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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偷奇遇(民間故事)

阿強垂頭喪氣地走出了賭場,這次他又把錢輸了個精光。外邊正下著雨,他又冷又餓,路過一家飯店時,他又摸了摸口袋,連一分錢也沒有。

為了填飽肚子,他必須立刻去搞錢,他搞錢的手段就是偷。一年前他在賭場認識了老王,老王是一個小偷,而且是一個從業二十多年的慣偷,阿強從他那裡學習了許多偷竊經驗,屢試不爽。

他來到了一處開放式老居民區,走進一個門洞上到了三樓。環視周圍,家家戶戶都關著房門,走廊中一片靜悄悄,阿強隨便挑了一家,上前敲了敲房門,屋裡沒有動靜,確定了屋裡沒人,阿強掏出撬桿開始撬門,他稍一用力,房門卻突然打開了,差點把他晃倒在地。原來這家房門只是虛掩著,說明這房間里有人,阿強大吃一驚轉身要逃。

身後忽然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是阿強嗎?阿強!是你回來了嗎?」冷不丁聽見有人喊自己的名字,阿強下意識地答應了一聲:「啊!是我啊。」

回頭看見一個老太太摸摸索索走出來,一把抓住了他,滿臉驚喜說:「阿強!真是你呀?孩子,你可算回來了,媽天天想你,一想起你來就哭,眼睛都快哭瞎了,總算把你盼回來了,太好了!」說著話還嗚嗚哭了起來。

阿強緊張的心裡砰砰直跳,既然她沒認出自己是個小偷,那就不要著急逃跑了,否則反而會引起她的懷疑,如果老太太大喊抓賊可就糟了。他迅速環顧了一下房間,發現家裡只有老太太一個人,聽老太太說話的意思,她的眼神不太好,估計這個老太太錯把自己當成了她兒子,她兒子應該也叫阿強,便稍稍放了心。

於是他順著老太太的話說:「媽,我剛下車,馬上就回家來看你,你身體還好嗎?」老太太說:「我身體還可以,只是天天想你天天哭,眼神越來越差了,只能模模糊糊看出了人影,快叫媽媽摸摸你,模樣變了沒有?你出去這麼多年,怎麼老也不回家呀?給媽媽來個電話也行啊。」

她伸手在阿強臉上摸索,說:「臉盤還是老樣子,就是變瘦了。在外面吃不著媽媽做的飯,這都是餓的。我知道你最愛吃餃子,我就天天包餃子,天天盼你回來,總算把你盼回來了。我這就給你去下餃子,你等等,馬上就好。」然後老太太摸摸索索的去了廚房。

阿強擦了一把額頭的冷汗,明白了幾分,這老太太的兒子外出不歸有許多年了,而且她眼神很差,應該不會很快認出自己來。

正琢磨時,老太太端了兩碗熱騰騰的餃子,阿強正餓得不行,立刻狼吞虎咽地把餃子一掃而光,吃飽後又跟老太太東拉西扯地聊得一會兒。起身說:「媽,我們老闆催得很緊,我要趕快回去上班,明天我再回來看你吧。」

他想趁機趕快溜走,免得言多有失,萬一自己說漏了嘴,被老太太聽出破綻肯定會招來麻煩。

老太太也倒沒有留他,卻說:「阿強,你先別走。」她摸索著拉開抽屜,竟然拿出一疊鈔票,說:「你一向花錢大手大腳,這幾年在外邊亂跑也沒攢下錢吧?這是一千塊錢,快拿去,買幾件好衣服穿上,不能讓別人看輕了你。」

阿強有點犯傻,遲疑著不敢接,老太太硬把錢塞進他手裡。他隨口說道:「媽,我有錢,你的錢還是自己留著花吧。」老太太說:「我這麼大年紀了,沒有花錢的地方,你忘了,我的退休金每月都有三千多,一分也捨不得花,都給你攢著呢,留著給你結婚用。你可得抓緊點,都老大不小了,趕快找個女朋友吧,我還等著抱孫子呢。」

阿強溜出了小區,回想剛才的經歷,彷彿做了一場夢,既緊張又有幾分竊喜,本來要去偷那家人的錢,不想卻冒充老太太的兒子白吃了一頓飯還騙了一千元。

他轉頭又進了賭場,可手氣仍然不順,才一個晚上就把騙來的錢全輸了進去。阿強很懊惱,不過心裡仍舊不服氣,下決心,還要去搞錢,我一定要把輸進去的錢全都扳回來。

但是,再去哪裡搞錢呢?忽然他靈光一閃,昨天那個老太太家裡肯定有不少錢,她自己說過,她每月有三千多元的退休金,而且還捨不得花,都攢著給兒子結婚用,聽老太太說,她兒子外出未歸有許多個年頭了,那她應該攢了一大筆錢。我何不再去她家裡碰碰運氣?再次冒充她兒子登門拜訪,伺機而動弄點錢回來。

他又有些猶豫,因為行里有句話:好馬不吃回頭草,好賊不走回頭路。這是賊行里的大忌。作為一個專業小偷,同一個地方絕對不能去兩次,否則很容易被抓住,可老太太家裡那一大筆錢如一塊吸力強大的磁石,弄得他心裡直痒痒。

阿強進行了一好半天的思想鬥爭,最後一跺腳,暗說,最危險的地方往往也是最安全的地方,那老太太眼神很差,腿腳也不好,就算真被她認出來,我也可以撒腿快跑啊,反正她也追不上我。

他打定了主意,又奔老太太家裡來,為了表演的更加逼真,他特地用所剩不多的零錢買了一大袋蘋果當做禮物。

推開老太太家門時,她正用一塊毛巾擦拭電視機,阿強故作輕鬆地叫了一聲:「媽。」老太太回頭一瞧,立刻眉開眼笑,連皺紋也平復了許多,說:「阿強,快進屋,媽剛把飯做好,正等你回來吃呢。」

阿強問:「媽,您這是幹什麼呢?」老太太說:「我眼神不好,好長時間沒看電視了,這不是你回來了嘛,我打開試了試,這電視還能看,你坐沙發上看電視吧,我這就給你去端飯。」

今天老太太給他做了紅燜雞塊,阿強吃著吃著忽然湧上來一陣酸楚,媽媽活著的時候也經常給他做紅燜雞塊,這是他最愛吃的菜,老太太所做紅燜雞塊的味道居然和媽媽做的一樣,他已經有十五年沒吃過這麼好吃的菜了。

他十歲那年媽媽的病死了,爸爸很快又給他娶了後媽,後媽不愛搭理他,爸爸也沒有功夫管他,不小心在外面闖了禍,脾氣暴躁的爸爸立即就會把他痛打一頓,以前有媽媽的時候,爸爸一打他,媽媽會衝過來攔著爸爸,他則趁機跑出家門,等再回家時,爸爸早已消了氣,只將他訓一通也就算了。

可現在爸爸打他時,後媽連眼皮也不抬,爸爸打他的每一拳都很疼,他哇哇大哭卻沒人理會。後來他不肯再繼續讀書,出來打工闖世界,起初在飯店裡當廚師,掙錢雖然不少,可他總嫌發財太慢,在所謂好朋友的引誘下,他進入了賭場,不僅沒發大財,反而把幾年的積蓄輸了個精光,最後淪為了一個小偷。

阿強看著滿頭白髮的老太太,如果自己的媽媽還活著,應該也已經到了這個年紀,這個老太太命運真苦,兒子外出多年不回來,自己反而還打她錢包的主意,自己真是太可恨了。

老太太忽然問:「阿強,這些年你在外邊做什麼工作呀?」他不假思索道:「我在飯店裡當廚師。」話說出了口又有點後悔,因為不知道老太太的兒子做什麼工作,這話會不會讓他這個假兒子露陷?

不過老太太並未覺察出異常,還說:「當廚師挺好,掙錢多少先不說,至少可以吃飽飯。以後你可別再交那種酒肉朋友了,做人要走正道,走正道才會有出息。人要是走上了邪路,他就不會有好下場。」

她的話把阿強嚇了一跳,似乎被她看穿了自己的身份,阿強忙說:「我沒有走邪路,我一直在好好地上班。」老太太笑了,說:「那我就放心了。」她又問:「你交女朋友了嗎?」

阿強說:「還沒有。」老太太說:「沒關係,只要你踏踏實實工作,自然會有女孩子喜歡你。」

老太太打開東側房間屋門,喜滋滋地說:「我把你的房間收拾好了,新被子新褥子,今天你就不要走了,在家裡住一晚吧。」

阿強有點忐忑,他搞不懂老太太心裡想什麼,是不是她已經看出了自己是個騙錢的賊,先假意讓自己住下,然後再悄悄報警叫警察來抓人。他忙找借口說:「媽,今天不能住下,我們飯店裡工作很緊張,老闆只許了我半天假,我必須立刻回去上班。」

阿強準備開溜,可老太太叫住了他,又從抽屜里摸出一疊錢,說:「上次給你的錢又花完了吧?再拿上這些,在外邊可不能苦了自己。」阿強急忙推辭,老太太說:「跟媽媽客氣什麼?我太了解你了,花錢沒數,以後可要省著點花。」便強行把錢塞進了他的口袋。

阿強在賭場門口轉悠,裡面散發出巨大的魔力,引誘著他進去再玩一把,說不定這次可以翻本。可那老太太的話又迴響在耳邊,做人要走正道,走正道才會有出息。這也是小時候媽媽曾經說過的話,自從媽媽去世後,再也沒人如此關心過他。他徘徊半晌後,終於扭頭離開了賭場,他下了決心,一定要改邪歸正,再也不賭不偷了,找一份正經工作,自食其力。

他來到一家飯店應聘當廚師,老闆叫他做了幾個菜,經過品嘗後非常滿意,當即答應讓他明天正式上班。走出飯店,阿強格外高興,吹著口哨往前走。

忽然前面響起一陣尖利的警笛聲,兩輛警車沖著他呼嘯而來,嚇得阿強掉頭就跑,可剛跑出十幾步遠,迎面又有兩輛警車包抄過來,他徹底絕望了,愣在原地一動也不敢動,準備束手就擒。

但警車卻從他身邊繞了過去,直接堵住了賭場大門口,下來是幾名警察,破門而入衝進賭場,把一群賭徒逮了個正著,押進警車又呼嘯而去。驚魂未定的阿強好半天才回過神來,暗自後怕,幸虧自己今天沒去賭博,否則也肯定會被一起抓走。十分感激那個老太太,正是因為她勸自己走正道,才避免了被警察逮捕的下場。

從此後在這個陌生的城市裡,阿強彷彿有了一個家,經常去老太太家裡,以兒子的身份看望她,老太太完全把他當成了自己的兒子,每次都坐在沙發上拉著他的手喋喋不休地說個沒完,說的都是他兒子小時候的故事。

阿強逐漸聽明白了,這老太太很早就死了丈夫,只留下她和獨生兒子林海強相依為命,她含辛茹苦獨自把兒子養大成人,可十年前林海強出外打工再也沒回來過。只有老太太孤零零一個人守在這個空蕩蕩的家裡,每天的工作就是盼兒子趕快回家,現在總算把他盼回來了。

於是阿強也就順著她的話頭和老人聊天,開始還擔心自己說話不小心會露出破綻,時間一長才意識到,自己的擔心完全多餘,無論他說什麼,老太太都會高興的呵呵直笑。他心裡納悶,她兒子是怎麼回事?為什麼出外打工再也沒回來?連親媽也不管,這傢伙太狠了。阿強更加可憐老太太。那次老太太非要讓他在家裡住一晚,為此都發了脾氣。他只好住進了那個屬於林海強的房間,第二天,老太太早早起來做飯,又來到房間里叫他起床,飯後又送他出門去上班。阿強一時產生了錯覺,這個老太太就是自己久別多年的媽媽。

老太太還會經常給他錢,可阿強給自己立了規矩,再也不收老太太的錢了。有時實在推辭不掉,他就暫時收下,過後再悄悄給她放回抽屜里。

阿強廚藝精湛,很快就獲得了老闆的器重,把他提升為店裡的一等大廚,他還和漂亮的女服務員李云云談起了戀愛,他帶著李云云來到老太太家裡,告訴她,這就是我媽媽。老太太樂得合不攏嘴,戴上老花鏡對著李云云看個不夠,連說:「太好了!太好了!你們什麼時候結婚呀?我早就著急抱孫子了。」一句話把李云云說得羞紅了臉。

一年以後,這天又是周末,阿強和李云云照例買了禮物來到老太太家裡,推開房門時卻看見老人倒在地上昏迷不醒。倆人先吃了一驚,然後迅速打 120 把她送到了醫院。

經過全力搶救,大夫出來問阿強:「病號是你什麼人?」阿強說:「他是我媽媽。」大夫說:「病號情況很不好,她有話要給你說,可能是臨終遺言,你快進去吧。」

阿強來到病床前,握住了老太太的手,老人喘了幾口氣,忽然說:「小夥子,謝謝你。」他很奇怪說:「媽,我是阿強啊。」

老太太笑了笑,說:「我早就知道了,你不是我兒子。我的獨生兒子阿強在十年前就因車禍去世了,只剩下我一個人孤苦伶仃的生活,那次你來到我家裡,我就把你當做了我兒子,我每次都給你錢,只是想叫你經常來我家,哪怕你來騙我的錢我也高興。可你不但沒騙我的錢,還把我當做了媽媽,讓我在晚年又有了一個溫暖的家庭,又找回了做母親的感覺,太謝謝你了,小夥子你是個好人。」說完老人溘然長逝。

阿強給老太太舉辦了葬禮,輓聯上寫著:永遠懷念最親愛的媽媽,您的兒子阿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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