你讓我知道還有星空這樣美麗的事物。」

「不用謝。」墨爾說。

他躺在草地上,青草的氣息撲面而來,頭頂上的星空和十年前的一樣深邃,他的身邊依舊躺著安琪,只不過是要嫁人的安琪,不是小小的安琪。

場景和夢裡面的場景重疊,墨爾彷彿還看到了小小的自己正坐在自己的身側,獃獃地仰望星空的時候,也曾偷偷地看過身邊的安琪。

星海北。

從農場往北方走,一路上抬頭看,有星星組成的海洋,這是星海北的來由。

安琪躺著睡著了,墨爾看著活潑的哈莉,突然發現自己小時候也曾像哈莉一樣,在星海下不停地蹦蹦跳跳,那是興奮得難以言表的反應。

「墨爾先生?」哈莉走到墨爾身邊,「安琪小姐睡著了呢。」

「今天就不戴手銬了。」墨爾看著睡著的安琪,說。

「安琪小姐很眼熟呢,我覺得在哪兒見過。」哈莉想了半天,沒有結果,「不過今天謝謝墨爾先生,這片星空的確很美的,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的。」

墨爾沒有說話。

「墨爾先生……喜歡安琪小姐吧?」哈莉不跑了,坐在墨爾身邊。

「沒有什麼喜歡不喜歡的。」墨爾說,「與其關心這個,還不如多享受一下現在,我已經計劃好怎麼殺掉你爸爸了,布魯斯一死,你也沒有利用價值了。」

「老師說過,喜歡一個人是一件痛苦的事,喜歡一個不能被喜歡的人是很痛苦的事,相互喜歡的人卻不能在一起是最最最痛苦的事。」哈莉看著星空,嘴角勾了起來:「墨爾先生……安琪小姐好像也很喜歡你呢。」

「不可能的。」墨爾說。

「是覺得安琪小姐不可能喜歡你,還是你認為兩個人不可能在一起?」哈莉問。

「都不可能。」墨爾說,「想戴手銬嗎?不想的話就閉嘴。」

「能被喜歡是很幸運的事。」哈莉沒有管墨爾的威脅:「不被喜歡的人都很孤獨。」

「我很孤獨。」哈莉像是在自言自語,也許是今晚的夜空讓每個人的話都變多了。

「所以一開始墨爾先生抓住我的時候,我心裡有一個惡意,就是讓爸爸嘗嘗失去我的心情。

「因為我是一個孤獨的人,學校的孩子因為爸爸的緣故不願意和我說話,回到家也只能面對空蕩蕩的房間。家政阿姨來做飯的時候,那是我說話最多的時候,因為至少有一個人可以聽我的傾訴。

「墨爾先生之前問我怕不怕死,其實我一點都不怕,因為生活已經是那樣了,快樂和幸福的人才怕死,我一點都不怕。抱歉,墨爾先生,讓一個人質說了這麼多傷感的話。」哈莉說著,已經有淚從眼角滑下。

「你還小,以後會變好的。」墨爾自己也不相信,會說出這麼一句話。

「真的嗎?謝謝。」哈莉也沒想到,她抬起頭沖著墨爾露出笑容。

假的。墨爾在心裡說。

哈莉和自己小時候很像,所謂的一切在將來都會好的這種幻想,不切實際的僥倖想法,是根本不存在的。當你抱著這樣的想法努力活下去的時候,卻發現自己已經遍體鱗傷,但還是天真地認為這以後會好的幼稚想法,活在這個世界上。

但今天他不打算這麼說。墨爾不打算。

最後是墨爾把安琪和哈莉抱回去的,她們兩個都睡著了。回去之前,墨爾在星海下想了很久,他自己都不知道在想什麼,就是覺得,看著這片星空,就很安寧。

經過精心計劃,墨爾打算在三天後把布魯斯引過來。

安琪回到了離漢斯農場不遠的鎮子里工作,墨爾打算把位置定在星海北。

墨爾把消息放了出去,只准布魯斯一個人來。

「我快要死了嗎?」哈莉看著布置環境的墨爾問。

墨爾沒有回答。

三天很快就到了,終於迎來了清算的時刻,布魯斯是一個人來的,但是天知道他帶了多少暗中的殺手和警察。

地點在星海北,墨爾卻在農場用望遠鏡觀察,確定布魯斯身旁幾百米沒有人的時候,他抱起哈莉,將她的頭放在自己的前面,以防狙擊手開槍。

「我是自己一個人來的。」布魯斯看著走過來劫持著哈莉的墨爾,說。

「我要是信了,就不是殺手了。」墨爾說。

「放心,我不想讓哈莉被人知道,所以不會帶任何人過來。」布魯斯繼續說,「我想明白了,你的目標是我。這樣吧,你放了哈莉,我隨你處置。」

墨爾把哈莉放下,他聽出來布魯斯的語氣不是說謊,這也能解釋在便利店的時候那個收銀員認識自己卻不認識哈莉。布魯斯真的沒有把哈莉說出去,他想保護她。

「我的目標是你,」墨爾說,「沒錯。但是你女兒我也不會放過。」

布魯斯愣住了,他實在想不通,自己的女兒是怎麼得罪了墨爾。

「哈莉別怕,你不會有事的,爸爸在這裡。」布魯斯開始往前走。

「停下。」墨爾冷冰冰地說,後者如同石化了一樣,瞬間不動了。

「我要和哈莉說幾句話。」墨爾說。

「墨爾先生,請殺了我吧,放過我爸爸。」哈莉央求著。

「哈莉,我問你一個事,你只要回答什麼都沒看見,我就放過你。」墨爾盯著哈莉,「在電影院裡面,你究竟看見我幹了什麼?」

「我看見了。」哈莉突然盯著墨爾。

「最後給你一次機會。」墨爾把表情做到最猙獰,「只要回答什麼都沒看見,就能活下去。」

「你,那天在電影院有沒有看見我?」墨爾盯著哈莉,眼神似乎是在乞求她說什麼都沒看見。

「不,墨爾先生,我看見了。」哈莉一字一頓地說,「你拿著槍。我全都看見了。」

哈莉說:「我之前就覺得安琪小姐眼熟,現在我想起來了。」

「你在電影院,放走了你要刺殺的人,那個人是金色頭髮,和安琪小姐長得很像。」哈莉說,「是這樣吧,你放走了你要刺殺的人,因為你下不去手。」

墨爾的大腦「轟」的一聲,電影院的刺殺是他最完美的一次,完美得掩蓋了自己放走刺殺人的一次,所以他才會在刺殺布魯斯時想到哈莉的目擊而自亂陣腳。

刺殺布魯斯的失敗,不是他第一次失敗,而是第二次。

墨爾看著哈莉,後者看著他。

「你在心底仍然愛著安琪小姐。」哈莉說,「好了,墨爾先生,該你做選擇了。但在這之前,我想說,你辜負了一個人。」

哈莉說:「那天我聽見了,你走以後每天都會去星海北看星星的人。」

「你走吧。」墨爾苦笑一聲,「我始終還是下不了手,你就像是我小時候的記憶,一旦殺死,就好像連同我的過往一起殺死了。」

「沒有誰能變成誰。」哈莉說,「墨爾先生,這是你對我說的。」

哈莉走到布魯斯身邊。

「可以開始行動了。」布魯斯一把抱住女兒,對著胸口的小型對講機說道。

「爸爸?你不是沒有帶人過來嗎?」哈莉猛地一回頭,發現四周已經響起了警笛聲。

「那是騙他的。」布魯斯冷笑一聲,「傻子才會一個人來。」

「那爸爸之前說擔心我,不把我說出去這件事,也是騙人的嗎?」哈莉問。

布魯斯尷尬一笑。

「哈莉。」墨爾突然大聲喊,「還記得我跟你說的話嗎?未來一切都會變好的。」

警笛聲大作。

哈莉看著跪在地上的墨爾,眼淚突然就不受控制了。

「難過的時候就來這裡,看看星星吧。」墨爾繼續說,「記得要去漢斯的農場做客,這是你答應過的。」

警車在墨爾的身邊停了下來。

「如果有一天你覺得,你能夠理解什麼是愛的話。」墨爾被兩個警察扣住,塞進車裡,後者突然反抗著抬起頭,「那就向安琪小姐說明一切吧,我是殺手這種事也沒關係的。」

哈莉的淚水止不住,布魯斯怎麼也弄不明白,明明是得救了的女兒,還哭得這麼傷心。

一晃十年。

哈莉已經變成了一個氣質美女,這期間她經常去漢斯爺爺的農場,只不過迎接她的漢斯已經在八年前去世了。

哈莉二十歲了。

今天的哈莉穿了一件牛仔馬甲配白色休閑服,她要去農場,儘管她一個星期去幾次,不過今天她還有一件特別重要的事。

安琪答應了同事的求婚,她們有了兩個孩子。

幸福美滿。

哈莉想了很久,要不要跟安琪說出一切墨爾的事。最後一拍桌子,她決定去。

因為不管這樣會對這個家庭帶來什麼打擊,這都是安琪應該知道的東西。

哈莉抹上最後一點口紅,開門,然後關門,鐵門發出砰的一聲,像是夾斷了什麼東西一樣。(原題:《殺手餘生》,作者:一口要吃十個包子。來自【公號:dudiangushi】禁止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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