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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國歷史的開端:德意志如何登上歷史舞台?

德意志民族形成之前

大家請看圖1。這是加洛林時代的中歐:在東部,不但奧得河、多瑙河周邊的斯拉夫民族處於查理大帝(即查理曼)的統治下,克羅埃西亞、塞爾維亞也同樣如此。塞爾維亞在此後再沒有被劃入西歐的範疇。粗線包圍的範圍是查理大帝統治下的法蘭克王國。

看這幅地圖我們就能理解,所謂「歐盟一體化是查理帝國的再現」這種說法是頗有幾分依據的。我們還注意到:北邊的丹麥沒有被納入查理曼的帝國。如後所述,在19世紀德國侵略丹麥領土之前,丹麥未曾處於德意志的統治之下。在歐盟一體化初期的1992年6月,丹麥在初次全民投票中否決了《馬斯特里赫特條約》(但第二年獲得通過),其根源也許可以追溯到這一時代。

圖1加洛林時代的中歐

在這一階段,德意志民族還未形成。撒克遜人、阿勒曼人、倫巴德人(long beard,作為羅馬僱傭軍時獲得「長鬍子」的綽號)等日耳曼諸部族定居在這片以後被稱為德意志的土地上,處於查理曼的統治之下。查理曼死後,根據843年簽訂的《凡爾登條約》,王國被三分。德意志人路易(路易二世)分得萊茵河以東地區,稱東法蘭克王國,即圖1中白底黑點的部分,這是以後德國的雛形。

德意志民族在歐洲眾多的民族中具有自身的特性。首先,它的國土處於歐洲中心部,這是一個可以左右歐洲命運的地理位置。

德意志民族的特性不止如此。歐洲各國的語言名稱基本上都是由國名或者民族名演化而來,比如西班牙人和西班牙語,法國人和法語,撒克遜人和撒克遜語,義大利人和義大利語,等等。但德國並非如此。先有德語,國家和民族的名稱反而是從語言標識中衍生而來的。我們知道,德意志民族發端於日耳曼諸部族,和德意志這個標識沒有直接聯繫。

「德意志」的登場

關於「德意志」這個標識的起源,語言學家和歷史學家爭論不休,這裡簡單介紹語言學家萊奧·魏斯格貝爾(Leo Weisgerber,1899—1985)的觀點。

「德意志」一詞的原型最早出現在786年的亞眠(Amiens,法國北部城市)教區的主教格奧爾格給羅馬教皇阿德里安一世的書簡中,信中說,在教會會議上,「用拉丁語和theodiscus朗讀了決定事項」,這裡的theodiscus就是「德意志」一詞的原型。圍繞這個詞語,學界的討論處於白熱化狀態。這個詞語是在日耳曼語的「theudo-volk」一詞(表示「民眾」)的基礎上,加了表示出生、起源、所屬意思的尾綴iska,意思轉化為「民眾的」、「屬於民眾的」。「lingua theodiscus」的意思是「民眾的語言」。

根據魏斯格貝爾的描述,更為具體的來龍去脈是這樣的:克洛維一世(Chlodwig I,466—511)創建法蘭克王國之時,該國北部使用法蘭克語和羅曼語(romance,原意是「羅馬的」,中世紀以後,成為與代表正統古典文化的拉丁語相對的存在,有「民眾的」之意)兩種語言。法蘭克人說法蘭克語,高盧羅馬人說羅曼語。最初法蘭克人佔據優勢,高盧羅馬人處於劣勢。不久高盧羅馬人崛起,並採用羅馬的法律制度。這在加洛林家族掌握統治權的時期最明顯。魏斯格貝爾評論道:語言分界產生了民族間的對立,法蘭克人逐漸意識到自身有被羅曼語化的危險,在這種情況下,一部分法蘭克人為了強調「我們的語言」,開始重視lingua theodiscus。

魏斯格貝爾的說法很有意思,但未必有說服力。為什麼?語言作為顯示民族差異性的一大表現,自然引人關注,但那個時代情況並非如此。我們需要確認一點:當時,theodiscus(即後來的德語)是在羅曼語和法蘭克語以外非常重要的民眾的語言。在查理大帝的時代,它是與拉丁語相對的包括日耳曼語系各種語言的一個統稱。世界雖然很大,但把「民眾的語言」當成名號的國家,獨此一家。

如前所述,8世紀末,theodiscus這一表示特定語言的拉丁語詞語誕生了,並沿用下來。不久,這一詞語開始用來表示特定地域和人群,誕生了條頓德意志(teutonicus)一詞,但過程怎樣,至今不甚明朗。已經弄清的是:義大利人把阿爾卑斯山以北說日耳曼語系語言的人稱為theodisci、theutonici。不管怎樣,真正的德意志史在整個歷史譜系中展露身姿,那要等到9、10世紀以後了。加洛林王國瓦解時,住在其東半部的人,根據他們使用的語言,開始被稱為「德意志人」。

接著我們來看圖2。和加洛林王國時代相比,形勢已有所變化,西側的國境還是一樣的,東南部發生了改變。在圖1中,加洛林王國只延伸到義大利半島的中部,而這時候,除了阿普里利亞、西西里、卡拉布里亞之外,德意志王國的統治範圍已經延伸到了義大利半島的全境。雖然克羅埃西亞、塞爾維亞沒包含在內,但它們以北的斯拉夫民族地區,包括波希米亞在內,都被收入了德意志王國的囊中。

圖2薩克森、法蘭克尼亞王朝時代的德意志

對這一時期德意志王國的情況作比較詳細記載的是弗賴辛(Freising)主教奧托(約1112—1158)。根據他的《雙城史——至公元1146年的世界歷史編年史》,查理曼的血脈斷絕後,薩克森人、捕鳥者亨利在919年當選為國王(亨利一世,約875—936,薩克森王朝的建立者),從此德意志王國正式替代了法蘭克王國。但據說,在奧托的認識中,德意志王國只不過是法蘭克王國的一部分。當時的德意志王國對巴伐利亞、士瓦本、薩克森、圖林根、弗里斯蘭、洛林等各公國進行了統合,這一全域奧托稱為teutonicum。奧托認為它是法蘭克王國的一部分,而不是德意志王國,這是為何呢?

加洛林王朝

查理大帝

讓我們回到查理大帝的加洛林王國。查理大帝的帝國佔據了西歐的大半,這恰恰表明他的國家並不是近代意義上的民族國家。當時西歐還沒有像樣的道路,他的帝國還缺乏足夠的官員。儘管如此,查理帝國依然能支配那麼大的版圖,秘訣在於,他的帝國是基督教屬性的,即一個按照基督教的羅馬皇帝的理念構建起來的基督教帝國。這也是加洛林文藝復興運動的實質性內容。

加洛林文藝復興一般被認為是對古代文化藝術的復興,這種看法本身沒錯,但不止於此。當時查理大帝的身邊多是異教徒日耳曼人,很少有人對古代的文化藝術感興趣,查理大帝自己也不能讀寫拉丁文。那麼,加洛林文藝復興到底是怎麼回事?來聽聽瓦爾特·烏爾曼(Walter Ullmann,1910—1983,奧地利中世紀史學者)的見解:

在和法蘭克王國打交道的過程中,教皇強力推行他的一系列意識形態,試圖通過各種儀式、規範以及用語來體現基督教化了的羅馬宇宙觀。在教皇看來,8世紀50年代之前歐洲政治版圖的改寫意味著歷史進程正在向教皇信奉的目標靠近,具體表現為法蘭克人的歐洲化。而法蘭克王權是推動這一歷史進程不可或缺的力量,其強大的源泉來自羅馬—拉丁譜系。實際上,法蘭克人是教皇實現自身政治意圖所能利用的唯一部族。

查理大帝支配了東起易北河,北至北海,南到義大利中部的廣大土地,並統治了除英格蘭、斯堪的納維亞半島以外的所有日耳曼民族。查理大帝用軍事實力征服這些土地後,開始展露他更大的抱負:遵從教義傳播基督教,對法蘭克社會實施變革。

「這時,西歐社會才開始按照特定的教義和基督教規範來開展建設。」查理大帝為此從各地廣攬學者,艾因哈德(Einhard,770—840)、阿爾昆(Alcuin,約735—804)、奧爾良的狄奧爾多夫(Theodulf d』Orleans,755—820)等紛紛集聚到他的麾下。查理大帝致力於把教會的學問作為治理國家的理念導入世俗政府的中樞系統,實現傳道。

查理大帝儼然成了全歐洲的傳道士。從現代意義上講,學者一般都傾向於文化藝術和政治權力的分離,加洛林文藝復興強調古代文化藝術的復興,但要在中世紀實現這一點,有賴於政治的支持,同時,宗教也無法和政治分離。查理大帝的文藝復興正是這樣一場以政治為載體、以傳道為目的的「學問的運動」。

政治和神職人員

位居加洛林王朝權力中樞的神職人員以聖經為藍本開展王國建設,政策非常大膽。那些以敕令形式推出的政策要求對日耳曼民族的傳統習俗和行為規範進行合理化改造,具體包括:嚴守祭日和休息日規定,並對審判、齋日、偽證、結婚、利息等宗教和日常生活作出詳細規定。為了改造日耳曼人的傳統生活習俗,王國新設了教區,僅在東法蘭克(以後的德意志)就有3 500個。為了對自由民以及非自由民的子弟實施教育,設立了小教區學校。這些措施並非很成功,但確實是非常大膽的改革嘗試。

在這裡,我們無須對加洛林文藝復興進行更細緻的描述,只要明確一點:加洛林文藝復興是一場帶有宗教理想主義色彩的運動,它打破傳統、習俗,要求基於基督教的理性主義對生活進行重新設計。這是西歐首次嘗試在聖經和教義的基礎上對社會進行改造,這場運動對後來的德意志王國產生了深遠影響。歐洲理性主義萌芽在此時已經顯露端倪。

在政治史的意義上,帶有這種屬性的加洛林王國和之後出現的德意志王國之間的關係又如何呢?

奧托的登場

911年,擁有法蘭克血統的東法蘭克國王路易死後,領土一度可能與西法蘭克合併。為了避免這種情況,東法蘭克的公爵們選出康拉德(Konrad,881—918)公爵為王。康拉德於918年死後,薩克森公爵亨利一世當選國王。亨利一世雖說是法蘭克王,但他並非法蘭克人,也不擁有加洛林血統。亨利一世的當選在薩克森人和加洛林人的關係中很特別。為什麼?當年為了征服薩克森人,查理大帝曾經苦戰良久,而今,被征服的薩克森人的公爵成了法蘭克的國王。關於國王選舉,一開始只有薩克森人和法蘭克人參加,後來巴伐利亞、士瓦本、洛林也加入了選侯團。亨利的兒子奧托一世於936年當選國王時,五大部族都參加了選舉。

奧托當選的背景是:加洛林境內諸王的勢力弱化,對9世紀以後諾曼人的入侵和馬扎爾人對匈牙利的進攻束手無策。這是歐洲的「黑暗」時期:北邊有諾曼人的入侵,東面有馬扎爾人的進攻,城鎮和教會遭到掠奪,人們在恐懼和戰慄中惶惶不安。就在這時,德意志誕生了強有力的統治者。933年,亨利一世在圖林根的里阿德附近擊潰了馬扎爾人,他的兒子奧托一世(Otto I,912—973)於955年在奧格斯堡戰役中再度擊敗馬扎爾人,取得決定性勝利。此後,除14、15世紀塔塔爾人的進攻之外,歐洲再也沒有受到外敵的侵擾。

奧託大帝

僅靠這些勝利,奧托一世還不足以鞏固自身的地位。巴伐利亞人一直在反抗。為此,936年奧托在亞琛作為國王即位時,宣布將繼承加洛林傳統。

為了讓獨立性很強的各部族服從,奧托選擇與教會這一和各部族無關的勢力結盟,把自己親信的神職人員任命為大主教、主教。通過讓神職人員擔任國家行政部門的職務,防止職位的世襲化。精通文墨的神職人員提高了行政效能,有助於行政的全覆蓋。這一制度被稱為帝國教會制度,是貫穿薩克森和薩利安兩朝的基本政策。奧托以後的諸王對這些政策的沿用也和他們的義大利政策有關。19、20世紀的德國歷史學家批評奧托以及其後的德意志統治者們為求加冕而興師南下,在義大利經營上花費了太多精力,他們認為德意志的東方更值得關注。

962年,奧托一世在教皇約翰十二世的主持下加冕為神聖羅馬帝國皇帝。由此既繼承了加洛林傳統,也鞏固了其作為德意志國王的地位。奧托以後諸帝的義大利政策也被放在了和東方政策同樣重要的位置上,因為這是與周遭勢力維持平衡關係的基礎。如果他們不求加冕、不遠征義大利,就難以維持德意志王權的穩定。

奧托並非不關注東方。居住在易北河和薩勒河之間的斯拉夫人在10世紀表示臣服,但983年斯拉夫人起義,該地區重新失去。968年,作為東部經營的據點,奧托興建了馬格德堡大主教區,使之成為這一地區的中心。973年,奧托死去,奧托二世繼位,983年,年僅28歲的奧托二世也去世了。年僅3歲的奧托三世(Otto III,980—1002)繼位後,母親狄奧凡諾攝政,在美因茨大主教威利吉斯(Willigis von Mainz,940—1011,擔任奧托三世的家庭教師)的幫助下,王位得以維持。

奧托三世時期,1000年設立格涅茲諾大主教區,這促進了波蘭的基督教化進程。1348年設立布拉格主教區。在北方地區,漢堡、不來梅大主教區成為面向斯堪的納維亞半島的傳道據點,1104年,隆德主教區設立。12、13世紀,德意志民族開始向東方挺進,他們跨越易北河和薩勒河開展拓殖,挺進到二戰後德意志民主共和國的地區,之後,其勢力範圍進一步延伸到斯拉夫人居住區。

現在,讓我們把目光投回德意志國內。奧托三世於1002年死去,繼承者亨利二世也於1024年死去。薩克森人統治的時代就此結束。同年,薩利安人出身的康拉德二世被選為國王。康拉德二世之後登場的是亨利三世(Heinrich III,1017—1056,1039年當選)——此時,歷史即將拉開對後世影響深遠的敘任權鬥爭(Investiture Controversy)的序幕。

教會和王權

說到這裡,我們必須要關注一下教會和王權的關係了。

德意志國王把主教區和帝國修道院當成他自己的私有物,根據國王的意志任命主教和修道院長。那個時候,國王沒有固定的首都,他會經常帶著數千家臣、扈從巡遊全國,駐蹕在帝國領地、修道院領地或主教領地上。

比起世俗貴族的領地,當時的修道院和主教領地文化色彩濃郁,經營狀況良好,完全可以安頓國王帶來的數千家臣扈從。對此,國王的回報是:不但賜予土地,還賜予特權。

近代以前,主教區和修道院獲得了很大的特權。11世紀,法國以及勃艮第的教會以「教會自由」為口號,興起了擺脫貴族壓迫的改革運動。教皇利奧九世呼應這樣的改革聲浪,他召集優秀人才到羅馬商量對策,表示譴責買賣神職(Simony)、神職人員娶妻蓄妾等現象。但當時的德意志教會情況不同。如前所述,對德意志的教會來說,國王的統治絕非壓迫。德意志國王對發生在法國的教會改革運動反而是支持的,並表示要引進以克呂尼為代表的法國修道院的系列改革措施。

在德意志,國王不是「俗人」,他擁有神聖性。人們相信國王擁有王位是因為神的恩寵。國王是被塗油者(Christus Domini),是近乎神的存在,被視為神在地上的代理人。相比之下,當時的教皇卻沒有這樣的權威。教皇在義大利以外沒有太大影響力;即使在義大利,也經常要在貴族們的爭鬥中騰挪躲閃,忽左忽右地站隊才行。

因此,要理解教會改革和德意志國王的關係,必須理解德意志國王的這一特殊屬性。國王不同於一般貴族,他可以凌駕於神職人員之上,擁有神聖性。「基於神的恩寵的王位」這句話不是虛言,而是現實的反映。國王是被神塗油者,擁有和基督同等的尊榮。

德意志國王亨利三世介入了圍繞教皇尊位的鬥爭,他先後廢黜了三位教皇,1046年,他任命班貝克主教(德意志人蘇伊德格·馮·班貝克)為新教皇,稱克萊芒二世。克萊芒二世後來被毒殺。在1056年前,有四名德意志人相繼成為教皇,在他們的影響下,羅馬的教會改革得以推進。1073年,格列高利七世(GregoryⅦ,約1020—1085)就任教皇以後,衝突發生了,教皇把亨利三世的兒子亨利四世從教會開除(破門律),圍繞主教任命權的「敘任權鬥爭」爆發。

(本文摘自阿部謹也著、陳雲譯《極簡德國史:何謂德國特色》,東方出版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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