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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秦朝百姓輪換戍邊期限只有一個月卻人人畏懼?需自備衣糧

正如前一篇文章所說的,秦朝的平民需要承擔的力役包括四項:


其一,在縣習射30天,免一更(正卒);

其二,戍邊1個月,行程2個月(邊戍);

其三,郡縣居更、踐更備徭使(徭役);

其四,擔任乘城卒,即守城兵(屯戍、縣卒)。

不過,需要特別注意的是,上述四個任務,並不是從每個服役個體的角度出發,一年間把這四個活兒挨個輪一遍,而是以郡、縣為單位,有一個大冊,也就是《南郡卒更簿》這樣的整體簿籍,然後「量出為入」,做好年度力役、戍邊人次的預算,進行各縣的「更數」確定,再進行輪轉。

嶽麓秦簡《徭律》的相關規定可以作為佐證:

?(徭)律曰:發?(徭),自不更以下?(徭)戍,自一日以上盡券書及署於牒,將陽倍(背)事者亦署之,不從令及?(徭)不當,正券書券書之,貲鄉嗇夫、吏主者各一甲,丞、令、令史各一盾。?(徭)多員少員,頽(隤)計後年。?(徭)戍數發,吏力足以均?(徭)日,盡歲弗均,鄉嗇夫、吏及令史、尉史主者貲各二甲,左?(遷)。

此段律文大意是,發徭,自爵位不更以下的「徭戍」,滿一天則要記錄於券書上,並記錄在檔案中,不好好乾遊盪的也要記錄,興徭多了人還是少了人,都要記錄備來年計數,徭戍多次興發,官吏一定要平均工作日,如果一年下來沒有均平,主管官吏要受罰降職。

這說明徭和戍雖然是不同性質的力役,但是在發徭的概念下,是統一計數分更的,「更數」的確認基礎就是要「均徭日」,基層官吏在這個過程中要力求均平,這種均平自然只能是基於簿冊中累計工作日的均平,而非基於人數或某個人的服役時間。

為什麼秦朝百姓輪換戍邊期限只有一個月卻人人畏懼?需自備衣糧

在此條件下,哪怕是1個內郡對應1個邊郡的戍卒,依其人口數量,在紙面上也很難出現一個人每年出去戍邊一月的情況。

《史記·陳涉世家》中說:


陳勝、吳廣皆次當行,為屯長。

這個「次」,應該就是這個「大冊」的輪轉,否則,這二位一年跑一趟漁陽,還不早就反了。

在編戶民「正常的義務」之外,秦朝的《戍律》還規定可以由同縣人代戍,也就是漢代史料常見的「取庸代戍」的情況,另外,秦朝還有「貲戍一歲」、「貲戍三歲」的罰戍、貲戍的犯人填補邊境防守的位置,更有咱們早就談過的「謫戍」,即對身份受歧視者的懲罰式役使,里耶秦簡里就有這麼一條奇葩例子:


城父蘩陽士五(伍)枯取(娶)賈人子為妻,戍四歲。

說的就是一個籍貫四川郡城父縣蘩陽、無爵(士伍)、名叫枯的男子,娶了商人的女兒為妻,謫戍邊四年,地點就在洞庭郡遷陵縣。

為什麼秦朝百姓輪換戍邊期限只有一個月卻人人畏懼?需自備衣糧

除了這些人之外,還有一群特殊戍卒在里耶秦簡的統計簿中出現,即:


宂募群戍卒百卌三人。

這個宂募群戍卒在雲夢秦簡《秦律十八種·司空律》中也有記載:


百姓有母及同牲(生)為隸妾,非適(謫)罪(也)而欲為宂邊五歲,毋賞(償)興日,以免一人為庶人,許之。

以「興日」受償的募兵為戍卒,為秦朝的邊防堵窟窿,肯定是有效的,但是,上述特殊戍卒群體的數量,應該並不能滿足邊地的需要,尤其是在治安戰頻繁的北方和南越,仍需要編戶民「月更」的「更戍」、「屯戍」補充。

問題是,長途遠戍紙面上看不難往返,卻要考慮到秦朝的戍卒也是要吃飯、穿衣的, 在里耶秦簡、嶽麓秦簡里多見戍卒自官府貸糧的情況,尤其是城父縣的「更戍卒」,基本都是「貸糧」。

為什麼秦朝百姓輪換戍邊期限只有一個月卻人人畏懼?需自備衣糧

里耶秦簡所見秦代遷陵縣糧食支付對象及支出機構統計(見趙岩:《里耶秦簡所見秦遷陵縣糧食收支初探》,《史

上表所示的諸多種類的戍卒在廩食和貸食上的不同,主要是在所屬部門的區別以及實際工作的不同,而其命運卻是類似的,因為秦朝戍卒原則上應自備衣糧,而他們或因路途遙遠,或因家境貧困而無法備足口糧,只能向官府借貸,有些戍卒在借貸官府糧食後無法償還債務,不得不用勞役來抵償。

雲夢秦簡《秦律十八種·司空律》中規定得很清楚:


有罪以貲贖及有責(債)於公,以其令日問之,其弗能入及賞(償),以令日居之,日居八錢;公食者,日居六錢。居官府公食者,男子參,女子駟(四)。

也就是說,向官府償債的戍卒勞作,1個工作日抵8個錢,要官府管飯的,1個工作日抵6個錢,這時官府提供的「公食」就不再是借貸,而是出廩,問題是,這種債務就不是1個月、2個月可以還清的,在此條件下, 所謂的「戍者月更」也就成為了空文。

口糧之外,還有衣服,無論是更戍還是屯戍,他們的衣服不能像刑徒一樣由官府發給,而是要家中做好,官府傳送,如果家貧做不起,那就只能繼續「貸」,最終的結果就是欠的債越來越多,難望歸期。

可以說,戍卒很容易就掉進了秦朝政府最熟悉的「官有制奴隸經濟」的循環陷阱,還很難爬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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